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貓 下
主人家裡蓋著白布，一層灰染在白色上，遮住了原有的生氣。偌大的家，空空蕩蕩，我循著阿湃可能躲藏的地方找，他在廚房瑟縮著身軀，精神萎頓，一臉倦容。
「嘿，要去我那裡嗎？主人留下的食物可能只夠你吃一個禮拜。」我換了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說：「你也可以把貓食帶去我那裡，我是一個人住，放心我不會搶你的食物。」
「那傢伙沒死，被警察抓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被關進監獄。」阿湃仍趴在那裡，悶悶的說，「你走吧！別管我。」
那傢伙的死活我不關心，我關心的是他。「食物沒了你怎麼辦？」
阿湃好一陣子沉默，不知多久才回答：「我會自己想辦法。」
沒再繼續勸他，我回去後隔天又跑來，一天天過去直到貓食所剩無幾，原本被主人養的圓潤健康的阿湃瘦了一大圈，走路時因為飢餓變得不那麼靈敏了。
「去我那裡吧！我會照顧你的。」
他卻固執的留在原地。「主人會希望我在這裡。」
兩天後，我在廚房的流理檯發現昏倒的阿湃，我用牙齒拎著孱弱的他回去窩裡面調養。他一醒來並不驚訝自己在髒亂的垃圾桶，大概是我太勤的拜訪他了，我希望他別再回去主人家，在那裡只會讓他更傷心難過。
我細心的照顧他，餵他喝水、為他找新鮮的食物、替他尋乾淨的毯子、梳理他的毛髮等，小王每當看見我四處為阿湃設想，總是笑話我。
阿湃身體好的差不多，他開始問我食物從哪裡來的、我去哪裡找到這些東西，我帶他到周圍的房舍，告訴他哪些人家善心會給免費的貓食、哪些會口出惡言甚至動手動腳，領著他熟悉環境。
「你確定是這裡嗎？這裡好臭又好髒。」阿湃嫌棄的摀住口鼻，立在門口就是不進去。
「撿垃圾的阿伯人很好，他每次都會放好吃的貓食在窗邊。」我用腳指了指埋在垃圾堆中的男人，他在烈陽底下專注的翻找能變賣的二手商品。
阿湃不想吃人類的食物、不習慣吃生食，不乾淨沒清理過或者掉在地上的也不吃，我所想得到的就只有這裡。
「沒有別的地方嗎？」
「要不然我拿來給你吧！」
如果連惡臭都無法忍受，我真不知道阿湃能去哪裡找食物了。我們不能正大光明的進去百貨公司等那些乾淨的店面裡面，常常光顧的話很大的可能會被列入人類的黑名單裡。
他拒絕所有奇怪氣味的地點，變成只能我去找食物給他。阿湃完全不能適應外面的生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試著說服他、鼓勵他、勸導他，但是都沒有效果。
「嘿，我不能永遠養你。」
「你把我帶來，就有義務要養我啊！你明明知道我有潔癖的，而且人類有些食物對我們來說是毒藥，你也知道還讓我去吃！」
一個月後，阿湃的怨聲變成了他的口頭禪，面對他的抱怨我都是裝聾作啞，不過現在也沒用了。
「你為什麼不理我？我在和你說話！」他大聲的對我咆哮，「你有沒有聽到，我不要吃這個，這是生的魚而且有魚翅！」
「一個禮拜前貓食都被爆出添加了有害成分，對我們的身體有潛在的傷害。」我淡然的看著他，「我下午會去便利商店看看。」
小王對我的做法很不贊同，他認為應該讓阿湃獨立，否則繼續下去根本沒完沒了，我當然也想過，不過阿湃的反對太強烈了，他一直認為我應該養他是我的責任。
「他有手有腳也沒有疾病。」
「是啊！阿湃現在比起主人剛死掉的時候健康很多。」
小王建議：「之前你一步一步帶領他沒用，要不然用激烈一點的方法試試看？」
「哪種激烈的方法？」
「把他丟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過兩天後再看看怎麼樣？」
我想著這種可能，陡然，阿湃出現在我和小王前面，氣憤難當，「原來、原來你們是這樣想的！我看清了，我看清了，既然你們都不喜歡我，容不下我，那我走好了！」
他說罷，腳一蹬便消失在我們面前。小王對我說：「別追，這樣不是很好嗎？說不定這是一個讓他獨立的機會。」
是嗎？我不安的想。
想忘掉阿湃美眸含淚的模樣和骨瘦如材的樣子，很難。
尤其隨著時間的流逝，讓我想起他的次數越來越多，他也入了我的夢裡；夢裡面的阿湃半死不活的躺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眼睛睜大的看著我，一直看著我，沒有閉眼過。
「你最近有看到阿湃嗎？」我問小王。
「沒有。」小王拍拍我的肩膀，溫言溫語的說：「他已經成年了，能找到生存的方法。」
我沒回覆小王什麼話，只想找到阿湃。聽見小王在我背後喊著：「你去哪裡啊？」然後在我背後無奈的嘆息。
找了很久都沒有阿湃的消息，我心急如焚，急著想確認他的生死。某天在我餓到不行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他的影子從我眼前晃過，心跳加快，衝了過去，追上他的腳步。
意外發生了。我看著自己的屍體在車輪底下，無力的攤在地上，血染了黑色的貓毛，左眼還黏在車輪子裡，景象怵目驚心。
在我屍體旁邊徘徊不去，我不曉得下一步該怎麼走，是再去尋找嗎？尋找什麼？我眼睜看著自己的屍體被丟棄在樹叢裡，沒被土石埋起來，然後逐漸發臭、長蛆，再化作一具白骨。
冬去春來，春天過了再迎夏天。我停在自己的白骨旁不曉得有多久，除了自己的死，我其他的都忘了。
我想，我應該離開這裡。我想知道是否有人懷念我、認識我。
在都市亂逛，從高樓大廈到小巷弄，所有的地方我都好奇。有點印象的會多停留，不過我還是想不起來什麼，我自己的名字、我的出生、我的朋友、我住的地方……
一間老舊的公寓讓我有某種濃烈的情感，我漫步進去，從一樓逛，在四樓我的靈魂觸動的很厲害，我想我住過這裡。
飄進裡面，我聽見了哭聲，我尋聲而去。一隻白色的貓在書櫃最上層捲成一團，哭得不能自己。
「親愛的，喂，你為什麼都不說，為什麼都一個人承受呢！」
親愛的？他的愛人嗎？
「主人叫我阿湃，叫你親愛的，你不知道我剛來的時候有多妒忌你。」
原來白貓叫阿湃啊！
「其實我並不討厭你，不過你那副高尚貴氣的樣子實在很惹人討厭，我想我就是喜歡你這樣。不是，不是，我更討厭你自作聰明的溫柔，我不喜歡你為了我，寵愛我的一切所作所為。」
我看他抱著一個錄音器，流著淚。「你好傻，為什麼要去找我呢！我親眼看見你被車撞死，我……我沒有勇氣去看你。」
他想到了什麼，哭的更兇了。「你這個笨蛋！為什麼死掉才讓我知道你的好！笨蛋！笨蛋！」
「嘿！別哭了。」
他轉到了我的方向，淚眼汪汪的說：「是你嗎？親愛的？」
我這才發現他好瘦，身上的毛似乎很久沒有打理了。他看到我了嗎？感覺到我了？
「我知道你在這裡，親愛的。」
他說我？
「因為我也快不行了。」
他快死了？
「主人死了我不難過，我只感覺好生氣。你知道嗎，你死了我才知道現在是什麼心情。」他望著前方，說：「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別棄我而去好嗎？」
他給我的感覺好奇怪，我想我認識他，他或許真的在和我說話……
他是我朋友？
好像ＯＡＯ
沒寫完的感覺？
創作內容
癲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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