我醒來以後,覺得很舒服。
有某個人正在摸我的額頭,很輕很柔,像是在摸一個嬰兒。
我睜開眼睛,看見貝爾采的臉。她笑了。
貝爾采原本的長捲髮變回我記憶中的直髮,而且仍然是蜂蜜色的。她的外表已經不再是原本纖弱得有點病態的美,而是充滿精神、開朗又漂亮。
我又閉上眼睛。
這個夢真好,如果胡里安也在就好了。
「胡里安,多洛又睡著了呢。」
「是不是以為在做夢啊?多洛,醒醒。」
我又睜開眼睛,看到胡里安眼睛盯著我瞧。他的眼睛回到了以往澄澈明亮的綠,像是春天回歸而冬季遠去,垂在他眼前的黑色髮綹——
「果然是夢嗎?」我不自覺地說。「胡里安的頭髮變回黑色的了……」
「不是夢啊,多洛。醒醒。只是染回來了而已。」
我翻了個身,背部還能感覺到一點點疼痛,讓我再次慢慢睜開眼睛。
貝爾采扶著想坐起身的我,慢慢靠上床板。
我坐在床上,環顧四周,發現我回到了白楊區——阿爾雷德的家,我的房間。原本固定擱在角落的籠子不見了,取代的是從窗戶投射進來的一方陽光。貝爾采和胡里安都拉了張椅子坐在我床邊,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好。
我無法用其他詞彙形容他們。
真的很好。
我沒有感覺我在哭,直到貝爾采站起來,輕輕抱住我,讓我的淚沾濕她的衣襟。
然後我越哭越大聲,緊抱著貝爾采,哭得像個孩子。彷彿我出生時和孩提時該流的淚,都積聚到這一刻才潰提。我腦海裡有各種畫面閃過,各種聲音。戰鬥、逃跑、追殺、受傷、死亡……我哭得累了,幾乎無法呼吸,卻仍然用力地啜泣著。
「好了、好了,一切都會很好的。好孩子、好孩子。」
貝爾采摸摸我的頭髮,然後坐回椅子上。我看到她的手還包著繃帶,她順著我的視線看向自己,立刻微笑著說她的手很快就會復原了。我又看看胡里安,他看起來健康得讓人有點錯愕。
我看著哥哥的眼睛,問:「你沒有戒斷症狀了嗎?」
「偶爾還是會有,」胡里安說,有點惆悵的樣子。「不過阿爾雷德有請醫生幫我開藥,我下午和晚上都要再去勒戒室,只有白天可以來看妳。抱歉,多洛。」
「我們怎麼回來的?」
「阿爾雷德把我們帶回來的。」我哥哥很快回答。
我一頭霧水。
「阿爾雷德?」我又問:「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那?」
「那個啊,多洛,妳的項圈。」胡里安指了指我的脖子。「他只要用感應器輔助電子地圖,就可以馬上知道妳的位置了。」
「他在妳之後抵達紫杉區,」貝爾采接著說:「他一直在用感應器確認妳的情況。」
「但是他跟我說——」
「他只說他不會放任妳被抓或是逃到別的地方,但是沒有說不會幫妳回來。」胡里安說:「他都跟我說了,為了救我妳花了很大的工夫。現在一切都沒事了,只要妳好好幫他比賽,其他時候我們就能在一起,做什麼都沒問題。」
「妳還記得我們說好要去博物館、看閱兵典禮,還有中央公園嗎?」貝爾采笑著補上一句。
我看著笑得很開心的胡里安跟貝爾采。
一種強烈的感覺湧上。
我伸出手,用力把胡里安的領子拉向我。
「嘿!」
胡里安痛得皺起眉。
我看著他脖子上的那個位置,一個新月形狀的印記,恍若昨天才浮現。
我放開手,慢慢靠回床板。感覺很累很累。
我想再睡一下。
聽見胡里安回答我說「睡吧」,我才知道,我剛剛不自覺地讓這個想法脫口而出。
「等妳完全復原以後,我們再聊吧。天啊,天知道我們有多久沒見了。我好想妳。」
「我也是。」
「我也是。」
胡里安扶著我慢慢躺下來,我的眼皮越來越重。
我完全躺下以後,他幫我把被子拉到下巴,拍了拍,然後摸著我的頭。慢慢摸著。
多洛、乖乖睡。
一切都會很好的。
我聽著哥哥說話的聲音,緩緩睡去。
〈鬥犬.完〉
之後會有獨立一篇的後記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