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之鏡
1
書桌，上擺一台電腦。
電腦螢幕顯示「巴哈姆特」的首頁。
此際，一名青年女子走向書桌，她瞅視牆上的月曆日期──
2016年6月16日。
青年女子豪不躊躇撕下，曆紙於半空晃蕩飄落。
而後女青年坐於桌前，點下首頁「部落閣達人」的其中一篇名為「破除『精神分裂症』的迷思」的文章標題。
半晌，她嫣然莞爾，細聲低喃：
「這麼多人分享了呀，破紀錄了。」
她將網頁下滑，看見眾多留言：
『分析精闢的好文章！借分享！』
『幻雲真的好專業！受益良多！原本還以為自己可能有點精神分裂的傾向，看這篇文章後就相信真的沒有了。幻雲是讀心理系的嗎？』
『幻雲大是不是心理醫生？』
『我周遭也有精神分裂症的患者，他確實符合以上情況，以前我還不願意去體諒他們，現在我深感慚愧，他們真的是因為大腦受損才會這樣……』
『收藏！感謝幻雲大詳細的詳盡的介紹，另外借分享，希望能讓更多人瞭解這種病……』
『幻雲大幾歲了啊？感覺上二十好幾了吧！不然沒辦法寫出這麼成熟又專業的文章……』
坐於桌前的青年女子──幻雲愀然一笑，她將網頁上捲，按下最上層的「回應」……
2
街城，喧鬧沸騰。
一名青年女子漫走於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她俯首，眼神空洞，毫無聚焦。狀似木訥寡言，氣色失魂落魄。
她是幻雲。
幻雲步伐沉重，腦際映現種種語音──
『真的假的！他約妳吃飯！你們已經交往到什麼程度了呀？』
『下節課上完後，一起去那間離我們這裡最近的小吃部吃飯吧！』
『聽說你們社團要弄執事咖啡廳！好帥喔！』
『這個假日妳有空嗎？我想約妳去看電影……』
幻雲愀然一笑，記憶中的自己，往往俯首默然，面貌蒙上陰霾，孤身一人，從這些談話的人群中擦身而過。
談話的人們，視線並未向幻雲聚焦，而她的眼神亦然渙散。
她抬臉，望見成群結黨的人群，又旋即低首。
登時，她回歸現實──碰撞到一名男子。
「啊，對不起對不起！」
猛頷首道歉後，迅即加快箭步，匆促離去。
幻雲再度陷入回憶的泥淖當中──
『喂，妳的期末報告寫完了嗎？』一名繫綁馬尾，以一雙冷酷銳眼睥睨幻雲的女青年問道。
『呃，還沒……』
『果然。妳還不趕快寫！一個星期後就要交了。也罷，反正我早就寫完了，我也不可能要參考妳的東西。』她續冷語：
『妳已經有些科目二退，也有很多在及格邊緣，可能會被當掉，若連這個期末報告都寫不出來，那妳這科一定會被當掉！這是主要科目，哲學報告！連這個都被當的話，我看妳搞不好會被二一！』對方轉以冷淡漠然的聲調：
『無所謂，反正妳要想清楚。不過讀哲學系也會被當掉，那讀其它科系的要怎麼辦？我問妳，妳最近到底是在搞什麼？還在搞達人文章嗎？』
幻雲俯首，啞口無言。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搞什麼部落格……妳為什麼這麼堅持？』
『……不知道……』
『別裝蒜了，這種事妳比誰都還清楚。』
聲色冷漠的女子，對其不屑一顧，揚長而去……
幻雲眨眼──
喧擾嘈雜的車輛人聲，再度映入眼簾。
她拖沓步履，朝不遠處的紅燈前去。
3
抵家。
幻雲卸下背包，朝水族箱走去。
她凝視水族箱，箱中僅有水草。
俄頃，眼前的水族箱恍若掀起波瀾駭浪，她的意識，捲入心海深處的旋渦當中……
晶瑩剔透、鮮豔斑斕的螢光魚泅泳水族箱──視野當中……
幻雲伸手壓住箱壁，定睛細視。
然而，晃眼間，四處悠游的螢光魚覆沒驚濤駭浪中，幻雲眼前的水族箱倏忽回歸平靜。
唯剩水草，於水中飄盪搖曳。
幻雲神色淒迷慘淡，而後埋首無語……
4
昏沉黯淡的燈光下，幻雲正在瀏覽「巴哈姆特」上自己的部落格。
此際，她注視一則留言：
洛華靖：幻雲，我已於公會公告，估計六月下旬辦個網聚，地點在新竹。因為幻雲是幹部，因此希望能來團聚。請問有意願嗎？
幻雲眼眉眨動，面露一絲驚異。隨即點選上方的「公會」連結，進入「創作夢工坊」。
她將網頁下捲，瀏覽須臾，尋思：
「反應比想像中熱烈……」
昏沉黯淡的燈光下，幻雲默望螢幕。
5
網聚。
沒想到我居然被邀請去參加網聚……
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天？
昔日，我幾乎沒有被邀請一起去做任何活動，譬如吃飯、看電影之類，更沒有參加過一次同學會……因為我從來不是同學心目中的名單人選，若不是刻意，或許是徹底遺忘我的存在……不過就算他們邀我，對於他們那種從未重視過我的態度，我也不屑一顧！
對於可能是多來第一次的邀請，網聚，我深感受寵若驚，也深覺不真實──尤其來自一個虛擬世界的邀約，更是不真實中的不真實。況且網路陷阱實在層出不窮，即便是熟識已久的網友，在揭開網路的面具後，他們的真實面貌，究竟是否能跟自身的認知相互對應？虛擬網路與赤裸現實，究竟存在多大的落差？
這次網聚，真的只是單純出來閒聊郊遊的性質？還是別有居心？會長「洛華靖」究竟在想什麼？
但是，似乎會有很多人去，一定會很熱鬧吧。然而太熱鬧，我會渾身不自在，但是正因為熱鬧，更是覺得機會難得，似乎能夠藉此來彌補我長久以來的缺憾與渴望……
然而，若我真的去了，他們看到現實的自已，會有什麼反應呢？
據他們的說法，幻雲可能是個溫藹可親、善良體貼、成熟可靠的人……也由於對心理學有些研究，而常寫心理學相關文章，被認為是心理系出身，甚至是心理醫生……
但事實上，他們的想像與現實有落差多大？我本人只是個讀哲學系，成績甚差而面臨死當邊緣的大一女生。而且性格極度內向羞赧，至今都幾乎沒有過朋友，甚至可以說是經歷過無數次欺侮霸凌，一直處於被孤立的狀態……
與他們所描述的，溫藹可親、善良體貼、成熟可靠，完全兩樣。
因此，我也不能責怪網友，他們若像我一樣，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判若兩人，可能也是常態。
但是，我能接受嗎？即便是理所當然，但是那種落差感，雖然是親眼見證現實，卻反而更不真實啊……能夠相信，這就是平時在網路上侃侃而談的對象？
他們也是一樣的道理，即便表現出不介意的樣子，但是他們會想什麼呢？尤其看到我如此內向的模樣，或許會認為我是個虛偽的人……況且，雖然在網路上是熟人，但真的看到本人後還是這樣的想法嗎？
或許仍然會認為向陌生人般，如此生疏，提防心也無法卸下吧。
在認識的人面前我已經夠緊張害羞了，何況是未曾謀面的網友？縱使在網路上經常聊天，到最後還是難以開口，完全擠不出任何字眼吧！
縱然我真的去參加，而且一切順利，但是有些事情可能就更難啟齒了……譬如，他們可能沒想過我這麼年輕，因此很可能被問到年齡，我想也不能說謊，就承認自己是大一，接下來就可能會被問是什麼大學與科系了，講出就讀的大學和科系是沒問題，但是進而可能會牽扯到成績……但對於我岌岌可危的成績，該如何解釋呢？
雖然，不一定會被問到這麼詳細，但是誰也無法預料當天的情況，或許他們也不是有意，但是……
其實現在會落魄到這般程度，有很大的因素是為了他們──背負部落閣達人的名號與責任，不敢怠慢發文。寫心理學、哲學或社論文章是我最大的興趣，一投入之後就樂此不疲、難以自拔。而且，也因此佳評如潮，受到無數肯定……
然而我一直無法坦言的是，因為投入大量時間創作，以致成績一落千丈，已經面臨被當許多科目的危機。我已經很認真地再考慮，為了成績可能要大量減少創作的時間……
但是，我卻無法克制……一種莫名的感受湧上心頭，千言萬語，也無法言喻。
我也知道，若我真的去公告說明，大家也一定表面上會接受，說什麼現實為重、會繼續支持、等你回來之類……
但實際上，這些只是客套話吧？
即便我真的去做到盡可能減少創作與交流，但是自己卻因此淪回了無生趣的生活，沒有溫暖、沒有動力，一如往昔……
如此，我將會回到，最深沉悽苦的孤獨……
我的心口，陡然揪緊，眉頭緊皺、拳頭緊握。
是否能夠吐露實話？我能相信網友嗎？參加網聚嗎？還是那是一場陷阱？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我呢？
究竟是憂鬱陰沉、害臊羞赧的大學女生，或者是樂觀正向、溫藹可親的幻雲呢？
我左顧右盼──
霎時，多面鏡子懸浮空中，映入我的眼簾。
這是怎麼回事？是幻境，還是夢境？
我定睛細看，發現每面鏡子反映出我不同的形象──
是在巴哈姆特上，以如夢似幻的美麗造型，活躍於部落格的自己、在大學中面容無光，穿著樸素，獨自落魄行走的自己、坐在電腦前面露滿足微笑的自己、在課堂上一臉茫然的自己、在心理學的文章上，說出激勵鼓舞他人的自己，在書桌前滿面愁容，緊按額首，神色黯淡慘然的自己、在網路上，與任何網友都侃侃而談的自己──
以及，在家中孤身一人凝視水族箱僅有水草的自己……
啊、啊！
我的思緒越來越混亂、越來越紊亂了……
猶如刀光劍影般，千刀萬剮我的身心！
『幻雲！幻雲！幻雲！』
「夠了！」
我歇斯底里地吶喊，眼見反映在大學落魄行走、在課堂上一臉茫然的自己、在書桌前滿面愁容，緊按額首，神色黯淡慘然的自己，以及在家中孤身一人凝視水族箱僅有水草的自己之鏡朝我迎來。
「不要！不要過來！」
我隨手拿起門邊的掃把，使勁朝鏡子揮下去──
啪哩！啪哩！啪哩！
我漫無目的地揮打，視野已越來越模糊不清、眼花撩亂，我好像聽到馬克杯、檯燈摔下來的聲音……
倘若我是精神病患，甚至是精神分裂病患，或許教授就能體諒我吧，就不會將我當掉了吧？
我不斷地猛揮、不斷地狂揮著。
雖然似乎什麼也沒揮到，但還是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
歇斯底里了一陣，我筋疲力盡，掃把從我手上鬆開，我趴倒下去。
怎麼，沒撞到玻璃呢……
6
幻雲正在瀏覽「創作夢工坊」網頁。
此際，她低喃：
「居然很多人都不能去了，現在大概只剩下不到五個了……」她續道：
「這樣我就比較沒有壓力了，若是這樣的話，我想還是……反正也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
幻雲起身離位，走向客廳的木櫃，拉開左方的抽屜後翻尋一陣。
片晌，她將防狼噴霧與美工刀取出來。
7
一輛公車駛進新竹火車站。
幻雲下車，瞥一眼手錶，時間為九點五十六分。
她蹀躞走路，抵至火車站的右側門口，一名青年俯視手機。
登時青年抬臉，轉首望向幻雲，打量半晌。
「不好意思，請問妳是來這裡參加網聚的嗎？」
「啊！是的！」
幻雲眼神飄蕩游移，面容緊繃。
「請問是來參加十點的『創作夢工坊』的網聚嗎？」
「是……是！我……我是幻雲，請問你是……」
「我是會長洛華靖，初次見面！原來妳就是幻雲，看起來相當年輕。」洛華靖精瘦挺拔，然而面貌憔悴，難掩一絲愁色。
「啊，是、是啊！我就想過，大家看到我後大概會覺得比想像中年輕吧。像我看到會長……呃……」幻雲期期艾艾，緊握雙拳，直冒冷汗。
「別這麼拘謹，稱呼我華靖就可以了。」
幻雲甫聽，點頭應諾。
「會長？華靖？還有幻雲？唷！是你們啊！」頃刻傳來雄渾沉厚的嗓音，幻雲兩人驀然回首，一名神觀爽邁、氣宇軒昂的青年揮手朝他們闊步前來。
「請問是風翼嗎？」洛華靖謹慎詢問。
「正確無誤，就是本人！你們看起來不賴嘛！跟我想像中沒差太多，不過幻雲比想像中稍微年輕一些！」風翼嘴角上揚，直指幻雲。
「是、是啊，似乎是這樣……」幻雲的臉頰略泛緋紅。
「啊，剛剛好十點，我終於準時了！可是他們在哪裡……」一名長髮女子伸長脖子環顧盼望，滿臉疑惑。
「唷！妳在找『創作夢工坊』公會的人嗎？我們就是！」
風翼向長髮女子招手喚喊，長髮女子轉身，與他四目交會。
「咦！原來就在這裡！太好了，我是逐日夢嵐。只有我們四個人嗎？」
「正確無誤，已經到齊了。我是風翼，他是洛華靖，而她是幻雲。」風翼朗生向逐日夢嵐介紹。
「大家好！哇！幻雲好年輕唷！接下來要去哪裡？」夢嵐聲調甜美純真。
8
幻雲等人正在餐廳享用點心與飲料。
「沒想到阿華竟然比我年輕，居然才正要升大四，我雖然才二十四歲，但在你們之中好像算很老了。有誰跟我一樣已經出社會的？」風翼張口嘶咬麻糬問道。
「有！不過我小你一歲。」夢嵐啜飲一口檸檬汁，放下玻璃杯。
「瞭解~~那幻雲呢？」
正欲夾起麻糬的幻雲，動作頓停，深吸一口氣匆促道：
「呃，這個，我，現在其實才大一，而且不是讀心理系的……」她視線下飄，緊接道：
「我讀哲學系，所以也會寫哲學相關文章，但是我也十分喜愛心理學，有修心理學的學分，但多半知識是自己讀書研究。那些知識都是看書跟聽教授說的，我，沒有特別專業……」
此際洛華靖接問：
「既然如此喜歡心理學，那為什麼不直接讀心理系？」
幻雲淡然解釋：
「這個……我內心掙扎了非常久，但是自從得知一些十分悽慘的心理疾病的案例後，發現自己內心難以忍受，因為感同深受。我心腸不夠硬，可能治療病患之前，自己心理就先受到傷害。」她稍頓片晌續道：
「我的個性不適合當醫生或諮商師，加上我喜歡哲學，所以就讀哲學了……」
洛華靖默然須臾，回道：
「沒關係，其實幻雲對我的影響很深，我是自從讀了妳的心理學文章後，除了獲得許多實用的知識，而且也看見妳對創作的熱情，因此我才創辦『創作夢工坊』公會……」
「咦？怎麼──」
「雖然重新拾回對創作熱情的因素很多，但妳確實是因素之一，」洛華靖直截打斷幻雲，
「我從過去就很喜愛繪畫，尤其特別喜歡畫樹木、花朵等景物。但我的態度並不積極，雖然讀過美術班，但跟同儕比起來，並不算什麼，後來大學就讀生命科學系，這是除了繪畫之外的另一種興趣。」
語此，他舉杯啜飲一口拿鐵。
「什麼！但我覺得阿華你畫技很猛啊，現在還是人氣爆高的繪圖達人啊！GP每次都是以百為單位的！」風翼剎時噴茶。
「這跟畫技沒有絕對的關聯性，運氣很受到部分網友的支持而已。言歸正傳，我想表達的，在經過周遭的人鼓勵支持，以及看見幻雲對於創作力臻完美的態度，我才徹悟，必須尋回當年的夢想，於是開始考慮創辦公會事宜。」洛華靖輕聲嘆息：
「但才下定決心不久，因為遭遇到許多變故，個人的生活也遭遇到許多挫折，我的情緒長期陷入低潮，對於繪畫又再度喪失熱情，甚至是不感興趣。於是我去看心理醫生，診斷出我罹患憂鬱症。」
眾人面面相覷，驚愕赫然。
「我開始接受治療，情形逐漸好轉，對於繪畫的熱情逐步恢復，加上讀過幻雲探討憂鬱症的相關文章，這賦予我勇氣去面對憂鬱症。因此經過一番努力後，目前已轉為輕度憂鬱症，並成為繪圖達人，也認為創辦公會的時機成熟，於是就創辦了追逐創作夢的公會，希望能集合志同道合者，協助創作者開闢自己的夢想天地。」他續闡述：
「為了報答讓我萌生這樣想法的幻雲，於是我第一個邀請幻雲入會，之後再邀請從經常回復她文章，共同喜愛創作，且罹患心理疾病患者入會，集合一定的會員數後才使用各種方式來打開知名度。」
眾人恍然大悟，再一片寂靜無聲之際，風翼打破沉默：
「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就是當時阿華會邀請我入會的原因嗎！因為我曾幻雲探討過動症的文章裡表示我有過動症，你看到了才會邀我入會吧！」他望向幻雲問道：
「妳記得我有過動症這回事嗎？」
「啊，記得……」幻雲連忙頷首。
「喔，原來是這樣呀~~難怪我比較晚入會，因為我沒有表示過自己有心理疾病啊……」夢嵐驟然開口。
「咦？什麼？」風翼怔然。
「其實呢，我在半年前罹患了幽閉恐懼症，但不算很嚴重的那種。我還是能夠正常過日常生活，只要不待在一個幽暗狹小的空間太久，我就不會太害怕。跟許多比較嚴重的患者比起來，我已經算很好了，所以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 夢嵐綻放宛若熙和陽光般，安然自得的淺笑。
「啊，你們大家，我好羨慕你們，也深感慚愧……聽華靖、風翼、夢嵐這樣的分享，我忽然察覺到自己是最正常的，但很奇怪的是，寫心理學文章的人是我，是我在告訴大家，如何面對各種心理疾病……我真的是很脆弱，一點挫折就覺得人生很絕望，不知道如何面對生活……但是你們卻都能以正向的心態去勇敢面對，我真的很佩服大家。」幻雲低語：
「而且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沒想到能夠遇見這麼多有共同之處的人。」
「並不會不可思議，我刻意去尋找性質相似的巴友，而且從暱稱，也能看出共通點──我們都是希望實現貌似縹緲虛幻夢想的人。」洛華靖續闡釋：
「例如我的暱稱是『洛華靖』，這暱稱的靈感來自於，我剛才講過我很喜歡畫花之類的景物，若各位有注意的話，其實我的畫作常有繁花落盡的情景。因為我很喜歡欣賞落花的景色。」
風翼點頭應聲，他旋即接話：
「至於我，是因為很喜歡風的消遙自在、無拘無束，並希望自己的煩惱能隨風即逝，而我做到了。」他的視線移向夢嵐。
夢嵐見狀，躊躇半晌道：
「嗯，我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奇怪，就是我曾經在夢見在山嵐裡追逐太陽，就像夸父逐日一樣，完全不覺得渴，而且很自得其樂地一直在追，就像純真的小女孩。這個夢實在太令我印象深刻了，我又喜歡太陽、山嵐之類的風景，所以就去了『逐日夢嵐』這個暱稱。」
「幻雲，也來分享吧。」洛華靖與幻雲雙眼交會。
「呃，我……那個，我想一下……原因應該是因為我喜歡變化萬千的雲朵吧，還有，覺得人生有如幻夢，難以捉摸、轉眼即逝，如同白雲蒼狗一般……」
風翼耳聞，搖手朗聲道：
「別這麼說，妳不是在文章裡面都激勵我們要正面思考嗎？妳的文章除了給我們知識，也激勵了許多人，希望妳能自己抱著正向的想法，並且繼續寫好文章幫助更多人！」
登時，幻雲黯然變色。
「幻雲？」風翼與洛華靖齊聲呼喚。
幻雲面貌歪扭擰曲，伏首默然、咬牙切齒、渾身發顫。踟躕猶疑片晌，終於啟齒：
「其實……文章我可能暫時要停寫了，至少要久久才能寫一篇。因為……我的成績很差，很多科可能會被當掉了，我的壓力極大，覺得快要精神分裂了……雖然我知道真正的精神分裂不是如此，但我真的很痛苦，也會有幻覺。現在已經是期末，我的主科報告還沒寫完，若繼續將心力放在創作上的話，我可能會……」
「沒關係。」
幻雲聞聲，抬首凝視洛華靖。
「別擔心，我會繼續支持妳，我們之所以能夠相遇，是因為妳的鼓舞，我才下定決心創辦公會，進而認識大家。沒有妳，可能就不會有今天。」洛華靖續語：
「現實課業為重，別因為為了寫文章而讓自己罹患心理疾病。雖然心理疾病也是創作的靈感泉源，但我不希望幻雲為此痛苦。盡管罹患心理疾病與否各有優點，但若幻雲罹患跟我一樣的憂鬱症或其它疾病，便可能無法寫文章鼓舞讀者了。且將大學課業讀好，是為長遠的將來。」
幻雲默不作聲。
「是啊！就算暫時淡出，我也會繼續支持妳的！這麼優秀的達人沒有不支持的道理！加油！」風翼豎立大拇指。
「嗯，我們會繼續支持妳的！好好讀書吧！加油喔！」
夢嵐輕拍她的左肩，並搖晃她的左臂。
幻雲呆若木雞，靜默良久方頷首道：
「真的……太感謝夢嵐、風翼、華靖的支持了！對我這種人這麼捧場，我實在承擔不起！但是現在我明白了，現在該做的是什麼……」幻雲猛力點頭道謝，並望向玻璃窗外──直視己身於光華璃面中的倒影，及於奧藍穹蒼，悠哉伸縮的浩然淡緲雲彩。
9
枝葉扶疏、青翠蒼鬱的山野樹林，一名壯年男子於林間漫步，他所踩踏的枯葉落花摩挲作響。
雲霧繚繞，男子逐步走入山嵐中。
而後，他從口袋中掏出紙條，瞻仰日光和煦、天高雲淡的蒼穹道：
「雖然妳已離開巴哈十年，我也離開六年，因為一個人本來就不可能在一個網站一直待下去……」他續自言：
「但那些光陰時日，我仍記憶猶新，那是我十分珍貴的回憶。因為妳的鼓勵，現在我走出憂鬱症，且繪畫理想得以圓夢，幫助我的貴人我已逐一報答，只剩下妳。現在，我中於有機會來到個人認為最適合的地方，來報答妳。」
清風襲來，男子任手中的紙條乘風飛翔。
紙條上寫道：
『祝福幻雲──美夢成真、平安喜樂。
巴友 洛華靖』
細長潔白的紙條，穿越雲嵐，迎向空中，直升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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