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脖子上的鈴聲，隨著身體的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的小主人一手拍拍我的頭，一手一如既往地撫摸著我背後的毛髮。他將我抱進一個放在電線桿下的小紙箱裡，並伸手取下原本繫在我脖子上的鈴鐺。
少了鈴鐺，那清脆的響聲也不見了，但也只是脖子上少了鈴鐺的重量而已，還在頸部的項圈，主人並沒有將它取下。
完全不明白主人的舉動，但他那哀傷的目光裡有著我所讀不懂的情緒。
「抱歉了小風，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呢？我望著我的小主人，不記得他有做過什麼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在我還在思考的時候，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身上──下雨了嗎？
「爸爸說沒辦法帶小風去新家，所以……希望小風也能找到自己的新家……」
了解狀況的我，幕然地，心底湧上一股怒火。這算什麼？罷了，人類，我不需要你用那虛偽的眼淚，來贈於我離別的餞禮。
望著那離開的背影，沒有出聲說再見，因為我想，這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了。
雖然秋天不若冬日的寒冷，但秋夜的晚風仍為這空蕩蕩的街衢拂上令貓瑟縮的涼意。我蜷曲著身子，倚在紙箱角落，臣服於疲倦的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瞇著眼，依稀看到比我高大的東西，替我擋住了清晨刺眼的陽光。
「喵──」
還沒睡醒的我，像以往早上起床那樣，發出類似早安的低鳴。在那之後，像是有個聲音在問我說。
「醒了？」
陌生的聲音，我立刻警戒起眼前這位陌生的訪客。
又是一個人類，看他雙手抱膝，蹲在我面前，我摸不著他的來意。
只見他從袋子裡拿出了一塊米白色的東西，看他將那塊不明的東西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地碎片，而將那白色的小碎片放在掌心中，遞過來問我。
「要吃嗎？」
這種米白色的方形物體我曾經在以前的主人家裡見過，似乎是人類的食物。貓能不能吃這種東西對我來說似乎不是此刻的重點，對現在的我而言，那人類虛偽的笑容更令我火大。
我將爪子往人類那拿著食物的手上一揮，只見他滿是錯愕地收回了手，而我輕身地躍出這小小的紙箱，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
流浪貓的日子比想像中的更辛苦，我靠著矯健的身手，穿梭在這滿是人類盤據的城市裡。
在惡劣的生存環境裡，我學會了打架、也學會了偷竊，這些都沒有什麼可恥的。身為流浪貓，定要有著能讓自己活下去的本領──學會離開人類那偽善的本領，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一道道刻劃在身上的傷口，很疼，我時常用舌去舔舔它。雖然不知道這樣是否能減緩我的疼痛，但這些醜陋的疤痕不會令我感到難堪、自卑，因為這是一隻流浪貓，努力活下去的證明。
日復一日的日子，我為了生存和其他流浪貓爭奪食物和地盤。和那集結成群的流浪貓們不同，沒有派別的我，常常因單打獨鬥而屈於弱勢。
每天每天，我都賭上自己的生命在戰鬥，而我知道，這苟延殘喘的幸運一定會有結束的一天。
在一次的搶奪食物的生存戰中，落敗的我僅剩下逃離現場的力氣。又餓又累的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靠著這副傷痕累累的殘軀，只求在這下著雨的日子裡，找一個能安心藏身的地方。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早已不知道睡了多久。張望眼前的景色，是雪白色的牆壁和一些雜七雜八的物品，應該是人類的居所。
想起身離開這個地方，卻發現疲憊又飢餓的身體沒有移動的力氣，再看著身上那些白花花的繃帶，我放棄了馬上離開的念頭。
清晰的跫音緩緩靠近，走進來的人類看見我醒了，他轉身去開一個藍色的小門，從中拿出了一個白色的紙盒。
他用將白色的液體倒入一個小盤子中，並將他遞到我面前。
「餓很久了吧？快喝吧。」
屈於本能和誘惑，我撲上前去，品嘗這令人懷念的味道。
「好久不見囉，沒想到還可以再見到你。」
從剛剛就一直盯著我看的人類，突然說出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話。以前曾經見過他嗎？人類太多了，除了之前的主人外，其餘的人類似乎都不曾在自己的回憶中留下痕跡。
「你叫小風吧？可以和我做朋友嗎？」
還以為那是早已被人遺忘、被自己所拋棄的名字。摸摸原本繫著項圈的頸子，不知何時已經空空的了。流浪貓的尊嚴，和遭人背叛的屈辱，彷彿就在這一刻碎地乾乾淨淨。
──才沒有懷念呢。
不明所以的情緒，如果是人類的話，大概會從眼中流出矯情又溫熱的液體，但我是貓，一隻有骨氣的貓。
「喵──」
驕傲的貓心想，要和眼前的這位人類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的。
創作內容
貓的嬌傲
小說專區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