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多了一個人的重量，教紫夜有些吃力，幸虧鳳子寧的體態偏瘦，倒也不成太大的負擔。
被托住的鳳子寧緊摟著紫夜的頸項不放，嬌容上不見驚慌害怕，而是充滿驚奇。
風聲在耳邊呼嘯，深夜的街景在腳下掠過，快得教人來不及看清便已遠離。騰空飛馳，是鳳子寧從未有過的體驗。
「原來雜冊內那些飛簷走壁都是真的呀！」鳳子寧忍不住驚呼。她還以為雜冊內所描寫的全是天馬行空呢，原來人真的能在天上飛！
瞧瞧紫夜和她，此時不就飛在空中嗎？
聽見鳳子寧的驚呼，紫夜僅是揚笑不語。多出一個人的重量，使得她的腳程慢了些，但齊王府距離皇宮還不算太遠，因此已經隱約可以瞧見皇宮的影兒。
直到皇宮已臨到腳下，紫夜便帶著鳳子寧自屋頂躍下，繼續往御衛所的方向飛奔。
孰料還未到達御衛所，一股銳利劍氣突地冒出，教紫夜急忙旋身避開。由於時值深夜，今晚又是朔月，教紫夜看不清來者的容貌，只能察覺從敵人身上散發的殺氣。
紫夜不敢輕敵，將鳳子寧放下之後，輕施力道，將鳳子寧送出危險地帶。
「噢！」由於事出突然，鳳子寧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怎麼回事……？」
一面揉著摔疼的臀，一面睞著眼前的激烈攻防，鳳子寧一陣錯愕。
劍刃相接的碰撞聲不斷響起，不時冒出零星火花。明明是個朔月夜，在地上卻有數道新月不斷出現，相接，又分離。
但，隨著鏗鏘聲響，又有數道黑影無聲無息，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聯同率先出擊的人影，一同攻向紫夜。
「嘖！」見狀，紫夜啐了一聲。眼前的敵手，縱使只有交手片刻，也明白自己並非對手。現下，又冒出幫手──
「喂！你們太過份了！怎麼以多欺少？」一旁看不下去的鳳子寧忍不住開口斥喝。
這一聲嬌斥，教紫夜和那率先與她交戰的人一同停下動作。而不知從何出現的他人正欲趁機對紫夜出手攻擊時，卻被制止。
「住手！！」那一道嗓音，教人感到熟稔。
那人話甫落，便示意幫手中的其中一人將已熄滅的燈火給點亮。
瞬間，深沉的黑暗，被明亮的燈火給取代。連帶照亮了，與紫夜交手的那群人的面容。看清來者，雙方彼此都倒抽一口氣。
「紫夜？！」
「大師兄？！」
截然不同的聲調，異口同聲開口驚呼。
「妳怎麼會來？」面對突然出現的紫夜，蒼流疑惑不解。縱使心中有些喜悅，但他也不會笨到自作多情，以為紫夜是特地來見他一面的。
「有人想見你。」紫夜旋過視線，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鳳子寧。
隨著紫夜的視線，蒼流望向心懷忐忑的鳳子寧，剎時間弄懂一切的來龍去脈。而他的心中，隨著理解緣由之後，也跟著湧上一股怒氣。
該死，只因他不讓她進入御衛所，就到齊王府找紫夜幫忙帶她潛入？為了防止魑魄的夜襲，御衛所的戒備更加嚴緊。若非在交手間，覺得招式相當熟悉，讓他心生疑惑，恐怕此時的紫夜，早已身首異處！
「妳來做什麼？」睞著逐漸走近的鳳子寧，此刻的蒼流必須咬牙，才能忍住迸發的怒氣，垂下的手，修長的指亦緊握成拳，就連敬語也省略了。
「只是……想見你……」興許是第一次瞧見他恁般陰鷙的神色，鳳子寧語調有些顫抖。殊不知，她的回答，為蒼流即將爆發的怒氣點燃導火線。
只因為想見他，於是將紫夜也牽連？這該死的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蠢事？
因為她，他險些就要了紫夜的命！
之所以不想讓她踏入御衛所，就怕會讓她涉險。他以為，她身為公主，應該不致嬌蠻到無理取鬧。沒想到，他料錯了。
「呃……你……怎麼了？」見蒼流睞著她久久不言，鳳子寧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是生氣了嗎？因為她擅自進入御衛所？可他為何要生氣？
「微臣以為，公主即使嬌縱，仍深知分寸。看來……是微臣看錯了。」在沉滯的氛圍中，蒼流開口打破沉默。隨著說出口的一言一字，俊顏上的神色越發陰鷙，說話的口氣，也越來越重。
「只因想見微臣，便大費周張要求齊王妃與您一同胡鬧？」
「胡鬧？」鳳子寧彷彿被人拿著一把榔頭重擊，整個人頭暈目眩。
只是想見他，有錯嗎？
若非他強硬地將她拒於門外，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只因她求紫夜帶她潛入御衛所，這樣……就叫胡鬧？
胸口陡地湧上一股酸澀，衝上喉間，盈滿鼻翼。燦爛如星的瞳眸，不覺間泛上水霧，模糊了眼前的視線，連帶模糊蒼流那滿是怒色的俊顏。
原來……不過只是想見他一面，這般微小的心願，對他而言只是胡鬧……
呵，也是。因為……他的心，從未在她身上啊。
反倒是她……一直在自作多情，冀望哪一天……他能夠敞開心房接受她，而非將她拒於心門之外……
妳做出抉擇，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決心。
是啊……這是她所做的抉擇，她本該有承擔的決心不是？
答案，她不是早明白了？
多麼傻呵！
眼前，那張模糊的俊顏，薄唇開開闔闔，似在說些什麼。她卻什麼也聽不見，只聽見心裡那曾經構築的美夢，分崩離析的清脆。
「子寧！」一道呼喚，喚回鳳子寧的神智。
回過神，對上的是一雙充滿擔憂的紫眸，還有蒼流那彷彿瞧見什麼事物般，錯愕怔然的神情。
一抹溫熱，滑落臉龐。同時，更多的晶瑩，自眼角不斷滾落，劃過鳳子寧的臉頰，沿著輪廓，沒入衣襟。
「……咦？好奇怪……」鳳子寧伸手拭去滑落的淚，試圖綻開笑容。「怎麼……擦不掉……」越是拭去淚水，淚就落得越兇。
鳳子寧胡亂抹淚，卻怎麼也抹不去不斷湧上的酸澀與疼痛。
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只是白費功夫，
一想到自己所想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廂情願……
她，真可笑！
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在他人眼中是何等愚昧，鳳子寧腳步踉蹌地逐漸後退，最後，像要逃離什麼般，飛奔離去。
背後有誰開口呼喚，說了什麼，喚了誰，她不知道，聽不見，也不想聽。
只想，一逕的逃離，逃離那令她心碎至極的男子──
睞著鳳子寧飛奔離去的背影，蒼流久久無法回神。
她落淚的模樣，竟佔據著他的腦海，盤旋不去。
那只適合露出燦爛笑靨的鳳子寧，哭了……
「你在堅持什麼？」一道冷嗓，狠狠打斷蒼流的思緒。紫夜蹙眉，面無表情，但在紫藤眸間，瞧得出一絲火光。掌心緊握成拳，強壓下想賞他耳光的衝動。「不讓她入內，定是發生什麼不想牽扯她的事。既然你已對她上了心，又在堅持什麼？」
質問中，道出對蒼流的不諒解。而蒼流，則是一陣錯愕。
他……對鳳子寧上了心？他不確定。唯一能確定，是當他看見鳳子寧佈滿淚花的容顏時，胸口就似被什麼給啃蝕，隱隱作痛著。
好一段時日前，鳳子寧還臥病在床時，那抹虛弱卻極為喜悅的笑，至今深印在他的腦海中。每當回想起來，仍有股悸動不斷盈滿胸臆。
「堅持一段永不會有回應的感情，失去一個真正愛你的人，值得？」拋下這話，紫夜睨了蒼流一眼，便旋身離去。
睞著紫夜離去的背影，蒼流沉默無語。紫夜離去前所說的話，烙上了他的思緒。
那毅然決然離去的身影，彷彿再一次拒絕他對她的心意。
他……不是早就明白，自己對紫夜的心意，永不會有結果嗎？他究竟在堅持什麼？
紫夜的淡漠與鳳子寧的熱情，誰才真正愛他的人，他豈看不明白？那麼，他為何遲遲不肯接受鳳子寧？只因為他的心中，還留有紫夜的位置？
堅持一段永不會有回應的感情，失去一個真正愛你的人，值得？
再繼續堅持那不會有回應的感情……
真的……
值得嗎？
創作內容
塔客協會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