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獵．魔者—Aveline　4-4

　　黛安．菲爾普斯（Diane Phelps）放下話筒，把頭髮往額際上順了順，露出巧克力色般的光潔額頭；再打一通？這念頭在她腦海間一閃即逝，轉而想想，就算留了言，對方也不會回，還是算了吧？

　　辦公室透明的門被推開，一身深色條紋西裝的高大男人踱了進來，他手上拿著一只深藍色馬克杯，濃濃的咖啡香打從他一進門就飄散到她的鼻尖；除了去洗手間之外，原來他還到了茶水間去磨了一杯咖啡。

　　菲爾普斯瞄了辦公桌後頭的掛鐘一眼，晚上八點十七分；對於她們這種階級的員工來說，公司規定的下班時間早已毫無意義。

　　「打電話回去？」喬許．夏維茲—她的老闆—盯著她，正確來說是注視著她的手；菲爾普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仍放在話筒上。

　　「嗯，對。」正確來說是替他打電話給他的女兒；但最近他的女兒幾乎都不接這支電話所撥過去的來電，菲爾普斯不禁在想，是不是該拿他的行動電話傳即時訊息會比較有用一點。
　　她離開話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下午比爾（Bill）跟你的視訊會議記錄我已經做好了。」她點了一下滑鼠左鍵，「傳給你了，打開收件匣看看？」比爾是公司真正的老闆，不過她是他專屬的私人秘書，說他是她實質上的「老闆」一點也不為過。

　　夏維茲把馬克杯放上杯墊，一轉巨大的辦公椅坐了下來，他點擊滑鼠，「收到了，辛苦了。」他滾動滑鼠滾輪，草草的瀏覽過一遍，隨即「啊」一聲靠上椅背，閉上雙眼放鬆。

　　菲爾普斯輕笑出聲，楔形鞋跟摩挲著絨毛地毯，她來到夏維茲的辦公桌旁，「累了就休息一下吧，你最近煙跟咖啡的量都要克制一下。」尤其是前往洛杉磯的那幾天，他一有空就點煙或是雪茄，幾乎從不離手。

　　「妳這是在剝奪我的樂趣吧？我上次拿起球桿是什麼時候？」他灰濛的眼珠正看著她；臉上掩藏不住疲倦神色。

　　「兩個月前了，喬許；那次也是談生意。」菲爾普斯的眼睛轉了一圈，靠坐在他的辦公桌；她回頭拿起馬克杯，啜了一口黑咖啡。

　　「對，要不是談生意，根本也沒時間過去；繳給道格的年費完全像把錢丟進水裡。」

　　菲爾普斯微笑的望著他，動手替他把繫在脖子上的領帶稍稍鬆開一些。這裡距離她們公司總部僅隔兩條街，是老闆比爾大方賜給喬許的專用辦公室。平常除非有什麼要緊事，不然公司同仁很少過來這裡，大多只有她們兩個人。儘管如此，為了隨時隨地接受老闆召見或是出門洽公，他的服裝總是一絲不苟。

　　這跟他的行事作風很類似；她就是喜歡他這一點。

　　或許是真的累了，他沒有立刻把鬆開的領帶調整歸位，她盯著他的臉，不禁覺得有些心疼；菲爾普斯嘆了一口氣，繞到他的椅子背後，雙手扣住他的肩膀，替他按摩。「或許你真的應該請個假，除了去年平安夜跟耶誕節休息之外，幾乎稱得上全年無休。」不是出差就是待在這裡，她已經開始擔心起他的身體健康了。

　　「是啊……」他的肩頸僵硬得幾乎伸展不開，她使勁按壓，讓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發出舒服的嘆息。「有想去哪裡玩嗎？」

　　菲爾普斯噗哧一笑，「幹嘛問我？你應該多花點心思陪伴卡洛琳；我們的事以後再說。」

　　他忽地仰起頭看她，抬起右臂來勾住她的後頸，「做什……唔！」他略顯強硬的吻上她的唇；那是紮紮實實毫不馬虎的熱吻。菲爾普斯雖然有點被他嚇到，但很快的也隨之陶醉在他給予的熱情之中。

　　她今年三十二歲，跟在喬許身邊也差不多快滿四年；從他任職部門主管，到現在直接隸屬於老闆麾下，獨自領導一支專屬的研發團隊，她可以說一步一步跟在他身邊成長；她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也很喜歡待在喬許身邊。

　　一開始只是單純下屬對上司的崇拜，到後來陪伴他經歷喪妻之痛，看著他重新站立起來，持續在職場上努力不懈。菲爾普斯對他的喜歡，也從原本的單純，慢慢摻雜了些許男女之情。

　　喬許對她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覺？她不很確定，除了偶爾過於親密的碰觸，以及某一次不小心在這裡擦槍走火外，喬許對她幾乎稱得上禮貌。他沒有像養情婦一般買禮物送她，或是安排工作以外的私人約會；她們就處在一個尷尬又曖昧的位置，不單純只是上司與下屬，但說情人似乎也稱不上。

　　今天他這樣的舉動算是很罕見，她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太累了需要調劑？但就算只是因為這樣而親吻她，她也並不反對。

　　「黛安，妳確定我們一直都得『以後再說』嗎？」他還勾著她的後頸，他淺淺退開，以低柔的嗓音對她施加魔法。

　　菲爾普斯的耳朵被他的話搔得有些癢，她看著他的眼，分不清這話裡究竟有幾分真實。

　　說不想嫁給他是騙人的，她沒有男朋友，感情生活距離上一次戀情已經有六年的空白；他珍愛的妻子過世也將屆滿兩年，此刻如果再婚，任誰也不會對他表達不滿或惹來非議。

　　只除了一個人。

　　菲爾普斯有意無意的瞄了他辦公桌上的相框一眼，那是他五年前拍攝的全家福，照片裡的他摟著一個笑容可掬的女人，他們夫妻倆的手各搭在站在前面的小女孩的肩膀上。

　　「黛安？」

　　菲爾普斯回過神來，正想回應他的問話，此時電話突然響起，給了她一個脫身的好機會。「我接個電話。」她離開喬許，很快來到電話邊抓起話筒？「喂，您好。」

　　電話那頭聽起來像是個女孩的聲音，但不是卡洛琳。菲爾普斯皺起眉來，同時對夏維茲報以疑惑的眼神。「他在，請問您哪位？」

　　她可不記得有個十、五六歲小女生的客戶或主管。

＊＊＊

　　卡洛琳戴上水晶髮箍，玫瑰般的深色口紅襯托出晶瑩飽滿的唇形，輕拍粉底，刷上淡淡腮紅，仔細的模樣彷彿要去參加一場正式晚會。

　　FENDI手提包裡頭裝著電話、手拿包，該帶的東西都帶了，一應俱全。戴上HERMES鑲鑽腕表，套進她鍾愛的JIMMY CHOO黑灰色麂皮高跟短靴，黑色直紋絲襪與灰呢反折短褲塑造出修長的優雅身形，黑白兩件式襯衫上衣營造休閒又不失高雅形象；她關掉檯燈，踏著輕盈步伐走出房間，經過走廊時，話機上的燈號閃爍著，提醒她有通未接來電。

　　那個男人明明不住這裡，卻還是沒把這支原本家用的答錄機搬走。似乎沒有留言，就算有她也不會聽。按掉閃爍的綠色燈號，消除來電紀錄，卡洛琳輕快下樓，打開家門時，一台黃色烤漆的休旅車已經依約定時間在家門口等她了。

　　她打開車門坐上後座，坐在駕駛座的司機正咬著漢堡，洋蔥味瀰漫著整個車內空間；她微微皺眉，把後車窗往下拉了一半。

　　「小姐，請問要去哪裡？」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抽了兩張面紙擦拭雙手。

　　卡洛琳看了電話一眼，「到聖瑪莉區奧斯丁路與快速道路的交界口。」

　　司機似乎楞了一下，他咕噥一聲，然後打檔，踩下油門。

＊

　　雖然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基本上算是在碰運氣，但賽巴斯欽卻抱持著「多少能發現什麼」的想法而繼續追蹤下去。

　　現在是暑假期間，她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樣每天早上七點上課四點半放學，目前就他觀察到的現象顯示，那個女孩似乎就是之前西城高中的學生受到惡魔寄生的源頭；儘管還沒有百分之百肯定，但他心中已有定見。

　　因為那個女孩之前曾經被人多次目擊與學校內的不良份子接觸，很恰巧的，之前幾起驅魔請託的被害人，在學校內「剛好」也都是麻煩人物。還有一個共通點，都是男孩。

　　高中這個年紀，荷爾蒙分泌旺盛似乎是自然現象？他的年紀還不到三十歲，但對於這方面的觀念倒是相對保守許多。

　　好，把那些遭到寄生的學生與那個女孩連結在一起沒問題，但下一步是：牠的動機是什麼？

　　取得軍刀的第一個晚上很平靜，賽巴斯欽只記得昨晚與保羅喝了一杯兌水純麥威士忌。而今晚，他再度騎著K1300R來到上卡賽那河區；在騎車的過程中，他反覆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儘管少見，但惡魔寄生在人體後，有可能可以主動引導其他「同類」寄生在牠指定的目標身上。只是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除了命令同類去作一些可能的犯罪行動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理由？

　　繞過了「卡賽那微笑」，那社區公園近在眼前，賽巴斯欽放慢車速，在即將轉入巷子時，不預期的一輛日式休旅車迎面而來；他瞄了那輛車一眼，貼著隔熱紙的車窗反射著路燈；他與那輛計程車擦身而過，眼角依稀瞄到了開了一半的後車窗。

　　現在天氣很熱，開車的駕駛一定都開著冷氣。計程車上坐著乘客，他沒看清那個人的臉，車窗內，淡金的髮色掠過眼角。

　　他駛入巷子，就在即將抵達那個女孩的住處時，他陡然按下煞車。賽巴斯欽猛然回頭，搜索那輛計程車；它正經過遠處公園另一側的道路，等於是走他方才前來此處的路。

　　而眼前的住家燈光全滅，現在才晚上九點，那個女孩通常不會這麼早睡，依她的習慣，至少還會留一盞接近外頭窗戶的檯燈……

　　他催動油門，迅速掉頭，往那台計程車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

　　縱使身處於何等繁華的都市或是富裕國家，貧窮與飢餓就像陰影，掩藏在富裕繁華背後；如同有光照之處，背後必定連結著陰暗，一體兩面。

　　艾瑞克．赫南德茲（Eric Hernandez）剛從中央路回來，那是成排高級餐廳與商家的聚集處；不過，從他身上破舊的風衣與充滿泥濘的靴子來看，他不是前往當中的某家高級餐廳，而是遊走在後頭的防火巷或是垃圾子車間，尋找餐廳所遺棄的剩菜。

　　在那裡，除了與他同樣境遇的人之外，與之共桌用餐的還有蟑螂、老鼠；有時候牠們給人的感覺反而是他在搶牠們的食物一樣。

　　很幸運的，今天晚上他碰到了一個善良的餐廳學徒，願意把正要遺棄的食物分一些給他，因此他今天不至於空手而歸；在風衣裡還藏著還沒吃完的半截香蒜麵包。

　　踏著蹣跚步伐，赫南德茲回到了這幾天來的落腳處；對，頂多只能稱得上「落腳處」；高架快速道路底下聚集了不少與他擁有類似境遇的人，那些人各自拿著紙板在地上找個空地躺下，有些講究一點的可能還會有個破帳篷。

　　他在這裡算是新來的，但其實他根本不願加入他們；雖然不管怎麼看他都像是他們的一員。

　　他在離那群遊民聚集處稍遠的一支柱子窩了下來，外頭馬路的車子呼嘯而過，伴隨而來的熱氣與廢氣令人難以忍受；他脫下身上的風衣，利用昨天撿來的木棍撐起來，靠在水泥柱上充當遮蔽，然後拿出半截麵包就這樣吃著。

　　雖然吃著東西，卻食不知味。對現在的他來說，只要能吃飽，東西是什麼味道似乎並不重要。

　　不該是這樣的。赫南德茲茫然的看著街角，車輛的燈光與路燈，照耀著那一頭穿著整齊、打扮時髦的人們。回頭看看自己狼狽的模樣，同樣身為人，只隔一條路，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境遇。

　　他原本應該跟那些人一樣，擁有正常的生活，他應該開著卡車，載送著貨物往來於工廠之間，忙碌了一天之後回到自己獨身居住的公寓；等到錢賺夠了，再想辦法讓家人一起過來這裡，過著安穩平凡的日子……

　　但隨著兩年前的一場車禍，一切都化為泡影；像他這樣的外來移民，被迫在都市裡的角落尋找一絲生機的人不知有多少；回想起來，那段短暫、安穩的生活就像夢境一般。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就好了。

　　赫南德茲在牢裡的這兩年，這個念頭時不時的浮出腦海；是那個女人的錯，要不是她搶著綠燈提前起步，他當時應該就能順利通過那個路口，只要他再快一點，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撐著風衣的木棍突然倒下，打到了他的肩膀；赫南德茲回過神來，把它移回原處，又咬下一口麵包時，腳尖前面突然冒出一雙短靴；他抬頭一看，是個衣著高貴的女孩。

　　她對他遞出一條巧克力；由於背著光，他看不清她的長相，「謝謝！」他慌忙的接過，連包裝紙都還來不及完全撕開，就像餓昏頭的狗，他張口便咬；久違的甜味讓他早已麻木的舌頭又重新恢復了味覺。他塞了滿嘴，核果香味與嚼勁讓他幾乎快要落下淚來。

　　等到吞下第一口糖果，他才注意到那個送給他巧克力的女孩仍然站在原地。

　　他覺得有些奇怪，從得到食物的喜悅中回神，他再度抬起頭，馬路上的車燈照耀著那女孩的側臉；她正瞪著他，以一副他所不解的憤怒神情。

　　等等？這臉孔，他似乎在哪見過……赫南德茲楞楞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心頭那股異樣的熟悉感一閃即逝。

　　突然，她開口了，「還記得茱莉亞．夏維茲嗎？」

＝＝＝＝＝＝＝＝＝＝＝＝＝＝＝＝＝我是分隔線＝＝＝＝＝＝＝＝＝＝＝＝＝＝＝＝＝

　　連續兩個週末外出再加上最近回鍋暗黑２，所以延遲到現在才ｐｏ第四節。（後面那個原因才是重點吧＝皿＝！）

　　然後經歷了又一個禮拜慘無人道的加班工作週，接下來暫時回歸正常作息，應該會有比較多的時間寫小說……吧？其實手上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不過就先不要想這麼多了，第五節已經開始撰寫，我會試圖在這個禮拜把進度給補足＝　＝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