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這六坪大的狹隘房間中,有兩雙眼睛互相凝視對方。
他們沉默不語,或許是因為氣氛太過尷尬,也有可能是現在所發生的事情太過衝擊也不一定。
「……」
「……」
指針落在八點,現在正值暑氣最少的涼爽夜晚。
外圍的風隨著敞開的矩形窗戶一波接一波飛進來,日曆拍著牆壁喀喀作響,但仍然無法打破兩雙眼睛的沉默。
「那個……我應該說……喵?」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其中有雙眼睛的主人忍受不了先開口了。
「嗯,妳應該要說喵沒錯。」
「可是……有點不習慣……」
「沒問題的,熟能生巧,有志者事竟成!」
「唔……好吧。我試試……喵喵?總、總覺得好害羞唷~」
「不,這沒有什麼好害羞的吧?應該說這是世界的真理。」
「可是……可是要一個妙齡的少女喵喵叫……你好變態?」
「妳哪裡像是妙齡的少女了!還有不要隨便亂說話!」
「我哪裡不像妙齡的少女!」
「全部!」
「不管怎麼看我都是妙齡的少女吧!」
「我不管怎麼看妳都不是妙齡的少女!妳可是隻貓阿!哪裡像是少女!」
這兩雙眼睛的主人,一個是穿著露肩上衣和短褲的少年,長相普普,但不會難看到哪裡去。而另一個則是一隻有雙骨碌碌黑色大眼睛的貓咪,她的毛色非常不可思議,顏色從根部的白色一直到外緣的紅色,呈現漸層的色調,有點像是一團威力不強的火球。
「既然如此……不要嚇到唷,我、我……還是處女哦!也就是說沒有那方面的經驗!」
「不,一隻貓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沒興趣。」
「竟然把一個少女的真性情告白當作可有可無,你這個人爛透了!」
「一隻貓說自己是處女什麼的,妳要教一個平凡男人怎麼反應啊!」
「就說我不是貓了!你眼睛瞎了嘛!你該不會是什麼貓兒控吧!真噁心!」
「瞎的是妳吧!妳要不要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再來和我講話!」
少年氣憤的怒吼後,馬上拉開壁門,在裡面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最後拿出一面手拿式的圓鏡,放在這名自稱是「少女」的貓眼前。
「咦……?」
這隻貓似乎嚇到了,少年露出得意的表情。
「沒想到……我竟然變得這麼可愛!」
「妳該注意的地方錯了吧!」
可惜這得意的表情馬上就粉碎殆盡,這隻貓該不會是天然屬性吧?
等等,在這之前還有許多問題吧?例如為什麼貓咪會說話?為什麼我還可以直接跟她聊起了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抱頭滾地的少年讓貓嚇了一跳。
「那個……你沒事吧?」
貓有點害怕的用肉球點了點這名少年。
「抱歉……讓妳擔心了……」
少年稍微整理一下思緒,現在重點是要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
他慢慢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
正在吃著簡單到不簡單的晚餐時,突然有隻貓咪跳了進來,將桌上的食物狼吞到肚子裡,害得自己只吃了半碗飯就被迫停止。原本想抓起來唸牠個幾聲,丟到外面去,沒想到牠竟然開口講話了,說著「我已經整天沒有吃東西,人家快餓死了!能獻上食物是你的光榮唷!」這種像是不知道哪來的高傲公主發言。
「難怪我覺得今天的視野變得有點窄,路人都看起來好大,而且也沒辦法用兩隻腳走路……原來我變成貓了啊。」
早在妳變成貓的那瞬間就該發現了吧?現在才有所反應與其說是遲鈍,還不如說是蠢到骨子裡。奇怪……變成貓?
「妳……原來是個人嗎?」
「恩,沒錯呀,是個處女唷!」
「別再提處女了!」
「你……你你你你不喜歡處女嗎?」
「我當然喜歡呀!最愛了!不對!妳這是想讓我說些什麼話啊啊啊啊啊!」
少年無力拍著榻榻米,這種自爆對他來說打擊似乎不小。
這隻母貓三句不離處女,該不會是發情期吧?聽說母貓發情時會很纏人。
「你……你該不會喜歡我吧?可、可可可是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妳是從哪得到這種結論的?」
發情的貓似乎比想像中還難對付,少年的嘴角抽了起來。
「你不是喜歡處女嗎?」
「呃……是這樣沒錯……」
「所以也就是喜歡我囉!」
「不不,喜歡處女和喜歡妳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
「你不喜歡我嗎?」
「這不是廢話…...我對貓發情做什麼……」
「可是我是你最愛的處女耶!」
「在討論處女之前,妳可是隻貓啊!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真真正正的貓啊!」
「可、可是人家是處女……」
「妳到底想要和我推銷什麼啦!就這麼想把自己的處女給我嘛!」
「……人渣,你給我去死!」
發怒的貓會伸出自己的爪子,爪子是利器,利器可以割開皮膚,皮膚破了會流血,流血會痛 我在玩什麼腦內接龍啊啊啊啊啊痛死了啊啊啊啊啊!
「真是奇怪……我為什麼會變成一隻貓呢?」
「妳問我,我問誰啊!」
少年因為手背上多出幾道傷口,眼眶泛淚,心情很差,所以口氣也變得不好。
明明就和平常一樣起床、上下學,最後吃著晚餐,是個平凡的日子……真搞不懂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倒楣的?命運之神也太愛捉弄人了吧。
「話說回來……妳是準備賴在這裡不走了嗎!?」
看著這隻有著奇妙配色的貓趴下來之時,少年有種討厭的預感從心底而生。
「嗯……好睏唷……」
「喂,給我起來,這裡不是妳家!」
「你不是貓兒控嗎?收留我是應該的吧?」
「那根本只是妳隨口胡謅的吧!」
「這小鬼真是不坦率呢……真是可愛唷~」
「誰是小鬼了!我應該比妳大吧!」
「我今年二十五歲哦。」
「原來如此,那的確比我大 妳不是說自己是妙齡少女嗎啊啊啊啊啊!」
「沒禮貌,二十五歲和十八歲一樣!」
「那相差的兩千五百多天就這樣忽視掉了嗎?」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唷……女生的日子是十天才算一天!」
「那種生物已經不叫女生了!」
貓慵懶伸直身子,用肉球擦著自己的臉,能感受到她睡意濃厚。
這隻貓身體裡的少女該不會精神已經變成貓了吧?動作竟然如出一轍,不過這樣子真的有點可愛呢,有種想穰人摸摸她的慾望。
「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原以為準備要瞇起來的眼睛突然張開,少年被這隻貓嚇了一跳。
「我、我的名字啊……我是棟木樁……」
「怎麼都是木頭啊?你該不會喜歡木頭吧?」
「要妳管,我家的名字就是這樣。」
「你沒有家人嗎?」
貓稍微環視一下這間小房間,除了基本家具和這名少年棟木樁以外,就沒有其它會引人注意的地方。
「我是自己一個人搬出來住的……為了要讀這邊的高中只能如此。」
「聽起來很辛苦呢,離鄉背井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雖然剛開始有點煩躁,但習慣後就沒什麼……現在我倒覺得一個人生活很快樂。」
「現在變成兩個人,以後請多指教。」
貓很有禮貌地低下頭,讓樁也趕緊回道:
「不會,我這裡才是要請妳多多指教 等等,妳已經打算住下來了嗎?」
「喵呼~晚安。」
這隻貓直接跳到樁的枕頭旁,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閉上眼睛。
由於這房間的格局不大,所以無法放張舒適的床,只能經常打地鋪。
剛開始樁每天都會很勤勞的睡前鋪床,睡完收床,但久而久之,惰性一上身,這張床已經有好幾個禮拜沒收起來過。
樁嘆了口氣,今晚真是多災多難。
被貓搶食物、被貓抓傷,對方還甚至當個小霸王直接賴著不走。
儘管很希望能直接把她攆出去,但有很多事情讓樁感到好奇,像是這隻貓為什麼會講話?她自稱自己曾是個人,那是怎麼變成貓的?
算了,等明天起來再好好的質問她。
要是她閉口不言或打爛仗,就用「今天不給妳飯吃」來威脅就好。
樁邊收拾桌上的碗盤邊這樣想著……等到收拾完後他回頭看著那張不像是貓科動物能擺出的幸福睡臉,著時苦笑一下。
他有預感
接下來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事。
「啊,對了。」
「咿!!」突然開口的貓再次讓樁嚇了一大跳,這隻寵物不是睡著了嗎?
「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
「好、好像是這樣沒錯……」
「因為原本的名字有點長,所以本人特別允許你用小愛這種稱呼。」
「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是怎麼回事…..?明明就只是隻貓的說。」
「晚安囉,樁樁。」
「嗯,晚安 那是在叫我嗎!?」
聽到預料以外的稱呼,樁的嘴角抽了起來,眉頭微微抖動。
原想好好問她是怎麼回事,但這名自稱小愛的貓已經仰天大睡,發出「呼呼」的鼾聲,這還是頭一次看到貓咪這樣睡覺的。
「唉……真是一隻不可愛的貓……」
碎碎唸完後,樁突然想到學校的作業還沒寫,趕緊從背包抽出作文紙,隨即振筆疾書起來。明天可是期待已久的週休,才不想因為作業而破壞明天的好心情。
話說回來……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應該會很驚訝吧?
總覺得自己淡定到不可思議,還能正常對話,甚至還讓掛著貓外表的不明生物住下來,要說沒大腦也說得通,真佩服自己神經大條到沒有危機感。
不過,這或許是我內心一直以來的渴望吧
希望自己的『日常』可以變得『不正常』。
相遇的第一天.完
響應巴哈活動,繼上次許願池後第二個短篇,這次把份量加大了,這部預計大概會有七篇左右。最近想到處打打文章,累積靈感和手感,順便解解做報告的悶氣。附帶一提,這部只是掛著貓標題都卻不是在講貓的故事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