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我還在念高中的事情了。
當時我還是個無論做什麼事,大家都乖乖聽從的班長;而他,就只是一個成天跟垃圾堆為伍、不修邊幅的御宅小子。
他長得不怎麼樣,但一開始我只覺得這個人蠻有趣的,所以不排斥跟他交個朋友。
天曉得,他會在不知不覺間騎到我頭上去。
高一下學期,情人節那天,我收到生平第一盒巧克力,跟一張花樣相當難看的便條紙一起塞在我座位的抽屜裡。
上面用歪七扭八的字體寫了情人節快樂之類的鬼話,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他的字。
『他喜歡我?』
知道這個也就罷了,他送的那個巧克力居然是大波露。
後來我把它扔去給我弟吃了。
接下來幾個星期,就算不是特別的節日,我的抽屜真的時不時會擺一些莫名其妙的驚喜,比如一些便利商店就能買到的巧克力,甚至還有一條品味怪異、很粗的金項鍊。
『班上男生這麼多,為什麼我只被這種人喜歡?』
漸漸地,我開始討厭起他的一切。
他摸過的地方、做過的行為、甚至在音樂課才藝表演唱的歌我都討厭。
那時候,他唱的是梁靜茹的勇氣。
終於作了這個決定 別人怎麼說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樣的肯定
我願意天涯海角都隨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溫習說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說要放棄
每一句歌詞從他嘴巴裡唱出來我都覺得很噁心,於我聽來也像是隱含性告白的意味。
接下來的日子,甚至到我高二轉學以後,我光是聽到廣播在放這首歌就會下意識的轉掉;店家在放這首歌也會默默的離開現場,這種狀況持續了一年多。
而那個怪男人,也隨著我的轉學和刻意疏離之下消失了沒影子了。
在新的學校、新的班級裡,我遇上了一個抒情歌王。他的個性和長相也都很可愛,所以無論在男同學和女同學之間都很受歡迎。
而這位歌王,就是曾被我寫進故事裡的小荷西。
因為他是梁靜茹的粉絲,所以我們常常三五好友在下課或吃飯時間聚在一個人的座位邊,或是在體育課的空檔,聽著從他手機中流洩而出的音樂。
有一段時間,由於抽座位的緣故,我們兩個就這樣坐在一起。也大概是因為他周圍只有我跟他比較熟一點,所以夜自習的時候他都會找我陪他出去走走。
我總是叫他不要放勇氣給我聽,他也知道我不想聽的理由是什麼,所以很聽話的照做。就算是想唱,我在場的時候他也只會無聲的對嘴。
直到有一天早上,當我正看著只做出唇型的他而感到好笑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我真的親眼看到一滴淚滑過他的臉龐。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要哭呢?
「梁靜茹唱歌......真是太好聽了!」小荷西帶著有點僵的笑容看向我,身子還微微的抖著。
「你、你不要哭嘛!好乖好乖......」
我被震撼得亂了手腳,只能拍拍他的背啊肩的,但他卻不知道那滴晶瑩的熱淚,在我心口灼下一道印象深刻的痕。
那天晚上烏雲密布的找不到星星。
「是你讓我明白......不該因為一個人而討厭一首歌。」我告訴小荷西我的真心話。「所以,你要常常唱勇氣給我聽喔!好不好?」
「好啊!可是我今天只會唱副歌喔!」
怎樣都好,我就這麼順從了他。
愛真的需要勇氣 來面對流言蜚語
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 我的愛就有意義
我們都需要勇氣 去相信會在一起
人潮擁擠我能感覺你 放在我手心裡 你的真心
我永遠記得那個只屬於我跟他的夜晚。也記得那個當下連我都被感染了想哭的情緒,抱住他跟他說了謝謝......
我沒想過我會因為一首歌討厭一個人,又因為同一首歌喜歡上另一個人。
雖然畢業的結局裡我被排擠得很淒慘,小荷西也就這樣被那幾個跟我劃清界線的人帶走了。
但是,我很清楚他從來都沒有討厭過我.......................
我媽曾經在打抱不平的時候說過:他們絕對當不成一輩子的朋友。
但我在他的FB上,還是可以看到他跟他們出遊的照片。
吶,你書念得還好嗎?
是不是朝著諮商師的夢想又更接近了呢?
你還喜歡拍有雲朵的晴空嗎?還喜歡看夜裡的晨星嗎?
你........................
「在唱什麼呢?」
那雙熟悉的手摟住了我,最能令我安心的,從不用擔心他會離去的......
「......沒什麼,只是一首我曾經討厭過,但是現在很喜歡的歌。」
有時候
我們總會因為某樣東西、某首歌
想起某件事、某個人
當一切再度鮮明起來的時候,無論心緒多麼複雜,終究還是會露出一抹微笑。
笑自己當初的單純,也笑自己原來還沒有淡忘那段記憶
因此更加珍惜現在在自己身邊的人事物。
我曾經有過跟小荷西走上紅毯另一端的願望,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不會再遇到更好的男人。
如今,我要把這首歌送給你。
如果我的堅強任性 會不小心傷害了你
你能不能溫柔提醒 我雖然心太急 更害怕錯過你
......送給為我的生活開闢了一條新的道路的,我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