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何將情感刻劃得動人?
此即為「感情戲」,在文學作品中是往往是十分重要的一環,尤其在以親情、愛情、友情等為主的作品中,更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基本上最重要的原則是「真摯」,絕不可矯揉造作。因為描寫情感時,最主要的原則即是需符合角色的性格,而非不斷用一些台詞或浮誇無實的詞藻文句修飾。比方首先需考量,這名角色的性格是內斂、外放?抑或多愁善感,還是冷酷無情?在此筆者先以「性格內斂」者為例:內斂的角色不可能會表露出明顯的情緒,會壓抑於心中。但僅要沒有過於極端,多少能從「肢體動作」看出端倪,因為肢體動作也是一種語言。譬如內斂者憤怒時,可能會因為性情壓抑,而握緊拳頭、咬緊牙根、緊皺眉頭等等。而性格外放者,就會直率地表現出來,比如暴跳如雷、大聲咆哮、力搥桌子之類。因性格五花八門,以下便不逐一舉例了。
然而應如何貼切地展現角色性格?最首要的是「專注投入」,將自己的意識徹底投入角色當中,而且盡可能喜愛該角色,讓該角並非一個死板的模型,而是鮮活的靈魂,自己表達情感的時候應是有血有肉的,若能徹底融入,甚至喜愛角色,何以缺乏生命力呢?但若是不討喜的角色,難以去喜愛的情況,試著懷抱「我會塑造、描寫這個角色,就是為故事增色,若不將該角生動地表現出來,這個角色就喪失意義了,不但對不起故事、讀者,更對不起自己」的想法,應能盡力投入了。
除了全心投入,多方閱讀善於刻畫情感的文學作品,甚至包括動畫、電視劇等,也是很好的選擇,因為動畫、電視劇有將聲色動作更明確展現的優勢,因此除了讀文學作品磨練文筆,多看影片亦能開拓眼界,是很好的學習方式。
除上述的基本原則,尚有一些訣竅:如思考配合劇情氛圍的事情,也能幫助融入情境。舉例而言,在描寫至親過世時,倘若自身無此經驗,以與此最相似的經驗類比以揣摩。此外,也能聽配合情境的音樂,因為此與刺激靈感是類似的道理──獲得靈感的源由,應是心靈融入音樂情境,亦即心靈融入某種情緒。因此這是融進某種情緒十分速效的方法。
簡言之,要有令人動容的情感,便是需達成「真摯」的效果。而讓情感真摯的方法有許多,上述僅是一點淺見,僅供參考。
二、情境營造
充實豐富的劇情,為不可或缺的主幹,但一個好作品亦需「背景」的襯托,而「背景」與情感結合,便營造出「情境」了。
基本上,若要成功營造引人入勝的情境,除了寫實貼切,摻帶「文學性」也是很好的方式。而如何營造文學性?以內容而言,常見的有象徵性的事物、詩歌的獨白等;以筆法而言,常見的有優美的辭藻、文句的格式等。
在此先探討內容:
(一)象徵性的事物
文學經常使用象徵手法,譬如以康乃馨象徵母愛、白鴿象徵和平、沙漏象徵時間的流逝等。但作品若僅以這些平常的象徵,便落於窠臼。因此可以其他事物代換,或不一定使用單詞來象徵,主要是以一段完整的劇情,及描述當中令人一目了然的細節,將欲表達的內容展露無疑。
例一:
……思潔伸手觸摸冰涼的磁磚,隨後徐緩起身,朝擺鐘走去。
『為什麼鐘擺突然不會擺動了呢?沒電了嗎……』
她一面低喃一面伸手,將鐘擺向左一扳──
剎時房間傳來陣陣笑語聲,思潔面容浮泛仿如一彎新月的淺笑,向房門前去,並打開房門。
上例是在描述在某個特殊的情境中,女主角發覺時間停止流動,鐘擺也停止了。因此將鐘擺向左一扳,發現原陷入死寂的空間,再度恢復生機。同樣是在講述時間流動,但不一定需要以「沙漏」作為象徵,能替換為「鐘擺」,及以「傳來陣陣笑語聲」、「一彎新月的淺笑」等細節作為劇情轉折的暗示,當劇情連貫後,便營造出奇幻般的意境,給予讀者獨特的感受。如此正是以文學性來營造出「情境」了。
再節錄我國海洋文學作家廖鴻基的短篇小說「漂流監獄」為例:
例二:
……洞口已經封閉,護他(主角阿提)的柵欄如今也是囚室的柵欄。
(略)
阿提夢見龍子擱淺在岸上,他慢慢地窒息死去。
好幾次他夢見海面的那隻蝴蝶。
(略)
但這些操心,阿提都放棄了,碰到困境時,他就安靜地睡,然後做夢。而他總是會夢見那隻海面翩翩飛舞的蝴蝶。
此短篇小說不斷呼應篇名「漂流監獄」這個主題,上段已透露出「監獄」不僅是喪失行動自由的監獄,更是喪失「追求自由」的心靈,以及反映逃避現實的可悲。而「蝴蝶」則是自由的象徵,蝴蝶開展蝶翼,在自由的世界消遙飛翔。更是與主角形成正反對比,突顯主角因貪生怕死,而主動捨棄自由的悲哀。藉由種種物象的比喻,一個鮮明的情境油然而生。
不落窠臼,及與情節緊密相連的比喻等等,皆為活化象徵的優良手法。
(二)詩歌的獨白
除了本來就是詩歌的文體,其餘如小說、散文等也能摻雜詩歌的元素。詩歌一般而言,是一種平易近人的文體,也有許多懷有唯美浪漫的情調。故在不濫用的情況下(以別偏離讀者的焦點原則),摻雜部分詩歌是很好的選擇(若發揮得當,能夠將獨白發揮地更加動人)
例三:
遙望明月
前角仍舊虧缺
殘月如鏡
反映殘存內心 時間的離碎 韶光的殘片
心間一片支離破碎 早已無法承受摧殘……
上述以新詩的形式表達角色的獨白(關於對角色獨白更詳細地解說,可至「視角切換、角色獨白」的連結),有別於一般口語的獨白,除了讓文字呈現更加精純唯美,真摯動人的情意,便展露無遺。
至於歌,既可獨唱,亦可雙人,甚至數人對唱。筆者在【短篇】三叉路口曾經以男女對唱,及男女齊唱類似音樂劇的方式,呈現角色的心情:
例四:
(男唱)
兩條平行線 發生不可能的相見
我們都是黑線 在白茫茫的世界伸延 是如此的對比而清晰可見……
(女唱)
為了相接 於是我們決定傾斜
許下共同的祈願 深信這樣的夢想總有一天能實現
(男女齊唱的部分)
只怨我們相識得太早
我們的存在 簡直輕如鴻毛
我們的存在 只是縹緲虛幻
虛幻得 就像永不可觸的彩虹……
總之,詩歌能夠添加戲劇性,讓原本較為平淡的故事,能夠起伏波動。
現在來探討「筆法」的技巧:
(一) 優美的辭藻
使用優美的辭藻固然能讓作品增色,但卻非一味地堆砌,需以精簡明暢為原則。譬如使用文學性的語彙,(這在淺說寫作疑難雜症探討過),但僅需兩字或四字詞語即可。如「藍色的天空」,「藍色」可以「抽換詞面」的筆法,替換為「湛藍」;「蔚藍」、「奧藍」、「青藍」、「靛藍」等,「天空」替換為「蒼穹」、「穹蒼」、「天穹」、「蒼空」等,接續便排列組合,如「蔚藍蒼穹」、「奧藍穹蒼」等。
然而相同的意思,如何選擇最貼切的形容詞?基本上這並無標準答案,文學是主觀的,每個人對於「精準貼切」的形容的認知各異,基本上多讀、多寫,累積許多經驗後,便能逐漸了解近義詞間微妙的差異,抑或能用運用流暢。至於文辭如何流暢?建議在心中默念幾遍,或是直接念出來,使用自己念最順暢的。雖然這是自己個人的想法,但筆者仍須強調:「文學是主觀的」。遭受部分讀者的批評是在所難免,唯有知識與經驗的累積,作者方能與讀者之間的感受逐漸接近平衡。
若仍有文辭如何拿捏得當,不因文學性而無法普羅大眾的疑慮,進一步探討,詳見淺說寫作疑難雜症。
基本上筆者並沒有文學作品就必須有文學性的想法,因為樸實自然的文字,若發揮得當,也能十分動人。在此僅是給予寫作者另一個方向,畢竟每個人的文風皆獨樹一格,並無對錯之分。
(二) 文句的格式
善用文句的標點、分段、排列,能夠帶動文字的節奏,靈活生動的情境便隨之產生。
例如一行僅寫一句,抑或四字成語(詞語)、一個詞彙,甚至是一個字,皆能吸引讀者的目光,給予深刻的印象,甚至擁有畫龍點睛的效果。
例五:
呼──
窗外一陣風聲,簾捲西風。淒清蕭瑟的秋季氛圍,瀰漫整間屋子。
在屋子深處的書房,一名短髮俏麗、戴有黑框眼鏡的青年女子,不發一語,兀自埋首讀書。
呼──呼嗚嗚……
秋風不斷從窗間隙縫漏進來。
轟咻咻……轟──嘎嘎嘶嘶……
嘈雜的車聲,也隨同摻混進來──此處,為繁華喧鬧的都城。
一行僅有一個壯聲詞,以及兩個破折號,以達聲韻的效果。下行則暗用古詞的當中的詞句「簾捲西風」,將秋風穿洞簾幕的景象言簡意賅地表現出來。緊接著風聲是富有變化的,因此以下數行以流動變化的狀聲詞,分成數段,在將另一種聲響「嘈雜的車聲」摻入,在以破折號補充說明「──此處,為繁華喧鬧的都城。」將地點交代。
有時帶給讀者深刻印象,不一定愈精簡愈好,偶爾也能用疊韻,並非冗長,而是更為生動地將聲色景象表現出來。
例六:
黃沙瀰漫,掃盪僅存的蒼鬱山林──轉瞬,整座森林即遭覆沒,獨剩一望無盡的漫漫黃沙與光禿山丘了。
無盡、無盡、漫漫、漫漫……
「黃沙彌漫」四字將景象簡要地描寫出來,「掃盪僅存的蒼鬱山林──轉瞬,整座森林即遭覆沒,獨剩一望無盡的漫漫黃沙與光禿山丘了。」以破折號拉長敘述語氣,在一股作氣將結果寫出。下行則以「無盡」、「漫漫」,各重複兩次,除加強意象外,「漫漫」為疊字,更能增強綿長的感受。
筆者已說明以上兩個主題的常見技巧。秉持一貫寫作系列的風格,由於此為淺說,不願長篇大論。若各位有何意見歡迎交流,日後有時間會持續發表淺說寫作系列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