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八)

　　
　　「………」
　　真的？假的？
　　是我夢還沒醒嗎？還是我已經燒到資訊連結神經短路了？

　　不自覺的將全身躲進棉被裡頭，逼自己快點睡著，睡醒後一定什麼都沒有，對，明天早上的陽光一定依舊清新，我的感冒一定會好，就能和小優一起上學了。
　　「……」
　　快點休止視神經和腦神經的迴路，回到夢鄉的懷抱。
　　「………」
　　這兩天昏沉到總能閉上眼睛就淡去意識，偏偏現在想要強迫自己入眠時卻一籌莫展。

　　「……此方。」
　　哇啊啊，怎麼連幻聽都出現了，這不是發高燒到43度或是快要蒙主恩召時才有的現象嗎？
　　「……不要這樣啦。」
　　不對，我還沒病的那麼嚴重，這是惡夢，沒錯，醒來就好了，接著發現我會驚醒在一模一樣的床鋪上，一切都會恢復原狀，還會因為冒冷汗的關係瞬間退燒。
　　要從夢中醒來，動畫裡最常用的方式應該是…弄痛自己。

　　「…這兩天……」
　　拿個棒球棍還是什麼的往頭上敲下去就好了，但是我手邊沒球棒而且也沒力氣這麼作。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直接咬自己的下嘴唇，平常不小心咬到往往會痛到流淚的。
　　「…….妳知道大家有多……」
　　唔…好痛…還舔到一絲鹹味，嘴唇大概被鑽到流血了，怎麼還沒痛醒？

　　「……都沒留下來自習……」
　　怎麼還沒消失？我還有救嗎？難不成已經高燒到危機了？

　　「…那個……」
　　這是惡靈對我的侵襲？或是哪個不知名的笨蛋神的試煉？
　　無論是誰都不重要啦，快點離開，惡靈退散！


　　「對不起……。」
　　咦…？
　　「當時說了那麼過份的話。」
　　耶……？
　　「讓妳這麼討厭我，還因此好一陣子沒交談了。」
　　討厭…？不對啊…我只是害怕而已…。
　　「我不是有意的，因為我…嗯…當時只是…賭氣而已啦。」
　　……
　　「此方，妳願意…原諒我嗎？不願意就算了，誰叫我當初說了那些話呢…呵呵。」

　　這是…，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就算是夢，也是一場讓我重新構築起被掩埋的希望的美夢。

　　轉過身子，把眼前的棉被屏障退去一些，稍稍看見了在我眼前…似乎有些紅著眼眶的小鏡。
　　妳…在哭嗎？因為我的關係…？

　　這不是我的本意呀，我是以為妳討厭我才離開的，並不是因為討厭妳啊…。
　　「小鏡…。」
　　「嗯...。」小鏡半蹲在我面前，似乎在等著我的回答。
　　「妳哭的好難看。」
　　「…我哪有哭啊，只是…灰塵而已啦，誰叫妳房間都不打掃。」
　　「噗…呵呵，小鏡還是一樣很傲嬌呢。」
　　「妳在亂說什麼啊，感冒發燒昏頭了嗎？」顧不得自己還是有些狼狽的模樣就開始吐槽了，這果然是我認識的小鏡沒錯…真的沒錯。

　　是如此的熟悉卻又陌生，這不是我一直希望的，像以前一樣有說有笑的情景嗎？
　　總覺得很欣慰，但又有些…失落。

　　「讓我看看…哎，怎麼這麼燙？」小鏡的手貼到我額頭上，雖然因為溫差的關係是冰冷的，卻讓我感到無比溫暖。
　　「沒辦法，身體虛弱嘛。」
　　「早就叫妳不要熬夜了嘛，妳還不聽，真是的，」小鏡念了兩句以後隨即轉換語氣「會不會餓？要不要我幫妳弄點什麼？」
　　「呃…好啊，麻煩妳了。」
　　「別客氣啦，看在妳是病人的份上是理所當然的。」小鏡輕描淡寫的回答後就隨即走出房間。

　　能感覺到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這一切真的像夢一樣，如果是美夢，那希望永遠都不要醒，不然讓我睡久一點也好。

　　是啊…果然我最後還是沒能放棄掉這份情感，也幸好我一直沒辦法痛下決心，不然現在可能會陷入更深的失落中。

　　「來，小心燙哦。」過了一會兒，小鏡端了一盤標準的日式餐點到我面前。
　　「謝謝，小鏡妳的手藝似乎有在進步呢。」
　　「什麼話啊，我好歹也是有作家務事的好不好，敢說難吃妳就完蛋了。」
　　無論如何，只要是小鏡親手做的，對我來說都像是會發光一樣的棒啊。

　　「聽說感冒時吃蔥很有效，所以我加了一堆進去。」看到我在端詳手上這碗浮滿白綠蔥花的味噌湯，小鏡適時的解釋。
　　「捏，小鏡。」
　　「嗯？」
　　想到上次小優跟小南的那一幕，不自覺地將味噌湯遞到小鏡面前「幫我吹涼。」
　　「啊？」小鏡有些錯愕的看著我「妳是小孩子嗎？」
　　「好不好嘛～」我故意裝出撒嬌的口吻說著。
　　「好啦好啦，真拿妳沒辦法…」小鏡一臉無奈的接過味噌湯，不過倒是很認真的處理我無理的請求。
　　這樣的感覺…好幸福，小鏡的動作送上了無限的溫暖及貼心。
　　希望能就這此永遠下去，永遠永遠。

　　「諾，拿去。」
　　接過小鏡手上這碗她親手為我煮的、又親口幫我吹涼的味噌湯，就算世界末日都不會遺憾了。

　　比起這個，更讓我開心的是小鏡她真正的想法，原來是我誤會了，她並沒有討厭我這個不值得讓人喜歡的傢伙。
　　也就是說，我們能回到像以前一樣，毫無顧忌的聊天，串起一些只有我們才懂的默契。

　　但是…人是貪婪的生物，此刻我竟然更奢望小鏡不只是我要好的朋友，而是…。

　　不，泉此方，妳太貪心了，還能和小鏡成為朋友就已經值得慶幸了。
　　可是…又真的很希望，像是這樣，能捧著小鏡只為我一個人所煮的湯，就像是將小鏡的百分之百全部護在手心中一樣。
　　好矛盾，明明…都已經能回歸平靜了，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多餘的情感掀起波瀾呢？

　　「怎麼了？是被燙到嗎？」小鏡突然吃驚的問我。
　　經她一提，我才發現，我的眼眶早已不自覺的落下淚來了。
　　「沒有啦，果然是灰塵積太多了吧，連我自己都受不了了。」裝作沒事的將眼淚擦掉。
　　不僅身體變虛弱，連淚腺都開始鎖不住了嗎。

　　「其實啊…說起來還真好笑，我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妳拒絕羽鳥同學了。」小鏡倚坐在床旁，直視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

　　「當時我還不知道，只覺得妳要交男朋友了，然後就像小說的情節一樣，從此沉浸在愛河中，從此荒廢課業，也與我們漸行漸遠，所以一股火氣不知不覺就上來了，」說完小鏡輕笑了兩聲「真是的，這麼不理智實在不是我的個性啊…也不知道是被誰傳染了。」
　　「才不會呢，」我一邊享用小鏡滿滿的愛心一邊回答「我有了妳們哪還需要什麼男朋友。」

　　「這樣嗎…」小鏡說著低下頭去「但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被逼著學習如何長大，穿上小時候曾夢想的婚紗，然後…」
　　小鏡總是想得那麼遠，總是比我們還要提早一步成熟。
　　但她說的也沒錯，如果我們一直是這樣下去，有一天我會參加小鏡的結婚典禮，也許我可以當伴娘，然後看著小鏡在她男朋友，那時已經是丈夫的擁吻下跳上禮車離去，揮別這高中時代還是無憂無慮的回憶。

　　我…真的有機會嗎？
　　好想親口問妳，妳是不是喜歡我…。

　　「捏，小鏡。」一想到即將脫出口的問題，我連碗筷都不敢拿著了。
　　「嗯？」
　　「妳……」
　　「呃？」
　　「那個…我…」話說到嘴邊還是哽住了…實在沒有力氣吐出下一個字。
　　「什麼？好小聲，聽不清楚。」小鏡側著耳朵貼上來。
　　「沒有啦…我只是想說，妳做的東西真的好好吃。」
哎，最後還是扯到不相關的事情去了。

　　「那就好，對了，」小鏡跪坐回去「記得明天不用帶午餐，我順便幫妳做一個便當。」
　　「真的嗎！？」小鏡要幫我做便當耶？真的？現在連耳朵都不敢相信它自己所聽到的話。
　　「看在妳是病人的份上才有這種福利唷。」
　　「嗯…但如果我明天燒還沒退怎麼辦？」
　　「硬著頭皮也得來，如果明天沒出現的話妳就完蛋了。」小鏡以淺笑的口吻…恐嚇著。
大概體內的病毒聽到這番話都會被活活嚇死吧…。
　　但單單看在小鏡便當的份上，就算高燒不退我還是會去上課的。

　　我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不僅現在吃到小鏡作的晚餐，連明天中午都還能在感動一次。

　　也許這樣就夠了吧，擁有這麼多也該知足了，把握住，小心翼翼捧著所剩不多，這些與小鏡相處的時光。

　　直到我們被逼著學習如何長大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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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文附上一張意味不明的滿滿蔥花味噌湯，
天涼了，來碗熱呼呼的湯溫暖身心吧＝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