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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睜開雙眼,我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地板,我睡著了嗎?而且還倒下了?
以雙手撐地,準備起身,但是目光卻掃到眼前的某樣東西……那瓶水,連我睡醒時的位置都可以捉弄我嗎?真是狠毒。
「唉——」我長嘆一口氣,無論如何我都失敗了,我沒有撐過去,在中途倒下了,這中間時間過了多久,我完全不知道,而這已經足以造成人命的……
我不自覺地捏了我的大腿,但是一陣麻烈沿神經傳導上來,一時之間雙腿彷彿萬針穿刺,同瞬間雙腿無力,我隨即因無法支撐身體重量而倒了下來。
好痛……這一陣陣的感覺,如針一般的穿刺感,又像火焰的焚燒,在表皮附近緊湊攻擊,我完全無法移動我的雙腿,一動就會感覺到生不如死的劇痛。
我身體倒下時是側身倒下,成微卷曲狀,所以我可以用眼角餘光去看到我的雙腿,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會不會太……太……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的腿,穿著短褲露在外的小腿泛紅又泛紫,上面似乎還有多處暗紅的塊狀區,那該不會是凝固的血液吧?
小腿都這樣了,大腿呢?我一看我的短褲,那件淺藍的制服短褲,不……那件「原本是淺藍」的短褲。
已被染成一大片暗紅的短褲,照情況推斷,大腿出血量絕對極接近死亡標準,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啊,似乎是為了提振精神。
我做到這種地步了嗎?那我那時怎沒感覺到,即便是意識有些模糊,不過都到這種程度了,真的會什麼都感覺不到嗎?
我小心的移動我的頭,避免牽動到下半身而再引發劇痛,我轉向那瓶水的方向,即便在這種情況下,我也知道我要做什麼……
「宇柏!宇……」我有力地喊了第一聲,但是隨即感覺到嘴巴似乎有異樣……
有種乾乾硬硬的怪異感,而且似乎有濃郁的異味充斥著口腔,那味道似乎是……血?仔細想想,似乎我為了不讓自己睡著,也做了咬下唇的動作。
很長一段時間沒喝水加上血液凝固的感覺,讓我的喉嚨感到異常的枯乾,這樣讓我的視線幾乎都停在那瓶水上,當然,這只是望梅止渴。
我沒記錯的話,我睡著時離我預計的時間還有十五個小時,我不可能睡那麼久的,所以大概再等幾個小時好了。
於是我繼續從那個縫隙看著那瓶水和一隻手……等等,一隻手?
一隻手緩緩移動,正往那瓶水伸過去……
不行啊!它在做什麼?那可是保命用的水啊!
眼看它已經要摸到瓶蓋了,我連忙伸出手去抓住瓶身,而它抓住瓶子前端後,施以一股微弱的力量去拉動瓶子。
不過那種程度在我握著瓶身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將瓶子抽出的。
它連續施以微弱的力道兩三下,感覺它要再度施力時,它的動作卻突然停止了,而且原本握著瓶子前端的手,也離開瓶子,整隻手移到了旁邊地面。
它似乎放棄了……等等……啊啊啊!
我、我、我……我做了什麼啊!
我這個大笨蛋!那邊還會有誰?當然是只有宇柏一人,那隻手會是誰的手?當然是宇柏的手啊!誰知道我睡了多久,說不定一天多了,然後宇柏也想到了我的計畫,只是等不到我的回應,所以才一直忍著不去動那瓶水。
但是他已經快沒有動的力氣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喝點水才能保持意識的清楚,剛剛把手伸向水瓶,要喝水卻……卻……
……被我殺了。
對,就在剛剛我完全無心之下,一個自然反應去握住水瓶,這動作就把宇柏給殺了!
我做了什麼啊!他是宇柏耶,在那棟詭異的房子時,不只是想出逃脫方法救了大家的恩人,也是願意第一個犧牲的大好人,我怎麼……我怎麼……
……殺了,我殺了,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我殺了人,無論是無心還是有意,殺人的行為是不可狡辯的真。
我看著那隻無力的手,莫名的罪惡感充斥內心,剛剛雙腿不是痛的要死嗎?為什麼現在只能感覺到沉重的罪惡感呢?為什麼啊!
「宇柏……對不起。」
……我在做什麼啊,這樣根本沒有用,人都死了,難不成這樣宇柏就會原諒我嗎?我可是把他給殺了!
不對啊……也不能算是我殺的吧?只是剛好……只是那麼剛好在那時間點失去意識而已,只是……
我在騙誰啊!就算那時宇柏已經很虛弱,殺了他的人還是我啊!
就跟一個人站在斷崖旁,雖然他已經嚇的發抖,隨時都可能掉落下去,但是若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而是因我從後喝斥一聲,他才因此受驚嚇而掉落下去,那麼我就是殺死他的人。
若我沒有握住瓶子的話,宇柏還有把水瓶取走,喝到水後活下去的可能,無論那機率到底是多少,至少斷絕他的生路,將他活下去機率變為零的人……是我。
殺人犯……我是殺人犯!我、我……我需要做點什麼,做些有意義的事來贖罪,對……過去就是過去,能懺悔、反省固然是好的,但是真正要把握、而且唯一能把握的——是當下。
宇柏死了,而且是被我殺死的,不能讓他死的沒有意義,不然他會死不瞑目的。
我看著那瓶水,我那時直覺反應去握住它是因為內心覺得它很重要,照原本計劃,它能夠救活我們三個人,雖然現在宇柏他……
不能讓他白白死去,我那時若沒抓住水瓶,那麼有可能被意識不清的宇柏拿走,那樣將會造成至少兩人的死亡(我和直梁,不過當時宇柏相當虛弱,拿到水也不見得活的下來)。
但是我一時疏忽,誤將宇柏殺死了,但是現在卻有能救我和直梁兩人的機會,某種意義上來說,情況不算糟。
我現在做的……就是讓自己和直梁兩人都能好好活著離開這間書店,而為了這目標,現在要果斷的……
我伸出手,握住那瓶水的瓶身,此時我所能看到的,不僅僅是那瓶水,那隻無力的手當然也在可視範圍內。
我看著那隻手,即便無法觸及,但不知怎麼的……一股冰冷的感覺卻藉由這畫面傳進心坎裡,宇柏的手……這時應該是極為冰冷的吧。
彷彿跳針一般,宇柏死前最後無力的畫面不斷的在腦海重複,那剎那的無力、心跳停下的瞬間……從生到死的轉變。
莫名的愧疚、莫名的罪惡感,我知道……我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
……但是那悲傷的感覺就是停不下來啊!我好難過!難過宇柏的犧牲!我也好恨……好恨導致這一切的自己!
低聲的啜泣、不止的淚水……我隔著一面書櫃牆,對著宇柏的屍體不斷的哭泣。
我努力地移動我的雙腿,即便一動就感到痛不欲生也一樣,我要做……某件事我一定要做!
我流著淚、咬著牙、忍著劇痛,我隔著書櫃,跪在宇柏面前。
縫隙位在低處,變成下跪的姿勢後,我完全是看不見宇柏的,但雖然視線被阻隔了,我內心的悲傷卻未有半絲的消退。
上一次因為有人死去而哭是什麼時候呢?我不知道……可能沒哭過吧,小時後有參加過一次親戚的喪禮,但那時又不了解什麼是死亡,不懂大人們為什麼哭的如此傷心。
現在想想,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那時看大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完全都不知道為什麼,真是不懂事的小鬼,現在的我,哭得鐵定比記憶裡的親友慘烈許多,而且我連宇柏的屍體或墓碑都沒見著,若我看到宇柏的屍體,或是幫他辦場喪禮,我會在他墳前哭多久呢?
我不知道……或許不哭到他復活眼淚是不會停的,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人死了是不能復活的,這是大世界的生命通則。
但是……若能的話,若我是神的話……我一定要讓他復活,即便我會死也無所謂,因為他的命……本來就是被我奪走的,從我這拿回去,一點都不過分。
我、我……我必須要做些什麼,不只是道歉、下跪、哭……我要做些什麼才是,能夠不愧對宇柏的事。
我看著那瓶水,對……我是不小心殺了一個人,所以我決不能讓悲劇再度重演!我要誓死捍衛直梁的生命!
這樣宇柏在九泉之下,應該多少會安心點吧……
我下了決心,無論自己怎麼樣,都以搶救直梁優先,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水和食物都交給直梁。
我不再保持跪下的姿勢,我趴在地面上將手伸入那個縫隙之中,握住了那瓶水。
我深吸一口氣,將那瓶水給抽了出來……
「砰!」
上方堆疊的書本,垂直落下,將剛剛那個縫隙完全堵了起來。
……我為什麼還不行動呢?不是要把水送去給直梁嗎?為什麼要停……要停在這個令人感傷的地方。
我看著那已被堵住的地方,莫名的感傷竄上心頭,我、我……我很無情嗎?將這縫隙封住,我很無情嗎?
不……絕對不是這樣的!我是要救直梁才這麼做的,即便那樣要封住這唯一可以看到宇柏的縫隙我也……
我也……
「宇柏……」
我對著那已被封住的縫隙,眼淚不斷的流……
待續……
《留個言吧^_^下一篇將於6/15/發文,希望大家再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