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一道粗獷的嗓音，喚回蒼流飛遠的神智。
回過神，便瞧見身材壯碩的同伴王曜身後背著大刀，黝黑粗獷的臉龐上一臉不解地睞著逕自發愣的首領，其餘同伴們也是滿臉疑惑地望著他。
「怎麼了？」這句話，不單問王曜，也問著自己。
自從離開御花園的涼亭後，他滿腦子都是鳳子寧那張嬌美卻透出無奈和哀戚的容顏。
若能選擇，我絕對不要當公主……她所說的話亦不斷在他的耳畔一再迴盪。
鳳家血脈的特徵在她身上展露無遺，光是皇帝鳳子曜就有張足以教女性傾心的俊顏，何況和皇帝身為手足的她？更甭提齊王爺，那張俊容簡直就是生來氣死天下男子的。
或許因她有一副好容貌，教人不注意她也難。所以當那張芙顏面露無奈，才會讓他不自覺……有點掛心。
興許是兩日前見過那令他印象深刻的燦爛笑容，才會覺得……她只適合笑。
「頭兒，你又發愣了。」原本打算開口說正事的王曜，眼尖察覺蒼流再次分神，於是開口喚回他的神智。
「鮮少見頭兒這般，該不會在想女人吧？」站在王曜身旁，一名長相平庸，但雙眸透出銳利之光的夜明開口調侃，其餘人也笑出聲。
「你傻啦？頭兒連妓院都沒去過半次，怎可能會想女人？」聞言，王曜哇啦啦地開口反駁。
反倒是蒼流，爾雅俊顏難得浮上暗紅。
「甭提這個，還是沒有魑魄的消息嗎？」假意地輕咳一聲，蒼流掩去浮上頰邊的暗紅，神色一整。
「很遺憾，沒有。」夜明搖頭一嘆。「自從之前聽聞他回到夜門之後，就再也沒有下落，不知他到底跑哪兒去了。」
「哼，八成跑去幹些不為人知的勾當！」王曜很不屑地嗤了一聲，對所談論之人的不滿與鄙視全寫在臉上。「誰不曉得當初他跟辰王毛遂自薦，根本就打算一石數鳥。先殺女護衛，再殺齊王及皇上，後殺頭兒，沒安好心眼！」
聞言，蒼流的神色凝了幾分。
是了，他──蒼流，正是已經在數個月之前被滅門的夜門首領，魘魅。
蒼流是他在衛門的名字，自從被皇帝相中後，他便捨棄魘魅這名字，拾回自己遺忘許久的名。
御衛所裡的每一位錦衣衛，全都是當初破夜門有功的同伴。若非他們的鼎力相助，恐怕無法裡應外合讓禁衛軍攻破夜門，順帶毀了辰王意圖謀反的詭計。
當時的他，接到辰王來信上寫著任務已由魑魄接手，滿腦子只想到紫夜很可能會喪命在魑魄手下，全然沒想到向來與他不和的魑魄竟是打著如此可怕的算盤。
但仔細想想，魑魄會打算藉由此事將他除掉，他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現下最讓他疑惑的，就是魑魄的行蹤。這數月來，他讓弟兄們有閒暇去打探關於魑魄的消息，卻總是一無所獲，彷彿這人根本從人間蒸發。
越是沒有消息，越是令他覺得事有蹊蹺，依他的了解，魑魄不是個安份的人。
他猜想，魑魄來到京城發現中計，捎了信給辰王後，定是稍微歇息過後又動身回到蠻荒之地。只是為時已晚，當魑魄瞧見傾頹的夜門，以及破敗的宮殿，定會感到錯愕、不甘……然後來到京城，大開殺戒。
但這數月卻是風平浪靜，關於魑魄的消息一點子兒也沒有。
著實吊詭……
「無論如何，只要有消息就通知我。」
「是！」頭兒的話，他們哪有不遵命的道理？
雖然剛開始，他們頗反對頭兒進宮成為錦衣衛，但跟著他進宮就職，才發現這皇宮也沒這麼糟。皇帝待他們如同對待朋友，一點兒也不擺架子，還有不少秀色可餐的小婢養眼，漸漸地，大家也將這御衛所當自個兒的家了。
現下，卻有個可能會將這一切毀於一旦的傢伙存在，自是得快些搜出來處置！
恭敬一揖之後，王曜、夜明以及其他的弟兄們便魚貫退出御衛所，各自忙著自己的任務去了，徒留蒼流在原地。
許多思緒，盤旋在蒼流的腦海裡。
看來，他得建議皇帝鳳子曜，加強宮中巡邏。畢竟魑魄的武藝不在他之下，真要鬥起來，一時間也是難分軒輊。但其他人卻不見得……魑魄下手兇殘，再加上他瞧見夜門被滅及辰王被殺，更不可能冷靜……
好不容易破除辰王謀反的詭計，這朝廷與國家總算太平，說來皇帝鳳子曜實在是厥功甚偉，懂得選人、用人。一個統治者最值得稱讚的，並非他為這國家做了多少事，而是懂得將人放在最適合、最能發揮長處的位置。
要是魑魄趁夜摸進皇宮……
驚覺自己的思緒偏了軌，蒼流驀地停下思考。
原本是在想魑魄可能會趁夜潛入皇宮，摸去皇帝的項上人頭……怎會突然想到……要是魑魄摸進鳳子寧的寢宮呢？
她有著姣好身段與容貌，難保魑魄不會對她心懷不軌……
「我是怎麼了？」挫敗地嘆一口氣，完全不曉得自己怎麼會突然憶起鳳子寧來。
若能選擇，我絕對不要當公主……
他定是頭一回瞧見她那麼落寞的神情，才會一再回想起她說這話時，那張芙顏有多麼無奈、哀戚和……寂寞。
他的心房，早就被那已經嫁人的小師妹給佔滿，容不下別人了。
會忽然憶起鳳子寧那張落寞的臉龐，定是不自覺將她和許久前也曾露出這般神色的小師妹給重疊。
一定是……
＊ ＊ ＊
「你把我叫來，就只是為了這事兒？」沉醇得教人酥麻的嗓音，笑問。
約莫過了數日，御書房內一樣是單獨二人。不過和先前不同的是，此時待在御書房內的，是二名男人。
「沒辦法，除了你，我想不出誰能解決。」鳳子曜撫著因為數日未曾好眠，而隱隱作疼的額際。
唉，他這妹子，真是淨給人添麻煩。自己想不出答案就算了，還將問題丟給他這皇兄去煩惱。嘖！也不想想，她自己都想不透，更何況是別人？自個兒的問題還想靠人給她答案，真是……
「她對蒼流有意，將她賜婚給他不就好了？」鳳于嘯風涼搧著手中折扇，薄唇噙笑。
「至於塔哈國王子那兒，我瞧那王子也是個老實人，就明說寧兒心有所屬，他應該會諒解的。」然後塔哈國決定不娶寧兒，寧兒也嫁予她喜愛的男人為妻，皆大歡喜。
至於蒼流？那男人的喜好不在他的顧慮之內。
「可蒼流不見得對寧兒有意啊……」鳳子曜有些為難地說。
「感情可以婚後再培養。」啜了一口茶，鳳于嘯的語氣仍舊風涼。「世上有許多夫妻都是如此，不急、不急。」
聞言，鳳子曜深深覺得自己似乎找錯人了。
因為眼前的堂兄，擺明了不想插手此事呀……
更何況，堂兄似乎和蒼流有些過節……這也難怪，畢竟蒼流在任職錦衣衛之前，曾身為辰王的刺客，更奉命要殺堂兄。只是後來不知為何……蒼流卻反過來暫時成為堂兄的護衛，還協助他們揭穿辰王的陰謀。
至於蒼流倒戈的原因，他沒追問，堂兄也沒提，只能當作他受不了辰王這主子。
「先不論你的皇帝身份，光是把親妹子嫁去北方，你捨得？」他身為堂兄都捨不得。
鳳子曜抿唇，不語。
倘若他不是天子，自是捨不得讓子寧嫁到遙遠的北方去。身為兄長，他自然也想讓子寧嫁予她愛的男人為妻，但……
他是金鳳皇朝的皇帝，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將國家社稷拋在腦後啊。
見堂弟沉默，鳳于嘯明白他心中的掙扎。
「要是哪天你識得情愛，或許就能明白寧兒的心思了。」鳳于嘯一面嘆息，一面輕拍鳳子曜的肩頭，說道。
是這樣嗎？鳳子曜依舊沉默，思索著堂兄所說的話，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答案。
「所以，你還是快點娶妻立后吧。」末了，鳳于嘯露出促狹的笑。
果不其然，鳳子曜翻了白眼。
他真的找錯人了！
創作內容
塔客協會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