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垂絲綠柳,宛如誰拉開一席綠帳。隨著微風吹拂,掀起些許綠浪,搖曳生姿。夜晚的雙月湖倒映出月娘的身影;白日則映出綠柳的身姿。
與雙月湖相連的,是片茵茵草地,宛如絨毛,無論或坐或站或躺,一點兒也不扎人。
翠綠草席中,坐著一個身影,雙手抱膝,雙眸睞著偶爾被風兒撩起漣漪的湖面。
眼前美景舒適怡人,然,那坐著的身影卻是雙眼無神,若有所思,一點兒也沒有欣賞美景的好興致。
微臣以為,公主即使嬌縱,仍深知分寸。看來……是微臣看錯了。只因想見微臣,便大費周張要求齊王妃與您一同胡鬧?
昨夜,蒼流所說的話如同咒語一般,不斷迴盪在腦海裡。
原本以為流不出淚的眼,仍舊淚流。
「傻子,哭什麼……哭得還……不夠麼?」伸手拭去滑落的淚,鳳子寧哽咽地質問自己。唇角,則綻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是啊,她真傻。明知道蒼流對她無意,還恁般執著,活該被人嫌棄。
「蒼……流……」袖子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反覆一整夜。即使如此,口中還是忍不住喚出那人的名,她的衣袖濕透幾遍,他的名亦被喚了幾遍。
這聲低咽抽泣的呼喚,教佇立在不遠處的某人停下步伐。
睞著鳳子寧,蒼流怔然。
認識她也才不過月餘,看過她笑,她怒,卻不曾看過她如此狼狽的模樣──原本綁成一束的青絲凌亂披散,臉色蒼白,更突顯出她的雙眼是又紅又腫。
她……該不會在雙月湖畔哭了一整夜吧?
認識鳳子寧後,他始終無法想像身為一國公主的她,會為了一個男人在湖畔哭上整夜。可偏偏──她哭了,還是因為他……
不自覺地邁開腳步想走上前去,片刻,又恢復神智,停下。
他此時走過去,有何用處?又是憑什麼資格走向鳳子寧?他是害她傷心難過的原兇,有什麼臉見她?
「蒼流大混蛋──!」一句怒吼,彷彿宣洩積鬱許久的怨起,一口氣爆炸開來。順道,打斷了蒼流的心思。
只見鳳子寧改坐為站,不知何時來到湖邊,雙手分別放在檀口兩側,似要將心中一切的鬱悶發洩殆盡,一遍又一遍地朝著湖面,毫無形象的嘶吼著。
想不到她竟如此孩子氣……睞著鳳子寧稚氣的舉動,蒼流忍不住失笑。但下一刻,他卻笑不出來了。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吼叫,鳳子寧心中的悶氣消去泰半,但僅存的體力,也跟著散去。不過是片刻失神,她的身軀便不穩地朝湖面墜去──
見狀,蒼流足尖一點,朝鳳子寧奔去。長臂一伸,穩穩環住她的腰間,托住她不穩的身子,見她安然無恙,便鬆了一口氣。
「……咦?」而以為自己會墜入湖中的鳳子寧,疑惑地眨了眨紅腫酸澀的眼,赫然瞧見,倒映在湖面上的,並非只有自己的身影。在她身旁的,竟是她方才喃喃呼喚的,「蒼流……?」
許是哭得太久,鳳子寧的視線有點模糊,連帶模糊了蒼流的俊顏,和他臉上的擔憂。
「是……夢吧……」鳳子寧苦澀笑開,自嘲自己擺明在發夢。
蒼流昨夜說的話是那般狠絕,饒是她再怎麼遲鈍,從他那番話中也明白,她在他的心中,根本毫無立足之地。既是如此,他又怎可能會出現在雙月湖?敢情她太思念,才會產生這種幻覺?
只是……
白淨柔荑雙雙環上蒼流的腰間,芙顏埋入他的胸口,輕聲喟嘆。
既是夢,就讓她放肆一回吧。至少,她曾經擁有過片刻的美好。哪怕是夢,足矣。
「這夢……好真……」是啊,多麼真實,感受得到來自於他的暖度,就連他身上好聞的氣息,都竄入鼻尖。
抬起芙顏,對上的是一雙充滿詫異的墨眸。但鳳子寧不以為意,原本環著蒼流腰間的柔荑緩緩爬上他的俊顏,忘情留連。
「蒼流……蒼流……」喃喃低喚,鳳子寧不自禁地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