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水滑過臉頰,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我將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再踏出一步吧。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明知有危險,卻還不斷往前踏出步伐……
喵嗚──
他壓低了身子,露出口中的尖牙。那雙眼睛,已不再是警戒那麼單純,而是更帶有侵略性的,那是──
──狩獵的眼神。
下一步,就決定生死了吧。心裡這麼想著,一邊調整著呼吸。然而,沒等我再往前踏出一步,他早已按耐不住。剎時,他化做一團黑煙直撲而來。
我想拔劍,但身子卻動彈不得,更不用說拔劍砍殺牠了。眼見那團黑煙越來越近,我心裡著急得很。似乎聽見裏頭傳來的淒厲哀號,幾乎可以感覺到黑煙裡的溫度。
阿……那是多麼地冰冷、多麼地安詳啊!好像一切都靜止的世界……
就算這樣死去也不錯吧……
──碰!
「唉喲!」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給撞飛,凹凸不平的石磚輕易地磨破了皮,手臂上的傷口緩緩地流出血液。
「你怎麼不戰鬥啊!混帳!」
「酒鬼?你還活著阿!我還以為你……」下一秒,我立刻閉上了嘴。因為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我倆眼前站著一頭巨大的老虎,泛黃的兩顆獠牙再加上全身圍繞著不明的黑色霧氣。牠的雙瞳清澈而明亮,不帶著殺意卻更添分宣示意味。
宣示什麼?宣示體型與力量上決定性的差距。弱肉強食,無法逆轉的鐵則。
「趁我引開他注意的時候,你去開門……」酒鬼雙手緊握著和他體型相稱的巨型雙刃斧,我不禁為他感到憂心。那傢伙是魔物吧,真的打得過嗎?但我還是隨口應了聲,就當我轉身走向城門時……
「可別想說分散注意,一個人去開門喔。這種小把戲是行不通的!」自天際傳來女性的聲音,高傲冷調卻又置身事外,好似一齣戲的觀眾似地。
我抬起頭一看,一名女子坐在城門上。腦後紮著烏黑油亮的單馬尾,及膝的皮質短裙配上緊身的絲質上衣。從頭到腳,一片漆黑。模糊不清的臉龐似乎掛著一抹微笑,像是毒薔薇一般,美艷卻致命。
她晃著雙腳,像是個孩子一樣在玩耍。側著頭玩味地說:「真搞不懂,給你們吃飽穿暖,還有工作可以做。你們還有什麼不滿的?」手一揮,虛影輕盈地跳到城門上,無聲無息地坐立在她身旁。
「這是你一輩子也不會懂的事!你這個魔女!」酒鬼氣呼呼地朝著她咆嘯。
「哈哈,真有趣啊!這世上還有我不會懂的事?那我倒是要好好了解一下呢!小虛!把那個胖子的頭給我拿來。讓我好好研究一下……那個我不會懂的事。」
「吼──」牠的身體化作黑色霧氣,向四周擴散開來。一眨眼的工夫,四周已覆蓋濃濃霧氣,伸手不見五指的寒顫,從腳底直竄上腦門。
貼附在皮膚表面的霧氣,傳來溫熱而急促的鼻息。冰冷鋒利的爪子,輕柔地遊走全身。倏忽,腦後傳來一股溫熱,夾帶著濕氣與肉類腐敗的味道。我抿了抿乾燥的唇翳,我想回頭。這時才驚覺全身已經顫抖的不能自己,回頭逃跑什麼的都成了妄想。
牠的齒縫間一定塞滿了肉塊殘渣吧……而我……
「放馬過來啊!老子可不是你們眷養的家畜──」
喀啦。不遠處傳來清脆的聲響。對牠而言就像咬一口成熟蘋果,清脆的果肉泌出大量酸甜的汁液,成熟的蘋果藉由暴露的汁液與果肉,益加香甜動人。
黑色霧氣旋即消散,那女人將頭顱隨意至於一旁。虛影端坐在她身旁,她則似乎在打量著我。不久,她調侃似地說著:「哎呀!剛都沒有注意到呢!你是一零四吧!才剛進來沒幾天就跟著叛變啦?你腹部的傷應該還要再過幾周才會痊癒呢。這樣好嗎?好不容易從垃圾堆裡救回一命,馬上就要死了喔?呵呵。」她輕撫著一旁的虛影,虛影瞇起雙眼發出咕嚕的聲音,看起來非常舒服。
「我……」如果說出讓她不開心的話,是不是我也會像酒鬼一樣,身首異處而死?這麼努力到今天,卻因為什麼人而迅速地結束生命。弱肉強食……不知為何,我腦中浮現這句話。
「呵呵,我現在心情很好。你跟他們的情感應當還沒到一起叛變才是,說說你真實的想法吧。」
「我……」
如果得罪她、激怒她、讓她不悅,她身旁的虛影會立刻撲過來吧。而我的頭顱會像成熟的蘋果,輕易地被摘下。
「我……」
「怎麼了?快說阿!」
真正弱小的人,是連聲音也不敢發出來的人。
「我想看看不同的景色,這個世界比我所知道的還大、還要遼闊。我不想一輩子都在這生活,我想自由自在地用這副身軀去探索、去體會、去尋找,去尋找那個什麼。因為我答應人了,要找到那個什麼。」
「……」她沉默不語似乎正在思考什麼。恰好一陣微風吹來,捎來滿城的血淚與悲憤。我回頭望去,熊熊燃燒的火焰依舊映照著橙色的天空。
「小弟弟,有些事物的真相可是會令人絕望的喔。」她伸手指著城門:「破!」語氣平淡卻充滿力量。
──轟隆!
城門應聲爆裂,昔日厚重的城門變成一塊塊燒焦的木塊。我驚訝地望著城門外:「沙……沙漠?」
「這樣吧,我們來玩個遊戲。只要你能傷到小虛,我可以考慮放你走。」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虛影便撲了過來,巨大的兩顆獠牙掠過頭頂。牠回過身來,發出怒也似地低吼。
「吼──」牠再度化作一團黑霧,筆直地衝了過來。堅硬的頭蓋骨緊壓著胸腔,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想應該有好幾根骨頭斷了吧……。牠有如脫弦弓矢一般奔馳起來,我發不出聲音,也無力反抗。只能任憑他擺布。
阿……我們對牠而言就是玩具與食物吧……
身體狠狠撞上小沙丘,發出沉悶的聲音。受到衝擊的沙塵在空中恣意地飛舞著。一雙黑不溜丟的大眼睛、銀白細長的鬍鬚和一嘴血盆大口,取代了應當是泛白的夜空。牠張開牠的嘴,看來是想把咬下我的頭。
黏稠的唾液順著粉嫩的舌尖滴落,散發著肉塊腐敗的惡臭。空洞深邃的口腔,像是有著某種引力,引導著獵物走向更加深邃的前方。
你怎麼不戰鬥啊!混帳!
不……不能在這裡……不能在這裡死去,我要活下去!
「開什麼玩笑,我也是……我也是一直在戰鬥著啊!」我緊握手中的長劍。手一曲,劍鋒筆直地陷入暗紅色的口腔中。漆黑空洞的咽喉傳來痛苦的呻吟,大量湧出的鮮血染的我一身血紅。
「吼──」牠憤怒的咆嘯著,雙眼熊熊燃燒著青白色的火焰。
「夠了!遊戲到此為止!」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將牠拉開。那女人站在城門上俯瞰著我、俯瞰著遠方……
耀眼的晨曦使她的臉龐清晰了起來,那清秀嫵媚的五官……我痴痴地望著她:「好美……」
「這個世上竟然有人可以傷到我的虛影……除了你之外。好久不見,雷文。還是應該叫你雷文將軍。呵呵。」
噠噠。
在雄壯的馬匹上跨坐著一名男子,雙眼炯炯有神、英姿煥發。手裡緊握著一把劍身泛紫的大劍。「哼。」雷文二話不說,用劍鋒一指,數道電光自劍鋒噴發而出。
──轟隆!
煙硝散去,女人身上圍繞著黑色霧氣。「呵呵,攻擊還是一樣無力阿。雷文,這個世界比我所知的還要大,人類也比書上所寫的更加有趣。看來,人類的評價得重新填寫呢。」說完便化作一陣黑風散去。
我感到胸腔一陣劇痛,不由得發出痛苦的哀鳴,接著咳出滿掌的鮮紅。
雷文蹲下身子,用非常快速的語調說著:「我先幫你做緊急處理,不要說話。」
「雷文將軍……請告訴我,如何才能像你一樣耀眼?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淚水與情感一同決堤,苦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流進了嘴裡,像灼熱刺喉的萊姆酒一樣難以下嚥。
「為什麼我們如此拚命,到頭來卻像花火般毫無價值地消逝?」
他皺著眉頭,唇翳蠕動著。
(陸章-完)
恩,七八九章寫得差不多了。定案之後會神速更新、神速完結
,再來要準備寫投稿的文章了,聽說是五月底截稿
。(一個字都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