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名賢者及悔恨釀成的悲劇
「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如果當初有人能對我說出這句話,想必我也不會怨恨這一切——
滿溢成圓形的月亮讓城市裡燈光顯得多餘,就像添加不必要的照明一樣,不斷詛咒這平凡且理所當然的居所,我渴望有所不同。
月光是很好的聽眾,以致於沒法回答我何時才能得到「解脫」。從來不指望得到救贖的我多愁善感了起來,身體上的疼痛有如徒匪般掠奪走我所有的注意力與生氣。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非常狼狽吧?
從我開始懂得凝視月亮的美麗時,我就被她的姿態所迷惑。當我發現…我認知到月亮的光芒其實是一種生命的循環,我眼中的世界已經沒法當作理所當然了。世界生病了,被一種致命的病毒給侵佔了——
※
放眼望去竟是紅褐色的大地,這裡究竟是哪裡?
我當然不知道,非要說清楚的話,我想這是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吧?
那些被鮮血漂紅的地面反射出月光的身影,赤腳走在夢中的世界,我從沒思考過這有什麼不對。完美的夜色,完美的風景,完美的「月光」。
這便是我的使命吧?用這本書紀錄下眼前所見到一切。
那怕這上面寫滿了看不懂的「符號」,只要收集下去總有一天可以把它寫滿的吧?
「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領域——」
※
什麼是『滅世歌』呢?
從字面上看,它是代指附有公式涵義的存在;從意義上解讀,它是與世界終焉有所關聯的存在;從外觀上認知,它是載體、記錄、切割的無機物;從歷史上討論,它頂多是某人撰寫的伏尼契手稿;從學術上價值,它是唯一能間接證明國度存在的事物;
從常識裡看,它是一本寫滿符號的無字天書;從包裝上觀察,它是有著漫長地歲月的奢侈產物;從型態上分類,它是固體、柔軟、可翻閱的書籍;從價值上比較,它不是具有拍賣價值的;從記錄上可知,它是憑空出現在名為學園結界裡的書。
很多人都在揣測它的可能性,也就是:
討論究竟是誰、為什麼、怎麼完成的。
有一種存在可以同時解答這三個問題,那就是受人畏懼的賢者。非人之人,是少數用來鄙視賢者的稱呼之一,不難發現這種叫法相當貼切。
能夠詳細地為你解說被支解者時的感受,能將你內心深深埋葬的弱點挖出,能替死人傳達最後的意圖與怨恨,能把無數種結果都斬殺殆盡,只留下一個可能性;得到真相的知識。
受人如此敬畏的原因並不難理解,總歸是一句話:知識是把雙刃劍。
當你斬開眼前的問題,卻發現問題其實是保護你的護甲。
所以賢者又有惡人的稱呼。
他們回收人們內心的次等。
讓人必須面對事實,一般不會是甚麼好事。
也正是因為凡人總需要逃避的地方,賢者的工作一直處於半停止的狀態。直到七賢者的出現。
足以突破數量、數字約束的人。
附帶一提,六賢者是指突破個體強度的人。
在六的基礎上,往上一個層階,那便是七賢者。
面對世界終焉一樣遊刃有餘的賢者,目前不會超過十五人。
這個數字或許讓您懷疑世界終焉的可能性,因此強調一點,當中的八人被列為社會不適者,而最年輕的七賢者,又被嫌棄是殘次品。七賢者,沒有想像中的強大,只是在面對多數異端,賢者是他們的天敵。
『滅世歌』,是一種概念。
正確的講法是完美公式。
也就是魔法。
以下是節錄自『滅世歌』一書中的段落。
意思是世界毀滅時,我們將高聲唱出我們曾存在於此。
怎樣才算是世界毀滅呢?
當我們殺害他人或被他人殺害時,『世界』即為毀滅之意。
只有被殺害或者殺害他人才能唱這首歌嗎?
沒有人真的會被殺害,也沒有人會殺害他人。
這就是世界的滅世歌。
「哼。」令狐智子,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相當精幹的女人:「用這種拐彎抹角、曖昧不明講法,真是令人作嘔啊。」
智子顯然不喜歡那本書的內容,至於是否跟她剛剛被迫揮霍了大筆積蓄,就不得而知了。
「…殺害?」我無意識的自言自語道。
真是奇怪,至今我和智子所遇到的「概念」都是對「人的部分」特化成的。殺害他人,無疑是在建立——虐殺者、被殺者。
為什麼呢?
來不及追究源由,智子的壞習慣又開始了。
「沒有用的喔,白境 鞘。」智子毫不客氣地指正道:「不管是殺人也好,被殺的人也好。都不應該有所埋怨才對。」
——對於這番言論,請恕我無法認同。
「——白境 鞘,妳是不會明白的。
人活著是因為有『生』這個概念,每一種『人』必定會懷有『生』的意願。作為一名『告死』,這已經是妳能理解的極限了。可是人除了懷有延續生命的概念,也含有『死』的意願。構成人類的元素,即使放在具備所有條件的環境下,也不可能馬上產生『生』。
所謂的『生命』其實就像煙火一樣,稍縱即逝而且花費驚人。
最糟糕的是做出來的東西盡是些『生』『死』參半的偽物。
真叫人作嘔。
話說回來,殺人者其實是相當無奈的存在,不是因為自己殺了人才成為殺人者,而是自己沒有找到不變成殺人者的堅持,從而由被殺者轉變成了殺人者,所以一旦變成了殺人者就不能再以一個被害人的虛偽身份自居,而是變成早晚都要面對殺人事實的心靈逃犯。
假如兩個人的中間有種不可切斷的羈絆,形成這種羈絆的過程必定是在種種選擇(此為巧合之意)下所鑄成的必然。
反過來說,必然是因為有了無數偶然的疊加才形成的。而決定是否承受偶然的卻是我們下意識的行為,也可以詭辯的解釋為命運或是不可抗拒的因素,但想也知道那畢竟無法扭轉的結果。」
說完智子撕開一根球形棒棒糖,將糖塞入嘴中。
雖然不清楚智子對於『人』懷有怎樣的想法,但我現在明確的感受到被人小看的裡發言。是『告死』就等同於無法認知『死』的概念嗎?
果真如此的話,那麼存在於這裡的我恐怕只是一種幻想吧?當然智子不會說破這點,我也不會問她這個問題。
「妳應該有聽過『創造』?」智子沒頭沒腦地問道,不對,她是有目的的,這件事情無論怎麼也無法隱瞞下去了。
「真正重要的不是月光的多寡,而是月亮的型態啊。」智子的詰問多少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這就是她說話的方式——抓不到重點,捉磨不透。
「人的出生,就像新月一般,又小而脆弱。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的成長、壯大,最終空洞、弱化、凋零。小妹妹做出來的世界不正是那種姿態的最佳範本嗎?
創造生命,本來就不是人類的領域,那怕理論再怎麼完美,原創的生命也存有固然的缺陷,所以說,這個世界的生命雖說不能冠上最完美的稱號,但最完善這點可是無人能出其右的,舉例來講的話,就像RPG製作大師一樣吧?」
把世界視為遊戲一樣看待了嗎?
把人生當作遊戲一樣對待了嗎?
「所以…」智子用她獨有的戲謔表情,笑道:「…白境 鞘才沒有殺死她,而是創造另一個足以取代、足以彌補、足以挽回一切的存在啊。」
「沒有那回事。」白境 鞘用自己特有的聲調反駁。
「我是研究世界終焉的權威,也是學園中處於絕對中立的七之名。」
令狐智子以不可違抗地語氣說:「妳明明知道她是原型之一,卻斷然破壞了她,『人形琉璃』的意義連同她的存在,因為『告死』而昇華,知悉死亡的人;知曉告死的存在,不可能待在那邊,只有將她的過去放置在少年的夢中,所以破壞了她的常識。」
每晚都會接觸到的夢境,是連接少年夢境的異夢。
在異夢中懷孕而生的概念,就是『滅世歌』。
將國度的一切推向終焉的魔法。
用歌聲的力量乞求終焉的到來。
少年用這股力量摧毀了她,就是故事的結局…
「他才不是因為那種事情而存在的!」白境 鞘,有著少年外貌的『告死』幾乎是竭盡全力地嘶吼並否定。
已經看不見真相的少女,哪怕是擁有絕對實力的賢者也無法說動分毫。也或許只是因為對方並非人類,而是『告死』。
※
少女的常識,有如掉落地面的琉璃,碎裂成數塊。
少年的世界,有如得到寬恕的正義,維繫著存在。
即將拉下帷幕的劇場,
少年從旁走上舞台。
說道:「我存在於此。」
就算什麼想法也沒有…
即使什麼反抗都不做…
我依舊哭泣。
妳並不存在,我並不存在。
兩個不存在的人,在他們的『世界』裡,
少女說:「你我之外,什麼也沒有。」
少年說:「我們之間,什麼都不存在。」
※
已經喪失對話能力的石鱗花,如同敲碎的玻璃飾品散落在地上。對於這樣的她,我連微微的同理心都無法做到,大概是因為她跟我是如此的阡陌吧?
妳跟我,就算不是重合的個體,也沒有可能是分裂的存在。
我是唯一的、
我是少年的…
再怎麼靠近也無法描寫,
再怎麼遙遠也無法形容。
兩個不同規格的世界,兩個不同『』的人。
我的願望永遠都不能實現,只能懷著這般禁忌的關係。
存在。
少女流出了眼淚…為了與之毫無相關的人。
眼眶裡晶瑩的淚珠滾動在存在與否的邊界。
一直沒有對石鱗花發表意見的智子這時突然給了我一個地址:「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應該可以在這個地方找到他。」
這是什麼?
「……」智子露出厭惡的表情,讓人有些意外。
臨走時,智子對我說了一句無法理解的話:「放心吧,妳存在於此。」
※
這只是玩笑吧!!
我不相信!
哈哈,一定是有人在錄什麼整人節目對吧?
一定是這樣!
我…我…啊!
※
感覺自己意識漸漸微弱了起來,都到這一不了還是沒有辦法完全的完整的完美的死去,我甚至連確認自己的姿態都無法做到。
為什麼我會倒在地上?
為什麼少女要殺害我?
我無法思考了。
那就這樣靜止嗎?
我不免自問道。
我不要啊,我…抗拒死去,沒有理由的抗拒著。
書…滅世歌。
回答我吧?
怎樣才能不要…不要死去呢?
「只要想著不要死去,化身成為『永恆』就好了。」
這樣啊。
※
「站住!」
一聲嚴厲地呼喊試圖阻撓逃跑者的步伐。
對方很快繞進小巷的轉角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再一次衝刺後,對方的背影回到她的視線內。
「別跑!」少女的聲音從迷之追擊者的口中冒出。
幻想追擊者。
有如馬拉松賽跑的領跑人,遙遙領先在人群前端的運動家,說穿了不過是忙命於逃亡的越獄者。
只不過…是越域者才對。
受到嚇阻的逃跑者並沒有回頭確認對方的狀態,急忙逃向下一個轉角。也是他犯下最大的錯誤,沒有事先探知好逃跑路線及追擊者的來歷。
『創造』。
在他面前的是一堵無法穿越的死巷。
「怎麼會…!」
「抱歉,我創造了你逃入死巷的事實。快把你搶走的東西交出來!」
雙手插腰大方地伸出右手,討要被對方搶走的物品。
簡單地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並非決定論;因此創造的概念也包含可能性的機率。
「別過來。」逃跑者一邊慌張地大叫一邊找尋可以脫離現狀的辦法。
「唉,本來下定決心要自己出門的,沒想到一出門就遇上搶劫。」追擊者一面自言自語地走向對方,同時右手自然地搖擺者。
與其說是大意被搶,不如說根本沒料到有人敢搶她東西吧?
就在她已經認為對方沒有任何還擊的餘地,逃跑者又一次讓追擊者吃驚一次。
『格律差之時』。
兩個逃跑者同時出現在死巷內,本來就沒有出路的巷子現在顯得更加壅擠,在『格律差之時』的現象下,兩種可能性會同時存在,並以施展者的意願選擇其中一種可能。
當然那也只能欺騙三以下的世界。
做為最高存在的七之名,『創造』。
先後將兩個逃跑者的左右腳絆倒,然後大聲說道:「別讓我說第三次!」
收斂的可能性使得其中一個逃跑者消失,另一位逃跑者則是趴在地上無法動彈。
「妳是曲偶師!」逃跑者驚奇地喊道。
這樣地行為被解讀為拖延時間的策略。
追擊者不發一語地走向前,將對方右手握著的武器踢掉,狠盯著說:「馬戲團的成員就該乖乖待在籠子裡,渾沌甚麼時候變得那麼墮落了!」
即使被人誤會是曲偶師的追擊者,也沒有解釋自己的身分,以『格律差之時』的世界還無法理解身為『創造』的可能性。
「我才不是渾沌的成員呢!」原本認命被逮的逃跑者意外抗議道:「那些怪物最好早點死光光算了。」
明明用了「把戲」卻矢口否認馬戲團的價值。
「喔?」激發出求知慾的追擊者將腳重踏在她的背上,這麼做的原因是為了防止『格律差之時』的現象。但,
「很痛耶!妳在幹嘛?!」逃跑者受到重擊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像大小姐一樣的無禮態度。
認為完全沒有必要回答問題的追擊者,開始研究這個越域者身上是否有馬戲團的標誌。比起對方無禮的語氣,她更偏向行動上的暴力,但在徹底摸遍對方身體後,除了啊~、等等~、妳在摸哪裡、不要~、討厭不可以啦…之類的回應外,沒有任何收獲。
「呼呼…妳…別以為我會放過妳!」
「喔…真的沒有馬戲團的標記耶,等等搞不好這裡有。」
原本正在整理衣服的逃跑者又一次被按倒,追擊者按著她的頭往後仰,隨即撐開她的雙唇,然後在舌頭的表面發現一個印記。
※
書頁。是的,四散飛舞的書頁是能擬態成某種生物的異獸,他們奔走著躍動著追逐著,那是生命循環裡的其中一小段。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要逃跑呢?微小的生命被吞食,巨大的生命被掠奪…
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好用書頁撫摸著他的臉頰,喀搭——
唉,
※
「做作的問候就免了,讓我們開始廝殺吧?」帶著堅定地口氣嘴裡說出狂妄的話語,是否這才是白境 鞘的真面目?
有著石的含意、石的型態、石的觸感…石鱗花是透明的死物。
書頁,去攻擊她吧。
書頁,去擊潰她吧。
火焰從書中出現,燒傷阻礙我的敵人們,開啟宣洩一切憤怒的出口吧!
少女側身躲過飛舞過來的帶著熊熊火焰的書頁,然後奔跑了起來。
沒有膽怯,沒有恐懼。
彷彿一切早被她看穿了一般,她帶著輕藐的微笑輕鬆地揮出了一刀,所有的書頁連同火焰化成虛無——就像…吃掉了一樣。
是的,她殺死了有形的物體,沒有参雜一點『生』的告死,在她的一擊下徹底歸為『虛無』。
何等恐懼的力量。
絕對的暴力,無敵的能力。
怎樣才能打敗她——一個能給予所有告死終點的『存在』。
石的絕望、石的悲鳴…
對於白的正反,毫無意義。
火雨!
一陣密集的火焰如同傾住而下的瀑布激盪起巨大的塵埃,急速膨脹的空氣形成一股足以推開任何障礙的風壓呼嘯而過。我,『書魔』,絕不能讓她殺死到我的唯一的『現實』。
突然,一根具有實體的物體從火柱中突起。
冰。
「定義完成:『書魔』,編號不明,jijll;ui4wwiuri,mciodrnocpsroidnr odkjroi kdjroisjssoxon ;可以殺死她了,白境 鞘。」
一位身材均勻帶著黑色眼鏡架的女人出現在火海的後方。
然而她並沒有在跟我講話。
我感受到在火中『告死』的強大。
碎裂,迸散開的冰碎片化成霧氣,從中走出的「人」別說是受傷,連一點污垢都沒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
長刀,一把與握著它的主人完全不成比例的長刀。它反射出刺眼的銀光不斷跳躍在無聲的空氣中,當它閃現一次身形時,毫無疑問地會斬裂、劈碎、挑開、刺穿…所有阻礙在它路徑上的「萬物」,只留下一道道「空」間。
我不能確認她是誰,但她的身影讓我不能平靜,當她回頭睥睨之際,若有似無地微笑以及飄舞的長髮…我確信自己看到的是不存在的人物。
※
太好了,太好了。
這才是他想要的。
妳果然是『滅世歌的持有者』。石鱗花,放出妳心中的巨獸,讓牠存在於妳的告死中,與我共舞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吼聲,只有這樣才能宣洩我現在的感受。
沒有重量的限制,所以格外靈活的長刀,就像一出生便長在我的雙臂上。
石鱗花就像被刺破的氣球,一段刀刃添置在她的後背。
我所需戰勝的敵人,並不是那麼脆弱的東西。
已經失去意識的身體突然劇烈的抽搐,一股怪異的力量從少女的軀體湧出。
那是佔據她內心的惡獸所具像而成的形體。
火龍,很像電玩裡面經常出現的龍,全身布滿著細小紅色的鱗片,巨大的身軀,強而有力的四肢,比車輪還大的龍瞳,只要一個呼吸就能讓四周氣溫為之改變。
他的概念是『永恆』。
「你真是讓人厭惡。」面對遠遠高於自己的怪獸,白境 鞘無所畏懼地直言道:「醜陋…應該說是膚淺才對。用那種膚淺的姿態就能勝過我?」
怪獸,火龍以人類的語氣說:「我沒有辦法在能力上勝過你,那就在概念上創造一個不會消失的『永恆』,也就沒有失敗的理由了。」他冷靜地分析道。
「喔?」白境 鞘沒有料想到,沒有認識到,沒有察覺到。「眼前的你,是真物對吧?」
「可以這麼說。」
「真物,也就是說你不是『告死』。」
「沒錯。」
「這樣我就更不能理解了,明明是真物的你,為什麼會選擇依附在沒有自信、沒有自我、沒有思念的人偶上。」白境 鞘需要知道答案。
「因為我是『告死』的真物,對於你們而言,我是真物。對於真物而言我是『告死』。」火龍平靜地說著矛盾的話。
別開玩笑了!
「別開玩笑了!」惱怒了。「你在愚弄我嗎?」
長刀反應著持刀人的情緒,
一種奇特的紋路從刀座蔓延。
「白境 鞘…有著少年外貌的『告死』。」擁有強大軀體的巨龍,說了屬於『永恆』的最後一句台詞。
不可避免的,
無法迴避的,
充滿幻想的戰鬥。
像火、像花、像存在於幻想中的黑。
少女手中的刀,是告知死去的武器。
名為『告死』。
從她接過這把武器,就已經決定。
少年與少女的平行線是沒有交集。
『永恆』,正是白境 鞘期望殺死的存在。
雙刀,一把通體黑暗的短刀從少女原本毫無一物的右手中出現。
持著長短不一的刀,讓少女的形象顯得更加怪異,強大的怪異。
龍,巨大的龍。能夠飛翔、能夠噴火、能夠憑藉肉軀之力破壞。
而這一切,就是『永恆』的具象。
白境 鞘,快速地跑了起來。每當腳踩在地上,都會激起一陣塵埃,然後飛越四、五公尺的距離。
跑動,是所有招式的起點。
在無法拉近距離的情況下,
再好的武器也只是擺設。
龍,『永恆』狂吼一聲,巨大的聲響形成一股音的屏障,將試圖靠近的少女逼退。
白境 鞘身影一陣恍惚,介於透明跟實體之間。下一秒出現在『永恆』的背後、在空中,一招極快地迴轉,將自身的重力連同離心力,化為撕裂的傷。
鈍。
『永恆』蠻橫狂暴的身軀不再是擺飾,硬度絕倫的殺戮之殼、要塞移動、否定變更。
白境 鞘的右手,握持著幻想的黑、花的黑、火的黑…輕輕抵住堅硬的組織。
「『白境』。」少女說出了唯一可以解釋這種現象的原因。
兩把刀的長度有如對調般。
白潤的短刀、
黑澤的長刀,
是少女手上的武器。
白境 鞘做到了,
少女把刀刺入『永恆』中。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龍沒有回答。
是無關痛痒?
是毫無意義?
還是不能否定自己的『』,『永恆』。
這是一場虐殺,
對於當事人而言,
它卻還是一場正正當當的戰鬥。
一道火焰從傷口竄出,舔食著夜空的黑、蒼穹的黑、幻想的黑,像被塗改掉的字跡,黑失去了攝人心魂的美。
少女毫無恐懼之色,這樣程度的攻擊…這樣程度的嬉戲只是如此而已。
躍動,急馳在空中的少女,雙手的長短刀像兩條鐵尾,隨時準備出擊。
零碎地步伐,是專業的殺手還是初學的幻想?
沒有意義。
沒有道理。
雙刀跳躍而起,被稱為「大地」的腳下猛然搖晃,有如發生八級地震。
蠻橫的龍軀動著龐大的身體,肉搏?就好比衝撞時速120的砂石車一樣。
概念混淆。
或許是超越生體極限的龍才會有如此迅速地反應,
扭扯身體裡側的肌肉做出不可思議的敏捷動作。
聽說遠古時代的恐龍,腦的大小只有公雞一樣,
如果切斷恐龍的尾巴,可能要五、六秒的時間才會有反應…
純屬戲言。
概念混淆。
不過這副軀殼怎麼說也只是『』構築成的形象。
就算再怎麼反應持鈍,也不該發生這般譁眾取寵之舉。
證明龍的強大以及不枉費『永恆』之名。
一切都是具有意義的。
但少年不這麼認為,
他詆毀這場戰鬥根本的意義,輕蔑地說:「一切都只是妄想而已。」
白境 鞘必須做得更好、更多、更強烈才行,於是說:「『白境』。」
少年早就知道了,
少年早就聽膩了。
右腳微微彎曲了一下,像浮出水面的海豚,在月空下形成美麗的軌跡。
一道銀色的光芒,順著月亮的影子,快速降下,兩個身影在半空交錯。
有兩個人。
一個是高高跳起的白境 鞘,
一個是快速下落的白境 鞘。
重複的存在,
重複的你我。
為了同樣目的,存在於此。
下落的少女、俯衝的少女、殺戮的少女…
手持銀色長刀,最大限度的力量,揮打出去。
一道青色弧線從刀身的殘象射出,為了劈開『永恆』堅硬的鎧甲。
『永恆』敏捷地側移躲開了青色的鐮刀。
凝視月亮的少女,在空中消失。
怒視永恆的少女,在不斷下落。
單獨的個體,
單獨的存在。
※
殘骸。
『永恆』的殘渣。
宛如高聳的懸崖,處在邊緣的少年絕望的神情,流露對世界的不滿。
白境 鞘如此震驚…
此時、少年就在這裡。
像絕對不會延遲的班表,
卻出現致命的候車間格。
這般沈默,
不曾見面過的兩人,彼此有訴說不完地感情…
…現在卻都是錯愕。
「你…為什麼會…」
少年終於看到了白境 鞘。
臉上帶著疑惑、帶著不解、帶著恍惚。
「白境…」少年嘀咕地說,然後表情驟變。少年帶著戲謔地口吻:「…鞘。」
「…不…不要啊!」白 境鞘有如失控般的喊叫,沒有傳進任何人的心裡。
真的是謊言,
什麼救贖、
什麼殺害,
都是少年編織出來的謊言。
「妳說謊。」
黑境,與白色的她相對的、相異的、相當的存在。
有如掀開底牌的說:「即使是毀掉了『永恆』,妳也無法呆在他身邊。」
簡潔了當的事實,
勿庸置疑的結果,
無須確認的現實。
「…呆在『我』身邊。」黑色重複地、不必要地、補充地說。
從何開始這段錯誤?
又將在哪裡結束它?
白境 鞘,沒有回答的能力。
彼端的黑境亦無法回答。
然後,黑境的世界,開始瓦解了。
白境,取而代之的是白境 鞘的誕生。
「我存在於此。」眼淚不斷墜落,卻依然堅定地怒視。
「妳並不存在。」一切的開始,一切的推手,一切的結果。
※
「嵐 筱赭?」少年重複對方的自我介紹,試著記住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嵐 筱赭。」她露出了開朗地微笑:「如果你記不住的話,可以稱呼我、『少女遊行』。」
「…」
她依然保持微笑。
「妳…?」
「啊!」嵐 筱赭突然大叫了一聲,旋即慌慌張張地說:「原來你還不知道啊?真是抱歉,讓你困惑了~!」
「不會…」
「是這樣的。」她雙手合十做出參拜的手勢。「希望你能原諒我~」
「…」
少女毫不在意他的表情說道:「對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
喀搭,
※
----分隔線----
怎麼說 在過幾個小時就要穿上軍服了 輾轉難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