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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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鏡中的長髮女孩坐在木椅上，全身穿著傳統的黑白色女僕裝。她拾起放在桌上的紫髮帶，今晚打算綁成雙馬尾，想測測看哥哥的反應。
鏡中的美麗女孩將那頭流順的長髮綁成雙馬尾後，雖覺得滿意，一想試著彎起嘴角，卻發現自己的笑容很勉強、僵硬。
內心的擔憂始終揮之不去，天晴倒是希望這時間點哥哥已經睡著了，可她已經偷偷觀察好幾天，這時哥哥一定還沒睡，而且不是在讀書拚人生僅一次的學測。
這件跟同學借來的女僕裝並沒有想像中保暖，她綁好雙馬尾後，急忙把窗戶最後一點縫隙關上，在那之前吹進的冷風讓她身子不住顫抖，精神倒變得抖擻。
至於衣物不多穿一點的原因，是她想抱著哥哥取暖，如果她那一點奉獻，能夠讓沮喪的哥哥開朗起來的話。
自聖誕夜過後，哥哥的行為舉止變得有點奇怪，那些細微的變化，身為家人的她還是看得出來。例如相互注視不會超過三秒，就把尷尬的視線移開，而對於妹妹的攻勢，也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連誇獎都省掉了，原本以為關係會拉近一點，實則被當事人靜靜排斥著。
一開始，天晴想說哥哥面臨考試的壓力，畢竟學測也快到了，可內心的困惑始終搖盪不定，還有點懷疑。因此在聖誕夜那晚哥哥進浴室洗澡時，狐疑的她溜到房間裡，抓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鼻子嗅了嗅。
沒錯，隱約有股女人的香氣，不管媽媽亦或她，家裡沒人會散發出這種味道，敵對的氣息。或許是自己多疑，但天晴一向相信直覺，況且誠誠也一副扭扭捏捏的態度，老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弔詭的是，這幾次她想拿照片賄賂也沒有用。
「天晴妹妹，這件事你得自己去問，我們外人不方便說三道四。」
不過他回應的內容，倒間接承認那某名異姓的存在。
不用誠誠建議，我自己也會找小仁問個清楚。關於小仁這個叫法，現在只剩下天晴會使用，並且藏在內心深處，表面上還是稱王重仁哥哥。
因為，小仁希望我這麼做。關於哥哥在外面偷情這事，一開始天晴反而採取放任的態度，他的成績越來越進步，妹妹並不想在這時候搗亂哥哥的心情，反正她也不認為哥哥敢在外面亂來。
況且根本沒有立場質疑對方，這點天晴還是明白。他們現在是表面的“兄妹”，不該有任何一點戀情存在，而小仁很堅持、緊守任何一絲分寸，不讓妹妹有所逾越，一旦這層聯繫被扯斷了，將面臨什麼難堪的局面，天晴不是沒有想過，
可是──你最近送了我這個東西呀。她輕盈移動身子，坐到書桌前並拉開抽屜、拿出放在裡頭的小盒子，將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端詳著金屬發出的光澤、嘴角微微勾起，露出跟其他同齡女孩不同的成熟笑容，她的胸口頓時充滿溫暖。
果然還是不能放下他不管，將戒指收好後。天晴下足了決心，正因為比誰都要了解哥哥，所以哥哥陷入麻煩中，她會有一些微妙感應，心情似乎也跟著不好。
去推迷茫的小仁一把吧，迷茫的天晴心想。以前都是哥哥在幫她，這次就換她鼓勵哥哥了。也在此時，女孩想起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那時的他們都還是小孩子，他們都曾找不到方向過。
既然做過約定，那可要一輩子互相扶持下去喔，就算不是家人、也不是戀人。
不過，要問自己喜歡當他的誰呢？這時天晴一定會露出甜蜜的笑容，隨即想起童年的回憶。
從小時候開始，小仁就有很多夢想，雖然大都是不切實際的。例如一下說要當醫生，那時電視在撥放怪醫黑傑克。下一秒又想當太空人，大聲嚷著飛向宇宙、浩瀚無垠的蠢話，長大一點還說要當什麼“世紀末的救世主”，結果連她都打不過，三兩下就被壓在地上。
「不然小晴想當什麼？」
被反問時，小女孩的她正坐在鞦韆的木板上，以小幅的角度前後擺盪，金屬摩擦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小男孩傾靠在身旁的欄杆，比起她自己，小仁更不會藏住自己的心情，因此臉上的表情明顯表達出興趣。
兩隻手緊緊抓住懸掛鞦韆版的繩索，天晴心想，她那時有抬頭吧？望向那片湛藍的晴空，明明天空如此巨大，卻只能拉出她那細小狹長的影子，影子大小剛剛好能塞住她那剛萌芽的喜歡。
從那時到現在，無論面臨開心或痛苦、各種各樣的情況，都沒有擊倒她的心意。
「嗯──我想還是那個吧。」她瞇起眼睛，彷彿望見延長的紅毯。
當小仁的新娘，直到長大後，都能毫不猶豫說出來的夢想，就算成為家人也沒改變心意。
送我這戒指的時候，你知道心裡有多感動嗎？多希望你能親自將戒指套在我的無名指上，好像持續無數年的漫漫等待，終於有了回報，結果終究是自己的空想。
儘管如此，我不會放棄。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機會，能這麼愛一個“仁”呢？
即便如此──
倘若男孩牽起別人的手，她只能默默給予祝福，因為──擁有強壯翅膀的鳥遲早會飛過天際線，到達另一個陌生卻漂亮的國度。
僅希望他記得，遙遠的以前曾多麼眷戀白晝，被晴天所喜歡。
但，只要小仁還在身邊，女孩就不會放棄他，正如男孩也不會拋棄自己。足以打開薔薇色鎖的那把鑰匙尚未尋到，甜蜜的過去繼續被鎖在鐵籠中。
即便內心變得徬徨，也想要在他面前露出自己正向的一面，這是天晴做的抉擇，就算這放縱現在傷害到自己，
正因為是現實，不是偽裝甜蜜佯裝莫不在乎就能解決任何事情，那日常中微小的情緒在脫序的軌道滾動，最後擊倒築起的城牆。
一看見男孩壓在電腦椅上、難掩焦慮的側臉，那硬裝出來的逞強也削弱一大半，本來計畫好的台詞全部被打散，哥哥壓力太大了嗎？我是不是把他逼太緊了？那些赤裸裸的愛意，會不會變相傷害了哥哥呢？過多的自責一一敲擊天晴脆弱的胸口，明明哥哥的房間就沒有打開窗戶，卻覺得外頭呼呼的風聲帶來冷意。
「哥……」
不──這不是我想給那男孩看見的自己，這聲有氣無力的嘆息。天晴繃緊身體、努力打起精神，稍微找回平常的態度。不知不覺間，她發現身體在顫抖、她已經生氣了，她不懂小仁在想什麼，他們的心從沒想像中靠近，她一直都知道。
失望變成絕望，最後化為怒火，在內心的角落默默燃燒。
她用不耐煩的口氣開口：「真受不了你……」
本來盯著螢幕的阿仁轉過頭。不只是妹妹，連哥哥也開始演戲，臉上寫滿尷尬：「啊，又被發現了？」
兄妹倆眼神交會，然而天晴並不想移開刺人的視線，周遭的氣氛漸漸變得凝重，她們沒人想先退讓這第一步。
「學測倒數幾天？」
「快不到十天吧。」
「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不會有人喜歡話語被當作耳邊風，但電腦螢幕上的英雄聯盟大廳畫面，就是對她最大的背叛。哥哥已經無數次違背她的心意，只為了在半夜打一場遊戲。
一開始，天晴是這麼認為。
「我想你連妹妹現在換了個髮型都不知道。」
但男孩只是直直望著天晴，接著搖搖頭。
「妳不適合雙馬尾，長髮比較可愛……」
這句話成了引爆點，天晴一把扯下髮帶，那頭長髮立即散開、搭配她的表情猶如積怨多年的女鬼。是的，她確實也積累很多不滿了，就算遙遠的過去多麼甜美，那畢竟變成記憶的一部分了，不可能一直掛在嘴邊。
而且，想對一個人發脾氣，換句話說就是還愛著他呀！
「你又真的懂我什麼？你連妹妹的叮嚀都聽不進去？你到底有多愛打英雄聯盟？說呀！未來和遊戲，你是要選哪個？」
可見到阿仁一副想開口的苦澀樣，後面的氣話又咽在喉嚨，她開始反思是不是說過頭了？她很少對哥哥發脾氣，這時才驚覺到，這些怒氣不單純只有關心哥哥，更藏著一些妒意。
因為他正在看“愛玩的小夜子”的召喚師資料。
「你看那傢伙的資料做什麼？」
「我……」
「莫非哥哥半夜都在跟她雙排？」
「不是。」
天晴露出的微笑相當不快：「我知道喔，我一直都知道喔！你跟小夜子在外面約會的事情。」
其實只是猜測，但阿仁當下的驚愕可沒辦法逃過天晴的觀察。
罷了，我好像累了。
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心情變得異常平靜，天晴很早就意識到這天的到來，那“鑰匙”或許已經被阿仁找到了，做足了準備，才不會痛苦。
所以她才能繼續用平常的語氣說下去：「總之，主人快去睡覺吧！這是命令、命令！不然就給你懲罰囉！」
但男孩的雙肩依舊頹靡，黯然垂下了頭。
「我覺得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必須負點責任。」
天晴不太明白：「你把對方怎麼了？」
阿仁露出苦笑：「我還以為誠誠或阿壹把所有事情都告訴給你。」
「並沒有，這件事我要自己解決。」
我要自己做出了斷，表示我的決心。
一直不曾後悔過，就算往事沖刷成照片，也不會比內心的感動鮮明。
對話一結束，天晴便主動坐到阿仁大腿上、並緊緊貼在他胸膛，或許是跟以往很相似的動作，或許哥哥早就習以為常，並不會感到任何訝異。
只有這次不是兒戲。而為了證實這點，她絲毫不管小仁的想法，摟住脖子的力道加重，接著便親了下去，才不管哥哥瞪大的雙眼，這是表露自己立場的強吻，要讓小仁感到窒息的甜蜜。
有時候主動也不錯嘛，為此天晴並不後悔。
久久，直到雙脣分離後，感受自己心臟那強烈的悸動，還有發燙的情感，她輕輕撥開瀏海、堅決說道：「我會比那女孩加倍喜歡你，初夜也只會留給你！我不可能綁住哥哥的雙翼，但我能選擇自己想要的未來。」
而在天晴的藍圖中，阿仁是永遠不會缺掉的那一塊。
所以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在這段感情關係中讓步。那些自我放棄的想法，終究被堅強的女孩子拋在腦後，小王子離開了玫瑰，才明白對她的愛。
不過一反平常的強勢作風，到讓兄妹倆陷入難堪的沉默中，長達數分鐘。
天晴認為要阿仁立刻回答有些困難，最後便幫他緩頰：「總之，有秘密要告訴妹妹！這不是常識嗎？半夜偷開電腦也有理由吧？你會喜歡上的女孩子，她的條件也不會多差，如果那女孩比我好上一百倍，我再考慮將你讓出去。」
或許這時才是真正的家人，男孩讀出天晴的體諒，表情也變得溫柔：「對不起，一直以來都讓妳擔心。」
對於這句話，天晴投以一個撒嬌的笑容：「那今天讓我全裸鑽進你的棉被吧？我就原諒你。」
阿仁臉色變得慘綠：「絕對不行。」
「去年也是這樣，莫非你性冷感？」
「這話也太傷人了。」
「每次你的反應都讓我有這感受。」天晴冷哼一聲。
阿仁臉色一暗，下一刻卻突然露出色瞇瞇的臉、舉起雙手並緊緊按住天晴的肩膀，伸出舌頭舔了又舔、像已品嘗過獵物的可口，這表情與動作似乎跟性騷擾沒相差多少。
「幹、幹嘛！」天晴也嚇到了，在哥哥大腿上縮成一團，害怕得顫抖起來。
「看吧，妳還是會怕。」
雙手一鬆，阿仁露出溫柔的表情，摸了摸妹妹的頭。
因為重視妳，才不隨便糟蹋這番心意。不管如何，阿仁都不會扭曲自己對天晴的情感，絕非肉體上的激情，而是單純覺得──有她陪伴在身邊很幸福，這樣就好了。
「變態！」
不過天晴毫不客氣賞阿仁一巴掌，隨後便別開頭竊笑，內心多少感到遺憾。
其實能被溫柔的大野狼給吃掉，也不錯呀。
幾番思量，阿仁還是把這些事情全告訴給天晴，那一段開實況台的歲月、小築突如其來的分手宣言、雖然想試著挽留，卻換來更悲傷的結局。
果然，我的行為給哥哥帶來很多不必要的困擾。天晴暗自反省後，就將心思放在目前的事情上，一聽完阿仁的自白，雖然還有些困惑，她先捧起男孩的雙手，希望這個問題不會被迴避掉。
「我想要你捫心自問──你真得喜歡她？」
因為天晴好像在小築身上，看見過去的自己。想想哥哥一直是這種個性，他不會丟下重視的人不管，會用盡全力讓對方綻放笑容。
阿仁思考良久，他並不打算欺騙天晴，就將內心真正的想法說出來：「那時候我告訴小築，她是我的初戀，這點並沒有錯。」
一聽到這句話，天晴的心揪了一下。
「但──我想我還是喜歡妳多一點，不管是哪種形式的愛。坦白說呢，小時候到現在，我都想要妳留在我身邊，那卻稱不上愛情，我們那時都是小鬼頭，怎可能真正了解呢？」
直到現在，都還是小鬼頭。
其實阿仁想說的是，當他意識到“愛情”的感覺時，初次的戀愛就是小築，小築就成為那面鏡子，進而讓阿仁瞭解內心對天晴的真實感情。從國小到高二這段期間，他一直看不明天晴那些奇怪的舉動，就這點來說他並不懂妹妹的戀心，才會覺得兩人沒想像中親近。
雖然戀愛上小築搶得先機，但就相處時間和感動的記憶來說，小築是遠遠不及妹妹的，所以阿仁會這麼回答，並非想討好天晴，而是就實際的感受回應。況且之前跟小築成為男女朋友，本就不在男孩預料內。
儘管如此，阿仁無法放任小築繼續任性。從她認識的朋友：小瑤那邊聽來，小築從沒請過假、就算發著高燒也要硬拖沉重的身體到學校上課、始終堅持到底的女孩子，到底面臨什麼嚴重事態，會不想再來學校自習？
阿仁不得不做思考，小築不可能在讀書，召喚師資料已經說明一切。
不可能放下心、丟下那隻膽小鼠不管。如果獅子要吞噬她，那阿仁也想勇敢擋在面前。在網路談心的日子、聖誕節前後短暫的戀情，都是阿仁想幫助小築的理由，至少不該讓這段青春留下後悔、留下太多自找的孤寂。
她正在自我毀滅。
查看召喚師資料沒有別的原因，光是今天，“愛玩的小夜子”就進行二十多場對戰，距離學測沒有幾天了，以短髮女孩先前表現出的態度，她不可能玩遊戲玩成這樣，一整天都在玩。
在這麼持續下去，她或許就不會去考學測了，明明還說著要努力考上好大學呢……
「或許吧，我並不是真的想當吳羽築的男朋友，初戀往往都會變成一場泡影。不過，是小夜子──小築，提醒我要更加珍惜身邊的人。」
透過寂寞的小築，才明白自身有多幸福。她在國中三年留下的心情網誌，寫滿了寂寞與苦悶，她過著什麼日子？身為外人的阿仁並不清楚。
現在仔細想來，短髮女孩的一言一行，都未試著了解自己，陷入自怨自艾的泥沼當中。如果這些是她爸爸所為，阿仁真想罵這臭大人一頓，幾天前還會猶豫這行為，現在不會了。
「我明白了。」
只要看著阿仁認真的神情，天晴便沒有一絲困惑了。因為他不曾讓自己的堅持受到動搖，說要成為能被尊敬的人、說要在未來撐起這個家庭、說要一輩子陪在她身邊，這些話語不是耍耍嘴皮子的程度。去到天堂的爸爸並沒有看錯孩子，阿仁繼續成長著、而他的決心遲早會讓他有能力完成夢想。
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的決心能放在另一位女孩子上。或許，有一天我會握不住小仁的手，天晴懷疑起先前的自信。
不過想那麼多有何用呢？至少現在我還在他身邊，珍惜當下更重要，小仁再來想做什麼，她也會放下心支持。
不管怎樣，那道薔薇色的鎖，我是不會自己解開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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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開始每回都用歌曲來代替作者廢話好了
創作內容
不跟男生交往的話就無法轉大人了喔 (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