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鏡側)[六]

(六)
　　小鏡將下午與羽鳥的對話以及剛才在大廳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小司陳述。
　　「嗯...原來是這樣啊。」小司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所以啊...我現在該怎麼辦才能得到她的原諒...」小鏡神色黯淡地說著，自己也不知這番話是和小司訴苦還是自言自語。
　　「我相信只要姊姊用心說，小此一定會懂的，畢竟姊姊也不是故意要對她那麼兇嘛。」
　　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小司相信此方，就像她深深地相信自己的姊姊一樣。
　　「小司...有妳在真的太好了。」聽到小司簡單而真誠的回答，小鏡不禁感動地握起她的手。
　　此方常笑說小司是治癒系的角色，但在小鏡心中小司已經不只能治癒，還能縫起她的任何傷痕。
　　「平常都是姊姊在照顧我，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說唷。」小司理所當然地笑著。

　　有了小司的鼓舞，小鏡才終於拾回一些信心。
　　小鏡默默肯定著，從頭到尾都只是誤會一場，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要她誠懇地跟此方道歉，樂天派的此方也會釋懷的。
　　頂多讓她藉機占點便宜，畢竟是小鏡的錯，吃點虧也是很合理。
　　無論如何，小鏡沒有理由因為這一點意外就毀掉她們建立已久的感情，這太不划算了。

　　這個晚上，小鏡坐在書桌前，看著手機裡此方強拉她拍的合照。
　　看見螢幕中此方燦爛的笑顏和小鏡半推半就的苦笑，不禁反思起這段日子，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搞到今天這個狀況？
　　就算此方交了男朋友又如何？她還是她們的好朋友。
　　而且，朋友有了值得珍惜的另一半，無論從各方面來說都是值得祝福的好事。
　　甚至自己可以從她與男朋友的互動中學到不少經驗和教訓，對自己的感情路也是很好的預備。

　　怪異，小鏡不禁暗自吐嘈自己。
　　還是想不出來為什麼當時會有如此激烈的反彈，甚至用了惡毒長矛硬生生地刺進此方心靈的脆弱點。
　　是出自於不甘嗎？還是寂寞？還是...忌妒？
　　也許是都有吧，所以現在小鏡也想不出個精準的用詞來說明當時的反感。

　　不過，小鏡想著，此方的確是很特別的存在。
　　因為小司才與她間接認識，不過不知不覺地就越混越熟，變成無話不談的親密朋友。
　　也許小鏡自己還不知道，在她的心中此方的地位甚至和小司平起平坐了。
　　如果真要比較的話，小司是心靈的滋潤者，而此方就是靈魂的培養者了。

　　所以，說什麼也不能讓此方就此默默地離開她的生命。
　　小鏡下定決心，開始思考明天碰面時該說些什麼話才能挽回此方破碎的心。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她最必須做的。

　　直到隔天，小鏡仍在心中不斷反覆演練整套流程。
　　假設此方仍然選擇逃避，那麼她將會使出全力追上去，一把抓住此方慌張的手。
　　先用令此方沒輒的剽悍語氣嚇阻，接著再轉換成真情流露的面容。
　　順利的話當然就能握手言和，小鏡甚至還準備請此方狠狠地吃一頓甜點當作補償。
　　如果一切都能順利進行的話將再完美不過了...小鏡想著不禁露出安穩的笑容。

　　但計畫往往趕不上變化，首先小鏡見到的是此方空蕩蕩的座位。
　　接著再從美幸的口中得知了此方掛病號的事實。

　　「聽黑井老師說似乎是重感冒呢，此方同學好像還在發高燒的樣子。」美幸面帶愁容的說著。
　　「是嗎...。」小鏡的表情遠比美幸還來得陰沉，因為只有她才知道此方生病的原因。

　　昨天傍晚的那場五月細雨，外加暑氣未盛的淡淡涼意。
　　如果要持續淋雨數十分鐘，任誰都很可能抵擋不了細菌侵襲的。
　　而此方若保持那個樣子從學校一路濕漉漉地回家，那麼會得重感冒也不意外。

　　一股罪惡感深深地烙印在小鏡的心頭。
　　雖然對此方所造成的傷害，小鏡已經自責過不下數十次，但最重也最痛的譴責在此刻才出現。
　　也許此方對她的恐懼與憎恨已不是一個逃避就可以形容的，是一場即使得奔進雨中也要逃離的惡夢。

　　一想到這，小鏡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又完全崩塌。
　　此時眼前又是一陣發白，傷人到這種地步是小鏡當時完全無法想像的境界。

　　「那麼，柊同學接著念下一段...柊同學？」黑井老師叫喚著，才將小鏡從無盡的思考囹圄中拉出來。
　　「啊？是、呃...呃...」小鏡回過神後連忙站起來，但思緒完全沒放在課本上的她還未進入狀況，只能像株含羞草縮在那兒。
　　「一百二十六頁，第四行。」黑井老師提醒完後嘆了口氣，這樣突兀的狀況從來沒在這位學級委員身上見過。
　　出了這麼大的糗，小鏡恨不得找個地洞直接鑽進去。

　　直到下課鐘聲響起，黑井老師拍了拍手上的灰：「好，那麼今天就上到這裡...對了，柊同學，過來找我一下。」
　　「啊、是。」也許是為了剛才的事而教訓吧，小鏡在狹窄的路上作好了心理準備。
　　「那個，我就直說了，聽說妳最近和泉吵架了？」畢竟是黑井老師，說話一點也不拐彎抹角，著實讓小鏡吃了一驚。
　　「呃...請問您是聽誰說的？」小鏡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不知該擺出訝異還是羞赧的臉色。
　　「從高良同學那裡，還有Kona(※此方的角色ID)本人的態度，」黑井老師說著頓了兩秒「泉最近也是心神不寧的，雖然她平常就不是很認真就是了。」
　　「嗯。」小鏡沒有多加回應，但心中可說是翻騰洶湧。
　　「這樣下去對妳們都不好，畢竟也快要考試了，別再讓這些多餘的情緒影響課業，」黑井老師笑了笑「別那麼嚴肅嘛，總之，無論是什麼事情，盡快和她和好吧。」
　　「是。」聽完黑井老師苦口婆心的一番話，小鏡不由得再次體認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過，黑井老師下一句話徹底顛覆了小鏡對她的尊敬：「要不然泉老是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拖火車練功了。」
　　「呃...。」說穿了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小鏡不知道該不該吐嘈了。

　　糟糕的心情因為黑井老師的勸導而稍微平復一些，但小鏡心中的不安仍然沒有受到安撫。
　　美幸不知道，黑井老師也不知道，此方是因為她的緣故才吵架的。
　　甚至根本算不上吵架，這只是單方面的言語傷害，而對她的創傷間接導致今天此方的重感冒。

　　小鏡完全沒有勇氣去面對了。如果今天跳出一位身著異服的高校生，跟她說這一切只是測試性的實驗，那麼小鏡一定會狠狠的罵上幾句後再握著她的手道謝。
　　但事實並非如此，它還是發生了。

　　放學時間，小司主動地前來找小鏡：「那個，姊姊，我和小幸要去探望小此，要一起來嗎？」
　　「呃......」雖然早就猜出來小司她們會有這個舉動，但是答案一直在是非之間徘徊了許久都沒有個定數。
　　最後小鏡的勇氣仍無法支撐她選擇肯定的回答「抱歉，妳們去吧，我在班上這邊還有點事要忙。」
　　「噢，這樣啊，真可惜呢。」聽到小鏡拒絕後，小司的臉上難掩落寞的神情。
　　為此撒了個謊的小鏡不敢去直視小司失落的目光，隨即裝出很忙碌的樣子「不好意思呢，麻煩妳替我向此方問好。」
　　「好，那麼再見。」小司大概也懂小鏡的矛盾心情，而不願去拆穿那幾近透明的防護罩。
　　畢竟現在的小鏡比誰都還要脆弱。

　　目送小司的背影離開，另一股新的感覺在小鏡的腦海中生成。
　　後悔。
　　為什麼明明有這麼好的機會能和此方近距離交談，卻硬生生的將它放走？

　　小鏡坐在座位旁愣了一會，才判斷出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也一樣在逃避，逃避這個害此方生病的事實。
　　既然此方會選擇淋雨也不要面對小鏡，代表就算小鏡去探病，她也不會想面對的。
　　而臥病在床的她也沒地方可以去，到時候會將氣氛弄得更僵也不一定。

　　「喂～小柊，怎麼還沒回家吶？」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抬頭一看，迎面而來的是握著一瓶果汁的美沙緒。
　　「啊，是妳啊。」小鏡有氣無力的回答。
　　「別那麼冷淡嘛，正好我也在等綾乃，難得有機會就陪我聊聊天咩。」美沙緒仍然是神采奕奕地笑著，彷彿憂鬱對她來說是絕緣體般。
　　「嗯，好吧。」
　　「對了對了，」說著美沙緒跨坐到小鏡前面的座位，將手中的果汁放在桌上「妳最近怎麼都沒跟小個子走在一起啊？」
　　果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小鏡實在很想叫眼前這好奇心過剩的虎牙女快點離開。
　　「我可以選擇不聊這個話題嗎？」
　　「不行，這可是我的關心呢，」美沙緒揮了揮手「妳們怎麼了咩？平常看她跟妳都那麼要好，甚至還很愛跟我搶我的小柊。」
　　「我可沒承認過我是妳的。」
　　美沙緒繼續露出燦爛的笑顏追問「我才不管，回答我的問題咩，妳是和小個子吵架了嗎？還是她偷偷做了什麼事？像是偷偷把妳便當裡的章魚熱狗或奶油可樂餅搶走或是在妳...」
　　「夠了，我說我不想回答了。」打斷美沙緒漫天飛舞的推測，小鏡脫出口的句子因為情緒而提高了兩個音階。
　　「啊......」沒想到會得到這番反應，美沙緒的表情先是錯愕，隨即像是作錯事而挨罵的小孩低下了頭。
　　「唔...對不起，」小鏡也十分意外自己的失言，「不是故意要罵妳的，我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妳別放在心上...。」
　　美沙緒沉默了數秒，隨即恢復平常的笑容「好吧，看在妳是小柊的份上就不計較了，」說完美沙緒提著果汁站起來「那，我先去找綾乃了，再見。」
　　「嗯，拜拜。」小鏡抬起手與美沙緒揮別，心裡不禁為剛才差點失控而捏了把冷汗。

　　從某方面來看，此方和美沙緒是有幾分相似的。
　　但願此方能像美沙緒這樣寬宏大量就好了。

　　不過說到底，始作俑者還是小鏡本人。
　　有時候小鏡還真想改掉自己這嘴上的毛病，不然可能朋友一個個都離她而去了。
　　在改變之前，先得救回曾經犯下的錯誤，即便是亡羊補牢也為時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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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迎接歡樂的期中考週＝Ａ＝/
預計腹煎個十來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