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弘，你爸爸是怎樣的人呢？」
我蹲在牢房外面，對著小弘問。
我實在難以置信，小弘不會對我的毒產生反應，代表他早就有抗體了。
若是照著爸爸的方式，那麼小弘從小應該就嘗試過好幾次的注射了。
可是為什麼，他還那麼怕打針呢？
「回答大姊姊的話，大姊姊就能放我走了嗎？」
我垂下頭來，總覺得好失落。
雖然發現了小弘是我的弟弟，但他似乎不太願意留下來的樣子。
「小弘害怕我嗎？姊姊知道剛才的行為很恐怖，但是姊姊下次不會再對你這麼做了。」
小弘思考了一下，最後才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
「爸爸是國小老師，我上的學校班級也是爸爸帶班的，所以我和他相處非常久的時間，也因為這樣我很喜歡爸爸。」
看來小弘爸爸，對小弘體內的毒素沒有關聯，所以應該是媽媽讓小弘變成這樣的。
因為媽媽是爸爸的助手，只有她能拿到爸爸的研究。
「小弘的媽媽，以前有沒有常常替你打針呢？」
小弘猛搖頭，他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覺得，媽媽不可能是那麼可怕的人。
「我最討厭打針了，這我媽媽也知道！」
「那麼小弘，你知道自己的身體，哪裡和別人不一樣嗎？」
小弘怔了一下，一臉驚訝地問：
「為什麼大姊姊要問這種問題呢……感覺妳好像知道我小時候的事情。」
「小弘知道什麼都告訴我，這樣大姊姊就放妳回去喔。」
小弘皺著眉頭，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的樣子。
最後，他應該是明白，只有這個方法可以出去了。
所以怯怯地說了一聲「好吧」之後，就將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
他說，以前爸爸告訴他小時候，患有一種罕見疾病。
是免疫力有缺陷的疾病，所以必須躺在無菌室裡面，靠著醫療設備才得以生存。
但到了四歲的時候，那種病竟然突然地好了，
而且還變得，比一般孩子擁有更強的免疫力。
因為自從走出醫院之後，小弘就再也沒有生過病了。
聽到這裡，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是爸爸的研究治好了小弘，而媽媽若把毒液，從點滴裡面打進去的話，小弘就不必重複接受打針的痛苦了。
一定是這樣的，因為小弘身體也有毒，這點就是最好的證明。
「小弘知道自己身體裡面有毒嗎？」
「……有、有毒？什麼意思？」
小弘聽見我說的話，露出極為害怕的表情。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身體裡面，裝著滿滿的劇毒。
不過仔細想想，我也是在上了國中以後，才知道自己身體裡面有毒的。
因為小時候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少了，所以小弘還不知道這件事，其實也不用太驚訝。
況且他和我生活的環境又不一樣，我可是在與毒蛇距離非常近的環境下長大的。
但小弘長大了以後，大概也會漸漸明白，充滿毒素的痛苦是什麼了吧？
那是非常、非常煎熬的經歷。
我不希望小弘也像我一樣，那麼痛苦……
「小弘，如果我說我是你的姊姊，你會怎麼看我呢？」
「姊姊？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看著小弘那又大、又清澈的眼眸。
那確實是沒有經歷過人生悲愴，才會有的純淨眼神。
我以前，一定也和他一樣吧？
不過，自從發生了那些悲傷的事之後，我的眼睛早已被染得汙濁了。
「小弘應該好好想一想的，因為……」
我把所有真相，通通告訴了小弘。
他越聽，表情就越難以置信。
可是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對我提出質疑。
因為我所說的全都是事實，沒有可以反駁的餘地。
「小伊是……我的姊姊……」
小弘直視著我，嘴裡喃喃了一句。
我方才全部都說了，包含媽媽的事情、爸爸的事情。
連他們是怎麼死的，我也全都告訴了小弘。
我也向小弘解釋，體內毒素的事情。
還有小春被我害死的事，以及我想讓所有人接受我毒液的事。
「小弘有這樣的姊姊，一定覺得很害怕吧？」
我垂著眼簾，對隔著鐵欄杆的小弘說。
「我現在覺得，小伊姊姊好可憐……」
我抬起頭來，看著仍然皺著眉頭的小弘。
他現在坐在離我很近的地方，雙手環著小腿和我說話。
「我以後是不是也會和姊姊一樣，遭遇到那麼難過的事情呢？」
我從小弘的語氣裡能感受到，他那對未來充滿疑問與不安的心情。
「我不知道……可是姊姊不希望，小弘也遭受到那樣悲慘的未來，所以姊姊現在更想要找出，讓別人不會因為我們的毒液而受傷的方法了。」
「為什麼呢？這樣的話，不就得要抓人來實驗了嗎……這裡是小伊爸爸的研究室對吧？這裡到底死了多少人了呢……」
「可是不這麼做的話，小弘未來就可能面臨，無法與人交朋友的痛苦了，就和姊姊一樣……」
沒錯，不這麼做的話，小弘一定會和我一樣痛苦的。
而我也永遠，再也無法和人正常相處了。
這時，我看見小弘將雙手，從牢房欄杆裡伸了出來。
他雙手觸碰到我的指尖，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我爸爸說過，如果沒辦法改變世界的話，那麼就試著改變自己。」
聽到小弘這句話，彷彿突然有一道電流貫穿我全身似的，讓我震了一下。
「小伊姊姊為什麼，不試著尋找，讓我們體內的毒消失的辦法呢？」
讓自己的毒……消失的辦法……
「不是嗎？如果能讓我們的毒素消失，那麼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也不用抓別人來實驗了。」
我反手握起小弘的雙手。
對呀，為什麼我沒有想到這個方法呢？
只要我體內的毒消失，那麼就不用擔心會傷害到別人了！
「小弘，你好聰明，姊姊知道該怎麼做了。」
原來問題的解答，不在外面任何一個地方，而是在我自己的體內。
只要找到，能清光體內毒素的辦法就行了！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接著將小弘的牢房打開。
我已經不必再抓任何人來實驗了，所以我想，這裡已經用不著了吧。
「小伊姊姊要放我回去了？」
「小弘是我的弟弟，我本來就不應該把你關在裡面。況且你不是說過了，要是沒回家的話，爸爸會很擔心你不是嗎？放心，姊姊一定會找到消除體內毒素的方法，到時我一定也會幫小弘解毒的。」
「真的嗎！」
小弘一直深鎖的眉頭終於解開了，他開心笑起來的模樣，真的很可愛，讓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
「所以小弘還能再來看姊姊嗎？」
小弘用力地點了點頭，這讓我真的好高興。
「對了，小伊姊姊，我想在回去之前，看看和姊姊有一樣名字的蛇，我好好奇牠們長什麼樣子呢。」
我答應了小弘，因為現在小伊蛇們正被關在玻璃箱裡，所以沒辦法出來咬人。
況且若小弘真的被咬了，他應該也不會被蛇毒給毒死吧。
我帶著小弘來到我房間，當小弘看見一整箱裡的小伊蛇時，驚訝地叫了出來。
「有好多種顏色呢！」
小弘看著玻璃箱裡的小伊蛇，雙眼充滿著新奇的模樣，果然是個小孩呢。
但小伊蛇們，似乎不太歡迎小弘的樣子，對他發出帶有敵意的嘶吼。
「……牠們好像不太喜歡我耶。」
「那當然，因為牠們很少和別人相處，非常怕生呢。」
我笑著說。
小弘又看了小伊蛇一會兒後，就告訴我他想先回家了。
正好，現在快要中午，我也得準備到學校上課了。
我送小弘到門口，他和我道別之後就離開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面之後，我才回到家裡面。
不知道以後，小弘能不能和小伊蛇們相處融洽呢？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就好了呢。
我邊想，邊將關在玻璃箱裡的小伊蛇，通通放了出來，讓牠們恢復得以四處亂竄的自由。
「好，媽媽要準備要上學了，你們在家裡要乖乖的喔。」
我對著地上的小伊蛇們交代完，便開始準備要用的書籍與資料。
等東西都整理完成之後，我就離開家門前往學校了。
我期待著小弘，下次來我家的時候。
所以我打算下課回來，順便買個蛋糕，等下次小弘來家裡玩時，有東西可以招待他。
他是我的弟弟，因為相認不久，所以得要展現姊姊疼愛弟弟的樣子才行呢。
2
我抱著裝有一塊大蛋糕的盒子回到家，那時夕陽已經快落入山下了，整片森林都被染得火紅。
我拿出大門鑰匙打開家門，此時的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手上的蛋糕盒掉在地上，裡面的蛋糕大概已經摔爛了吧，但我根本沒有餘力管那些了。
「是誰……做了這麼過分的事……」
我雙腳癱軟跪了下來，伸出顫抖的手，觸碰躺在玄關地上的物體。
一條淡褐無花紋的物體，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身上許多處鱗片都脫落了，好多地方都流出血液。
牠張著的嘴巴，讓岔成兩段的舌頭癱在地上。
「法奇……法奇！」
我抱起法奇的身體。
牠總是會在我回家時，和奶昔一起在玄關等我的，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法奇的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在我抱起牠時，用吻部觸碰我的臉頰了。
牠毫無力氣地彎曲身體，就像沒有生命的繩子一樣……
我傷心地用手將牠的頭貼在臉頰上，胸口彷彿撕裂般地痛苦。
到底是誰幹得好事？
這種模樣，絕對是被人給打傷的，究竟是誰這麼過分！
我抱著法奇的身體衝到客廳，呼喊其他小伊蛇的名字。
還好除了法奇以外，其他的小伊蛇都安然無事。
在我替其他蛇安心之後，我癱在地上為法奇哭了好一段時間。
我好生氣，明明擁有的東西已經不多了，到底是誰還要奪走我所愛的事物？
我咬緊牙關，想忍住心頭的劇痛。
我一定要抓出殺死法奇的兇手，並且讓他付出代價！
To be continued……
創作內容
短篇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