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鏡側](二)

(二)

　　「小鏡大人！」電話另一端傳來熟悉的聲音。
　　「啊，此方。」小鏡回答，從剛才的問候來判斷，此方的心情似乎相當的好。
　　「妳知道嗎？當那些客人知道我要暫時辭職時，還在留言板上寫了好多挽留的話唷，店長他都給我作紀念了。」此方在那間店當活招牌是『公認』的事實，不過當想像一群大男人巴著此方不放的神情時，小鏡不禁悶笑一聲。
　　「是嗎？看來那些人的喜好很難理解啊。」
　　「這麼說就太失禮了，畢竟我可是春日團長啊！」從口氣來說，小鏡不難勾勒出現在的此方神情是多麼趾高氣昂。
　　「是、是。」
　　「後來要打烊時啊，我們也變得激動起來，就連平常無口的有希也說了很多感言呢。」
　　「該不會妳們最後道別時還相擁而泣吧？」小鏡不由自主的反射出這句話，畢竟在很多場景都會出現這令人感人的一幕。

　　「沒那麼誇張啦，反正又不是要參加帝國戰爭還是什麼的，而且帕特莉西亞也常常來我家玩啊。」
　　「是啊，那位被誤導的留學生我也有印象。」小鏡聽到這名字，回想了兩秒便在腦海的資料庫中找到吻合的影像。
　　不過對於她的印象，小鏡只記得她是個和此方情投意合，至少興趣上是如此的學妹。
　　「什麼被誤導啊？那才是日本的真正精神呢。」此方反駁，對於這個議題，小鏡和此方會提出截然不同的答案。
　　小鏡很清楚此方在想什麼，當然也對於她的理念輕鬆看待，如果換作別人的話也許很可能會激起小鏡的辯論慾。
　　「是、是，老實說還真難理解啊。」

　　淡出這個話題，小鏡想起來一開始所要關心的事情。
　　那就是此方一向不以為然的課業問題，但如今已經不能在一笑置之了。
　　畢竟在小鏡的半強迫下此方也毅然決定辭職，所以小鏡自認對於她的功課必須負起一半的責任與義務。

　　此方平常的家庭作業大多是抄來的，段考也是臨時抱佛腳的成效，但對於大魔頭─入學考可不能說抄抄寫寫或翻翻書就能對抗的。
　　一張張藍圖在小鏡腦中刻劃出來，當然她不是只默默的擬定計畫，而是鉅細靡遺的開始向此方灌輸這些觀念。
　　只是此方仍然對這些乏味的說明沒什麼興趣，大多只是「嗯」、「哦」的簡短回答，小鏡不禁認為這些話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所以回歸到現階段，從以前不足的開始補強比較好。」
　　「小鏡，妳是拿著『大學入學考攻略完整版』在複誦嗎？怎麼能這麼詳細？」此方回了遠遠超過前面應和的長句子，後頭不忘補個呵欠。
　　「這點自覺是應該要有的吧？」小鏡理所當然的回答。
　　對於平時就很認真看待的小鏡來說是家常便飯，但對於頗無認知的此方來說可就是活受罪了。
　　「這樣啊…。」聽見此方這樣的回答，小鏡不自覺的嘆口氣。
　　雖然此方稍微有些決心，但是要一改這悠哉的個性也不是三五天就能辦到的，小鏡彷彿看見了一條充滿刺藤的道路在她眼前蜿蜒。

　　小鏡默想了數秒，決定針對此方的性格來下手，叫一隻剛學狩獵的小獅子去攻擊大班馬畢竟還是太艱鉅，得先獵獵野兔磨練一下爪子。
　　雖然小鏡提出不少方案，此方這回連應和都省了，像是消失在電話的另外一頭一樣。
　　到底是她的課業還是此方的課業啊？小鏡在心底暗自抱怨著。
　　「我覺得還是這樣比較……喂？此方？妳睡著了嗎？」
　　「呃？沒有啊。」此方大夢初醒的回答，小鏡的嘆息聲也逐步穩定增加。
　　「真是的，老是這樣心不在焉，妳該不會一邊打電玩一邊講電話吧。」
　　「我面前只有一本漫畫而已。」
　　「好像差不多嘛。」

　　既然她沒興趣用聽的，小鏡考慮乾脆為她作一張進度表。
　　只要當面仔細囑咐一下，就算是她也不可能不在意。
　　於是小鏡隨手抽出一張空白計算紙，以脖子夾著手機開始為剛才的方針畫起表格。

　　「對了，小鏡。」線還未畫齊，此方突然插入這麼一句話。
　　「嗯？」也許此方又想抱怨了吧，作好心理準備的小鏡隨口回答。
　　出乎意料地，小鏡正打算在此方說洩氣話時給予訓斥，但她卻沒得到這個答案。
　　「認識妳真好呢。」
　　「啊？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小鏡的思緒被這句話拖延了幾百毫秒，隨即驚訝的反問。
　　「因為啊…今天妳抽空來看我，也對我的事情都很關心，有種很滿心的感覺。」
　　「笨蛋，這是朋友間的基本吧。」不知道此方是想到什麼事情，突然說出了這麼脫序的話來，讓小鏡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才好。
　　「小鏡果然是構成我高中生活的必備要素之一啊。」
　　「有這麼一個必須讓我操心的同學在，我才該感到困擾呢。」
　　雖然小鏡仍不忘揶揄兩句，但剛才的對話卻像是滲入耳膜一樣，溶進小鏡的腦海中。

　　果然是如此吧，此方果然沒有將她的行為視作理所當然，但卻又是注定好一般。
　　這也是為什麼小鏡會如此大費周章地投注心力在此方身上，並不是被什麼驅使或牽引著。
　　而是她已經習慣這麼作，而且也不排斥這麼作。

　　以投資報酬率來說，小鏡今天已經得到了相當划算的代價了。
　　簡單結束通話後，小鏡恢復認真的神情繼續為此方計畫她所需要的讀書計畫，即使忽略了今天她自己該念的書。

　　又不知過了多久，拿起畫得有如工程設計圖一般的圖表，小鏡先是「嗯。」地自我陶醉一番。
　　轉頭看看現在的時間，又不自覺地「啊。」了一聲。
　　竟然已經那麼晚了，小鏡無法決定該責備自己拖延進度還是稱許自己的專注力。
　　不過當此方看見這張表格，就像是她自己所說的『大學入學考攻略完整版』，一定是又驚又喜地叫吧。
　　也許還可能感動到抱住她轉圈圈......一想到這，小鏡發酸的雙眼漾出了滿足的笑意。

　　喜悅一退去，小鏡突然警覺到自己該念的進度已經嚴重落後了。
　　自己沒有以身作則，又怎麼可能叫此方信服？
　　肩負莫名的使命感及天生的自尊心，即使挑燈夜戰也不願讓自己帶著罪惡感入眠。

　　過度逞強的後果就是拖著疲憊的身軀迎接新的一天。
　　人一旦到了一定的疲累程度，反而會釋放出亢奮的物質來保持自己的清醒。
　　雖然小鏡感覺手腳有些發軟，但精神卻比平時還要好幾分。
　　不過身體機制總是平衡的，付出的代價則是記憶力有些衰退，甚至不太能專注於課堂上。
　　多虧了小鏡平日功夫打的穩，才不至於陷入迷霧之中。

　　搖搖晃晃地到了下課時間，小鏡正在猶豫要不要去找此方聊天，而昨天讀書計畫的事情也不小心忘得一乾二淨。
　　會猶豫的原因是雙腳正向她發出懶惰的命令，其威力連小鏡都不得不懾服了。
　　小鏡決定坐在座位上守株待兔，不一會兒，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教室門邊。
　　不過令小鏡感到意外的是少了一位，前來找自己的只有小司。

　　「什麼？此方生病了？」聽完小司的委由，小鏡不由得叫了出來。
　　「嗯，早上看見她去廁所的時候感覺很虛弱，看起來像是...胃痛。」小司歪著頭想了一下。
　　「該不會是昨天也熬夜了吧。」小鏡喃喃自語的分析著，畢竟此方的身體也不是說挺好，但本人似乎沒什麼自覺。
　　在這個時候生病總不是件好事，不，應該說是生病本身就不是值得高興的理由。
　　「姊姊要去看她嗎？」
　　「當然，她現在在保健室嗎？」小鏡不顧雙腳的反對，唰地一聲站起來與小司往隔壁班的方向前進。
　　「沒有呢，她說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真是個讓人操心的傢伙呢。」語畢，小鏡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
　　嘴上雖然在抱怨，但心裡總是掛著幾分擔憂，這個自相矛盾的心理也許小鏡自己都還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