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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德里亞女王]<<第四章︰通往鹽城的入口。>>

作者:愚│2013-03-10 01:09:45│巴幣:8│人氣:359
亞德里亞女王
 



  法老容百姓去的時候,非利士的道路雖近,神卻不領他們從那裏走;
  因為神說恐怕百姓遇見打仗後悔,就回埃及去。
所以神領百姓繞道而行,走紅海曠野的路。
舊約-出埃及記

[
第四章︰通往鹽城的入口。]

  傍晚的幸福女神,破損甲板讓船艙露了底。為了避免大雨沾濕貨物,水手將部分丁香搬到內側,把酒水跟雜物換到左舷平衡重量,再覆上白帆避免日照。這時從艙底下隔著帆布就能看到月亮,那一輪明月將地板照得好似凍了白霜。
 
艙裡約本、傑拉德跟著愛德華前往船長室。途中看著愛德華,約本問道。
 
「你還好吧,不難過了?」
 
愛德華用望遠鏡敲他肚子,不開心回道。
 
「囉嗦!」
 
哭完後愛德華又恢復原本的樣子,傑拉德則抿嘴偷笑。這時打開房間,安東尼大副與妮娜已經在裏頭等著了。看著床頭前的妮娜約本鬆一口氣,她看來好多了正小口喝著蘋果酒。愛德華來到桌子旁問道。
 
「安東尼爺爺,知道他們在哪裡了嗎?」
 
安東尼撥動地圖上的長線與直尺回答。
 
「我認為他們還沒出發,如果出發了現在應該已經在我們前頭。」
 
從綠橄出發後,為了弭補行速所以幸福女神號沒有朝北,而是先往西航行半天爭取時間,傍晚再決定航向。
 
愛德華拍著約本說「約本!告訴爺爺我們現在在哪?」
 
約本走到地圖旁邊看了一下,以圖釘標記位置回答。
 
「我們現在在綠橄以西約四十五到七十海浬左右,離開綠橄至少半天了,我們只走了這段距離。」
 
星象定位對經度判斷比較困難,約本仰賴的是這個季節太陽下山後立刻觀察天空,這必須要非常熟悉當地日落時間才能辦到,好險愛德華的懷錶這時順利派上用場,讓約本能夠計算從太陽消失到星星出現的時間。
 
傑拉德接著補充「雖然主桅丟在綠橄減輕了不少重量,但現在的速度頂多只有四節。」
 
即使只有四節幸福女神仍快過這時代的其他船種,一般大型帆船整趟航行平均大概五節,順風時超過九節航行起來就相當危險,更何況現在是迎風行駛,約本有點難想像幸福女神號原本到底是艘什麼樣的船。
 
安東尼隨即抬頭問道「愛德華你打算怎麼辦?」
 
愛德華過來指著地圖說「接下來往北,我們去希臘克里特島(Crete)。」
 
克里特島就有名的牛頭人米諾陶的島嶼,位於雅典下方。目前是威尼斯共和國的領土。
 
約本驚呼「欸?為什麼?直接回到玫瑰港不是最快。」
 
「約本,你知道海雷丁有多少軍隊跟戰船嗎?」愛德華皺眉頭反問。
 
「呃,海上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在阿爾及爾有一支三萬人的軍隊。」
 
「玫瑰港也不過才一千五百人,常備軍才五百人戰船六艘,海雷丁打個噴嚏他就飛走了。我們躲進玫瑰港去根本自尋死路。」
 
傑拉德也附和說「海雷丁的軍隊太多了,他如果朝北前進只有威尼斯海軍可以擋下他。」
 
約本心虛的問「但海盜王會這麼小題大作嗎?他不可能為了抓我們而攻打玫瑰港吧。」
 
愛德華聽了搖頭說「你不了解海雷丁,五年前他在希臘作戰要求科隆灣守軍投降,但科隆灣開砲炸死他三名水手,海雷丁一怒之下揮軍進攻希臘半島,直到冬天土耳其軍隊撤退才從島上離開。」
 
傑拉德在愛德華耳邊說。
 
「向西班牙人求救吧,他們現在正在與突尼斯作戰,應該會願意幫我們。」
 
愛德華點點頭說「當然!等海雷丁進入地中海,他們不想幫也得幫。」
 
「總之我們現在有三條路線可以選,首先就是回到最近的玫瑰港,但那是找死。我相信海雷丁第一個就是直撲玫瑰港。」
 
「第二條路就是再朝西航行一天後轉而朝北。現在吹著西北風,往北方走雖然較遠但可以到達希臘,航速也比逆風快,不過如果我是海雷丁,我應該會分一批人往這個方向。」
 
「第三條是直直往西走,會經過海雷丁的根據地天堂島(Djerba),附近全都是突尼斯海盜。我如果是海雷丁就不會親自走這條線,但這條路可以到達西班牙人的港口,沼城港(Siracusa),我應該會派快船通知附近海盜攔截我們。」
 
沼城港位於西西里島(Sicilia)上,五天前安東尼大副與約本討論的航線就是在這一帶。
 
約本狐疑的問「如果是這樣,第三條不是比較好?一般海盜根本不是妮娜的對手,他們要是強行登船反而會被殺得片甲不留。運氣好搞不好還能搶到一條船,我們可以把幸福女神號丟在這搭海盜船離開,丁香也能帶走。」
 
愛德華手抱著胸口說「第三條路線的確不錯,但丟下幸福女神號門都沒有。」
 
「而且沒有人說海雷丁不會想到這點,說不定他來個將計就計故意走這條路。你以為他當幾年海盜了啊,我們想得到他會想不到嗎?」
 
約本愣著問「那不就又回到原點了?難怪你一進來就說要往希臘,但既然都決定了那何必找我們。」
 
「那是正常情況,但我有種感覺告訴我,如果往希臘我們就死定了。」
 
約本皺著眉頭問「根據呢!﹖」
 
商人的直覺。」愛德華手插腰毫不掩飾的回答,這答案還真是說服不了人。
 
「不過到沼城港實在太遠了,足足是希臘的兩倍距離。因為我沒預料到這種狀況所以只帶上二十天的食物。加上現在速度大減,別說往西就連到希臘都很勉強。」
 
愛德華豎起指頭強調「往西可以,但有個條件!我們得在撒哈拉沙漠找到一個可以補給的港,而且附近沒有海盜。」
 
愛德華盯著約本像是希望從他口中聽到一個好地點。
 
但約本支吾的說「補給的港嗎…撒哈拉幾乎沒有一個港是沒有海盜的,如果是漁村的話…」
 
「漁村也可以,我們才二十八個人,只要有二十天左右的食物就夠了。」
 
「你說的倒簡單…如果有讓二十八個人吃飽二十天的食物就不會有人去當海盜了。」
 
撒哈拉沙漠沿海村莊大多只有八戶、十戶一個聚落,光是取水就得走到四公里遠的乾枯河道。
 
「嗯?說得你好像很了解他們一樣,那個地方有錢也買不到食物嗎?」
 
這時坐在床頭上的妮娜,淡淡的搧手說。
 
「愛德華!你最好聽約本的,因為他是摩爾人。這艘船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北非。」
 
安東尼大副也點頭補充「而且約本到過土耳其,手上還有非洲地圖。」
 
「摩爾人啊,難怪這麼了解北非。」愛德華聽完跺著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隨後他猛然驚愕的大叫。
 
欸欸欸欸欸欸欸~~~~~~~~」這聲音嘹亮到連甲板上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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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分鐘的解釋後,愛德華用力拍著桌子問。

「我的船上有個從北非來的伊斯蘭教徒!﹖」
 
約本苦笑解釋「我是伊斯蘭教徒沒錯,但不是所有北非人都是伊斯蘭教徒,有些人也信猶太教或天主教。」
 
愛德華拿出一張畫像,上頭的人大鼻子,長睫毛,還有一雙小耳朵跟伊斯蘭捲毛絡腮鬍,愛德華激動的指著問。
 
「可是你沒有鬍子啊,也沒有戴面紗,而且皮膚也不黑。」
 
約本尷尬的說「我是沒有鬍子沒錯,但貝爾貝人皮膚本來就比較白,黑皮膚的是哈拉廷人(非洲人)。話說愛德華你畫圖的技術真的不怎樣,你真的是商人嗎?」

愛德華瞪大眼睛的說「分這麼細………?」

約本無奈的笑著,愛德華這誤會可深了,的確像是歐洲人對北非人的見解。

「不是每個貝爾貝人都戴面紗,只有運鹽時才會帶。因為沙漠風沙很大,薄紗可以保護臉。」
 
愛德華倒坐在椅子上故作驚恐的說「你不會燒我的船吧……」

「貝爾貝人不會做那種事…而且我燒你船做甚麼?」約本苦笑著,看來這誤會可深了。

這時安東尼大副好奇的問說。

「所以約本也不是本名吧?」

「嗯…我叫做阿里罕默德‧哈吉‧阿本‧阿瑟夫。阿里罕默德才是我的名字。」

「那阿…阿里…」安東尼唸不出那幾個字。

「約本…你說你是北非摩爾人又會講西班牙文,所以你來自格拉納達(Granada)吧。」

  約本淡淡的點頭,房間頓時安靜起來。格拉納達是南歐僅存的伊斯蘭國家,當信仰伊斯蘭教的國王將王位讓給西班牙時,格拉納達也象徵性的滅亡了。之前在玫瑰港,妮娜告訴約本說西班牙已經統一就是指格拉納達滅亡了,所以喀索才會無法在玫瑰港使用。
 
「你是跟著大撤退時一起離開的嗎?你的家人呢?」

  伊比利半島撤退就是令海雷丁兄弟名聲遠播的戰爭,當時島上政局不穩伊斯蘭政權節節敗退,海雷丁崛起的六年間不斷攻擊西班牙,將七千多位穆斯林與猶太難民陸續撤到北非。倆兄弟因此得到巴巴羅薩這個稱號,意思是指「如父親一般」可見得格拉納達人對他們的尊敬。

約本沉默了一會後才回答「離不離開都無所謂了,羅馬人不也說商人無祖國嗎?」

他勉強的微笑讓人看了難過,這讓剛才開玩笑的愛德華也覺得有些愧疚。不久後大家與大副一起回到甲板上,水手們坐在艙蓋與船舷邊等待船長的決定。這時愛德華搭著約本的肩膀,用槍指著前方說。
 
各位,我們接下來要往西走,前往撒哈拉沙漠。
 
  水手們聽完馬上就鼓譟起來,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北非是海雷丁的老巢,那裏充斥著伊斯蘭海盜。但坐在船舷上的妮娜用劍鞘敲了敲牆壁,所有人又安靜下來。
 
  愛德華向眾人解釋他的想法,愛德華認為這條路上碰到海雷丁的機率最小,如果碰上其他海盜,他指著妮娜表示,就來個將計就計把他們洗劫一空吧。大夥看著妮娜這才安心下來,看過妮娜與海雷丁的交手幾乎可以確定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這時愛德華從背後拿出一只絲巾掛在約本頭上,他立刻驚慌的扯下來。
 
愛德華笑著說「況且我們船上還有個撒哈拉鹽商,約本他可是個北非摩爾人喔!」
 
愛德華說完大夥全部呆傻了,突然他們全衝上去圍住約本。大家的反應跟愛德華一模一樣,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來自希臘的班訝異問「約本,是真的嗎?所以你是阿拉伯人?」
 
「我是半個阿拉伯人沒錯,我是住在北非的阿拉伯人。」
 
「摩爾人嗎…會放火燒教堂跟船的那種…?」一位熱希諾水手狐疑的問。
 
「姑且算是摩爾人沒錯……但我不會去燒教堂跟船。」約本苦笑著。
 
後頭其他人舉起手說「那走撒哈拉沙漠真的沒問題嗎,你走過嗎?」
 
約本點頭回答「我十二歲開始跟著商隊走,到過突尼斯七次,三次繞過埃及到土耳其。走沙漠的確很危險,但我知道幾個可以允許基督徒進入的城市。」
 
  此時的約本就像沙漠裡的綠洲般被水手們圍繞著,好奇的不得了。非洲又稱為黑暗大陸,必須到三個世紀後人們才慢慢揭開他神祕的面紗。這時代的人們對非洲的認知,當他們聽說一座城市就會在地圖上畫上一隻大象,一個阿拉伯都市則會塗上一隻駱駝。但實際上沒有人真的到過那些城市,也沒有幾個地中海人知道沙漠裡的那幾百萬人究竟住在什麼地方,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當大夥正喧騰的時候,愛德華一個人看著大海默默想著。
 
(海神啊…你會助你妻子一臂之力吧…)
 
平靜的黑夜裡幸福女神號緩緩向西,潔白明月將她照映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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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的綠橄,從昨晚開始這裡便颳起不尋常的暴風。雖然現在是十月的最後一波雨季,但出現這樣的大雨依舊反常。暴雨刮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還不停止,街上的人紛紛拆掉慶祝的布棚,水手們到碼頭邊拉起繩索免得戰艦撞壞彼此。海雷丁在城牆上看著翻騰的海浪悶悶不樂,胡狼男子則憂心的說。
 
「希薩爾,這種情況要出海會有困難,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這時天空烏雲像幅巨大人臉,雷光在眼裡明暗閃爍。雲團如一張嚴肅而長鬚的男子面孔,好似嘲笑般的看著海雷丁,突然海雷丁站起來,憤怒的拔刀指著天空大喊。
 
「惡魔!你休想嘲笑我。」
 
他舉刀往天空一揮,巨大風切颳起鬼魅般的嘯聲,被捲起的雨水化作白刃直入天際。但風切打進雲裡後只有出現小小切口,曇雲絲毫不散的翻攪後便恢復原狀。海雷丁沮喪的坐下來,胡狼男子立刻安慰他說。
 
「這也許是神的旨意也說不定。」
 
海雷丁一怒將錫杯丟下城牆,不悅的抿嘴說「見鬼!難道神真的站在他們那邊?」
 
看自己的弟弟勸不動,胡狼男嘆了口氣轉身離開。當他抹去臉上的雨水時風突然停了。
 
  雖然烏雲仍遮蔽著太陽,雨斷斷續續的落著,但空氣裡感覺不到風的流動,大氣靜止像凍結的冰。海雷丁背後的獅子抬起頭嗅了嗅天空,突然起身對著雷雲咆嘯。忽然綠橄颳起一陣東南風,風柱湧入烏雲將人面雲給吹散,雲縫裡露出短暫陽光,艷陽罕見的與雷雲混雜一起,
 
這時海雷丁面色大喜的說。
 
「神聽到我們的聲音了。阿魯吉大哥,我們出發!」他收起刀子快步走下城牆。
 
「現在!﹖」胡狼男子不安的問。
 
「那些異教徒用邪法讓我們出不了港,我絕不跟他們妥協的。」
 
這時海雷丁拉著胡狼男子下樓,他親吻劍柄上的斗大鑽石默唸道
 
我求真主庇護,不受被驅逐的惡魔毀謗與傷害」接著將短劍插回腰上。
 
當兩人走下港邊城樓時水手紛紛靠往過來,大雨將他們淋的一身濕,但他們仍遵循命令將食物搬上船。感受到從綠橄吹出來的陸風水手們各各面露喜色,此時不需要多言,突來的南風使船艦不斷拉扯著纜繩,它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出發了。
 
  回到幸福女神號上,同樣是逃出綠橄的第二天。愛德華一早神神秘密的找約本來房間,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甚麼藥,所以約本帶著地圖、星象儀、羅盤等工具來到船長房間。打開門妮娜跟傑拉德都不在裡頭,只有愛德華一個人。他奸笑著不知想幹嘛,約本吞吐的問。
 
「有…有事嗎?突然找我過來…」
 
只見愛德華把桌椅全部移開,在地板上鋪了一張大地毯說。
 
我房間借你~~你一定很想做吧…」愛德華妄邪的表情讓人一頭霧水。
 
「啥?」約本沒聽懂。
 
「別裝了!你們每天都會趴在地上做的那個,我都知道喔。」愛德華手肘頂著約本。
 
約本愣著退後幾步「蛤~~~~~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
 
「就是你們伊斯蘭教徒常做的那個啦,朝拜是吧?」
 
愛德華比手畫腳的說著,約本這才聽懂他指的是拜功。他不曉得為何愛德華會特地找自己來臥房作禮拜,但看愛德華那一臉詭異笑容還以為他大白天就發春。
 
「呃,其實沒有很需要,我很久沒做了。」約本搔搔頭,因為長期在外旅行所以他不常向聖地朝拜。
 
「所以才說我房間借你啊,你也不想在眾目睽睽下做禮拜吧。」愛德華傻呼呼的笑著。
 
「我要你幫這艘船祈福,撒哈拉沙漠比較接近你的神,我覺得你來祈禱會比我有效。」
 
沒想到愛德華這麼迷信,還特地跑來拜託信仰伊斯蘭教的自己。
 
但約本疑惑的問「你同時信天主教但又信仰其他宗教?」
 
「那是當然的,你不是都看到海雷丁背後那頭獅子了!有什麼好信不信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了。」
 
的確,看過海雷丁背上的獅子後約本也有些動搖,為什麼信仰真主的海雷丁身上會有那種東西。而另一位帶著胡狼的阿魯吉蘇丹也是,海雷丁自己知道這件事嗎?他心裡又是怎麼想?
 
這時約本想起什麼的突然大喊「對了!你身後的老人,那是什麼東西?還有妮娜!」
 
「老人!你說居恩嗎?哼哼…」愛德華露出狡猾的表情。
 
「為什麼你們身上會帶著那種惡魔!妮娜她知道嗎?」
 
嘿嘿嘿,你如果看得到居恩,就代表你還不相信我。」愛德華奸笑的摸摸下巴。
 
「什麼?什麼意思?」
 
「時間老人!」愛德華一聲輕呼便出現陰光,老人從風捲的黑幔中出現,他站在愛德華身旁用空洞的雙眼凝視約本。
 
約本退後半步,愛德華接著補充「居恩是格林蘭海的精靈,是極光主人的僕從。姑且算是北歐民間故事裡的神吧。」
 
「怎麼可能,阿拉應該是唯一的真…」但愛德華打斷他的話。
 
「耶和華也是唯一的真神,但你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有無數的精靈跟惡魔。」
 
到過無數地方約本也明白,在貝爾貝人信仰伊斯蘭教前他們也有過神明,阿拉伯神話裡,世界是一條巨大無比的魚所創造。非洲更是有難以計數的神靈,他們還崇拜自己死去的祖先。
 
「那你說我不信你是怎麼回事?」約本稍微冷靜了一下。
 
愛德華指著身後的時間老人,邪惡的笑說「神是很單純的。你如果不信他,他就會出現直到你信他。如果你信他,你就看不到他。」
 
「他們也是希望別人能夠信仰且崇拜他們的,每個神明都一樣。」
 
愛德華攤手說「現在居恩在我身上,我就是他的使者。你若不信我,他就會現身。伊斯蘭教不是有一句話,穆罕默德是阿拉唯一的使者?就像是這種狀況。」
 
「胡…胡扯!這豈能混為一談…?」約本錯愕了,他心中的信仰正在動搖。
 
「總之我現在需要你替船隊祈禱,因為接下來我們需要阿拉的庇佑,管祂是阿拉、阿蒙還是耶和華,總之我們需要祂。」愛德華推著約本到地毯中間。
 
「快!快點做,我不會偷看的。」
 
「向阿拉禱告的話你自己做也可以啊!伊斯蘭教沒有代為禱告這種事情啦。」而且伊斯蘭教的拜功跟禱告是兩碼子事,愛德華完全搞錯了。
 
「嗯?」愛德華不太明白。
 
阿拉面前人人平等,因為祂是全知全能,不會因為你是天主教徒,我是穆斯林就有差別。」
 
愛德華繼續推著說「有啦!有差!就像信徒跟神父,當然是神父比較接近上帝。」
 
「伊斯蘭教沒有這種差別啦,阿訇(Hong伊斯蘭聖職者)也只是為我們解釋古蘭經而已,在阿拉面前他跟我們沒兩樣。所以你身為船長應該自己為船隊禱告,阿拉一定會接受你的。」
 
「我看不懂古蘭經啦!少囉嗦,叫你做就做,再廢話就把你綁在測速繩上扔下海。」看愛德華態度強硬,約本只好硬著頭皮為船隊禱告。
 
「但我不能就這樣做禱告,至少讓我得準備一點東西吧。」
 
「啥?你還需要什麼?」愛德華歪著頭。
 
「可以給我一盆清水嗎?跟一條乾淨的布。」
 
愛德華驚呼著「清水!﹖你該不會想拿來洗身體吧。」
 
接下來船要前往沙漠,淡水可是珍貴得不得了,愛德華手抱胸口說。
 
「你用海水吧!清水,門都沒有。」
 
「笨蛋,這要漱口鼻耶,怎…怎麼可能用海水…」
 
約本摸著頭想,現在清水真的不易取得,只好海水湊合著用象徵性的淨身吧。但愛德華盯著他看一會兒後,獨自走到牆角邊默默拿出銅盆從水壺裡倒出一點水。他不甘願的噘嘴說。
 
「要是遇到暴風或海盜你就死定了,我一定叫你把這盆水喝下去。」
 
約本苦笑著「就算是穆聖也只是凡人啊!除了阿拉外,我們無能為力(La hawal Wala Quwwata IllahBilla)
 
 幾分鐘後完成淨身,約本將牛皮紙包裹的古蘭經小心打開。事實上自他從埃及回到玫瑰港後就再也沒打開過這本書了,平時都放在行李裡小心不被人看見。翻開古蘭經,約本跪下來開始唸道。
 
 阿拉至大
 我真主超物,真主尊名至高神物非主,唯有阿拉。
 
 我求真主庇護,不受被驅逐的惡魔毀謗與傷害。
 A’ ooazu billaahi mi-nash-shai tanirrajeem.
 
約本翻開開端章唸了一段頌詞。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一切讚頌,全歸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報應日的主。
 我們只崇拜你,只求你祐助,求你引導我們上正路,
 你所祐助者的路,不是受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誤者的路。
 
約本唸詞的聲音非常特別,坐在床上的愛德華感覺相當新鮮。不同於半島上的阿拉伯人,它有少數民族嗓音在其中。那種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彷彿大樹下的非洲長者盤腿而坐為孩子們領唱。過去,在沒有磁磚的泥土清真寺裡,也許就是迴盪著這種聲音。
 
  同樣在這時間,甲板上妮娜無聊靠在船邊看海岸線移動,岸上除了沙子、石頭跟海鳥外見不到一點人煙,傑拉德端著兩杯蘋果酒走來,他笑著問。
 
「被趕出來了?」
 
「愛德華不知道想做啥,好像找了約本進房間也不讓我看。」
 
妮娜用匕首削下一片硬麵包咬在嘴裡,然後接過酒杯喝了兩口。
 
傑拉德笑著說「難道他想通了,想轉性了!﹖」
 
妮娜把木杯往傑拉德身上一扔,生氣的說「你想太多…」
 
「喂喂喂!妳不喝也別浪費啊。」傑拉德趕緊接起杯子卻發現裏頭空了。
 
妮娜抹抹嘴說「我已經喝完了,我沒這個麼浪費好嗎?」
 
離開綠橄的第二天已經是出發後的第八天,艙裡的糧水吃掉將近一半。加上甲板開天窗,酒如果不先喝掉恐怕會壞掉。傑拉德跟妮娜一起看著海岸線心想。
 
(麻煩啊,得早點找個地方靠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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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向西航行的第四天,幸福女神號沿著海岸線卻罕見沒有遇上海盜。夜裡愛德華在臥房跟大家乾杯說。
 
「我們運氣實在太好了!沒想到已經四天了居然還沒碰上海雷丁,說不定他真的沒往這走。」愛德華翹著椅子好不得意。
 
安東尼大副也點頭說「也沒碰到海盜,照道理講這附近應該很多海盜才是。」
 
「但也沒看到村莊,這是怎麼一回事,這裡的海岸沒有村莊嗎?」妮娜轉頭問約本。
 
「理論上我們至少經過一兩個村莊了,昨天有發現一片樹林,但靠近後裡頭甚麼都沒有。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約本不太有把握,畢竟他過去大多沿著海岸走,鮮少搭船從海上觀望。
 
愛德華皺著眉頭問「你該不會看漏了吧…還是我們根本走錯方向了。」
 
「不…不可能…撒哈拉沙漠的海岸線這麼長怎麼可能會走錯方向。」
 
「但從出發開始後,除了沙漠就是草原,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妮娜搖搖酒杯說「水省點喝可以再撐十一天,如果再找不到你說的商隊的話…」
 
約本比出三根指頭說「再三天吧,往西三天後我們會靠近一座內陸城市,到時候下船沿著商道南下可以找到城市,這幾天如果有看到駱駝商人就要馬上靠岸開始走路。」
 
安東尼大副疑惑的說「既然要去伊斯蘭港口,為何之前看到港口不進去。」
 
約本急忙搖頭說「不行、不行。這艘船連火砲都沒有,進港肯定被打成蜂窩,還可能遇到成群的海盜。我接下來要帶你們去的是一座綠洲城市,那裏是遊牧民族的城沒有土耳其士兵,只要到了那不管水或糧食都可以找到。」
 
愛德華翹起腳,把火槍擺在桌上說「我不管了,接下下來幾天只要看到船,管它是商船還是海盜都把他給我攔下來。」
 
  話雖然這麼講,但第六天海上還是平靜無波,別說船,連撐著獨木舟的漁夫都看不到。第七天、第八天也是如此。這時愛德華終於按耐不住火氣了,他跺腳往天空開槍喊。
 
「氣死我了,管它是海盜還是暴風雨都給我放馬過來吧!」
 
「這天氣也太詭異了吧,連個毛毛雨都沒有。」他按住帽子看天空,萬里無雲的天氣已經持續第八天了。
 
(可惡,再過十天就是新月,這種情況如果找不到水就算把船修好也沒用…)
 
愛德華喊累了便大字形的躺在甲板上,頭就倒在安東尼大副的腳邊。這時前桅杆上的水手突然朝眾人大喊。
 
看到了!海岸上有。」
 
「什麼!」愛德華抓起帽子從地上彈了起來。
 
衝到船舷邊,眼前的景象讓人嚇得嘴巴合不攏,任何一個水手可能都不曾看過這種景象。
 
 幾天前還空無一物的海岸線上突然出現一支近萬人的隊伍,商隊帶著上萬隻的駱駝浩浩蕩蕩走在沙丘,他們背對從西北方吹來的風沙,臉上一尺多長的面紗飄盪。隊伍中有驢、有騾,還有人牽著駱駝。小羊被五花大綁放在布袋裡讓驢子扛著,駱駝搖著駝鈴鼻尾相連著走成一線,一列整齊的腳印就這樣綿延數公里長。
 
就是這個!找到了。」約本興奮的眺望後馬上衝下船艙準備。
 
 這就是有名的撒哈拉鹽隊,每年三月開始四萬多人與兩萬五千隻駱駝,帶著象牙、黃金、非洲藝品與奴隸穿越沙漠換取埃及的鹽、馬匹、印度布、穀物、陶器。每個商隊由百隻駱駝形成數十組的小隊,他們將歷經六個月穿越兩千四百公里的沙漠。十月正是這段旅程的終點,他們將要到達埃及,只要沿著埃及海岸線走就一定會遇到隊伍。
 
 安東尼大副馬上收帆拋下測深錘,確定深度足夠後立刻下錨。商旅很長,即使走過半里長仍然可以看到後端的隊伍。愛德華跟約本划著小船衝向海岸,一上岸他連帽子都丟在船上的衝上沙洲揮手大喊,一時間忘記自己根本不會說阿拉伯文。
 
「喂!喂!等一下,有人可以給我們水嗎?我們需要食物跟水。」
 
 愛德華顛簸的爬上沙灘,一雙高級馬靴沾上海水弄得全是沙子。登高一望才發現隊伍不僅僅眼前這一段,跟隊伍平行還有數支不小的駱駝商隊。眼前遼闊無邊的黃沙沙漠,商旅像數個小點般穿梭在沙丘間。愛德華看眼前商人不理會他,馬上衝向沙漠更深處。這時約本趕緊過去抓住他說。
 
「不要離開海岸線,你們外行人一踏進沙漠馬上就會迷路。」
 
約本了解愛德華的心情,眼前這麼大一支隊伍要拿出六百人天份的水與糧食應該不是問題。他撿起愛德華的帽子還給他說。
 
「我去幫你交涉…」說完約本圍上領巾,拉下一尺長的面紗走向隊伍。
 
 這附近的海岸線是容易擱淺的沙岸,另一旁則是高聳岩壁。踏上沙洲後才發現除了一些枯黃稀疏的海岸植物外,看過去皆是黃沙滾滾一片,站在地上更感覺黃土炙人的滾燙。
 
在約本交涉的同時其他人划船從幸福女神號下來,傑拉德帶著水手跟一些交易品上岸。此時愛德華已經拿起羊皮囊咕嚕嚕的喝起水來,他喝完後生氣的抹嘴說。
 
太誇張了!
 
「你們能相信嗎?這袋水居然要一枚蘇丹尼金幣,這袋小‧小‧小‧小‧水。」說完又氣憤的喝起來。
 
約本掀起面罩披在肩膀上解釋「這是理所當然的這裡可是沙漠,如果要水得到綠洲去。那位先生算很好心了,這袋水足足有三公升多。俗語說,沙漠裡用來裝水的黃金杯子與他所裝的水同價。」
 
約本又拿出七只羊皮袋給其他人「這是我能弄到最多的水了,接下來我們得沿著他們來的路往回走,那裏應該有一座綠洲城市。」
 
若加上愛德華肩上、地上、手上的水這裡就花掉十二枚蘇丹尼。(約16000塊美金。)
 
他看了一下太陽後對愛德華說「我們先回船上吧,晚一點再出發。」
 
「咦?可是我們現在很迫切需要水!再等下去的話…」愛德華為難的問。
 
「現在太陽太高,帶你們進沙漠會喝掉更多的水。先回船上,我跟你們解釋接下來的計畫。」
 
愛德華心不甘情不願的搭上小艇,只是傑拉德好不容易搬了那些貨物上岸,接下來又得把它們運回去了。(乾脆挖點沙子埋起來好了。)
 
 
  回船上後,大夥在艙裡躲避烈日。撒哈拉的艷陽將整艘船烘得像烤箱般燙人,如果在大家中間放一顆麵糰,搞不好會議開完它也烤熟了。但約本脫掉長袍,拿出之前給安東尼的地圖開始解釋。
 
「我們之後要去的地方,不是土耳其人的城市、也不是波斯人的城市。他是北非,也就是柏柏爾人的城市,鹽城-卡薩布蘭。」
 
馬上就有人舉手問到「這三個有什麼不同嗎?」
 
  約本用碳粉片在地圖上簡單畫著說「據我所知,現在的伊斯蘭世界由三個較大的帝國組成,統治著三塊不同的土地,他們分別是位於北方的土耳其、東方的波斯、以及印度的蒙兀兒。」
 
「北非這一塊雖然被土耳其統治,但實際上是自治,除了少數城市外幾乎沒有土耳其軍隊。沙漠深處土耳其也鞭長莫及,海雷丁雖然跟土耳其人合作,但土耳其沒有辦法對他的人民課稅。」
 
「痾…那還不是都一樣,反正都是伊斯蘭教國家,我們進去是死路一條吧。」愛德華無奈的托著下巴。
 
「不見得!柏柏爾人有柏柏爾人的規矩,例如土耳其雖然跟波斯一直戰爭,但波斯人還是可以自由進出鹽城。屬於異教徒的豪薩人在撒哈拉沙漠分布也很廣,幾乎每個綠洲都看得到他們。」
 
安東尼大副抬起眉頭「哦!那還是有希望嘛~~
 
「但是!」約本補充「因為西班牙長期與北非作戰,又驅逐格拉納達人造成大批難民流離失所,所以在那裏被格拉納達人認出是歐洲人下場會很慘,奴隸例外。」
 
「該死的西班牙人,老是做多餘的事情。」愛德華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被澆熄了。
 
約本搖搖頭說「像傑拉德這樣皮膚太白,恐怕光進城就被石頭丟死,盡量找希臘或南歐人,黑髮或褐髮都可以。」
 
約本說得讓傑拉德一陣抖,他笑著說「那我還是待船上好了,等你們帶水回來。」
 
「我需要十個人,妮娜就用面紗讓她遮住臉一起上路。我剛才問過後發現運氣不錯,這裡離鹽城只有三天路程,快去快回弄到水後就馬上離開這裡,昏禮(Maghrib)後出發。」
 
Maghrib?」愛德華歪著頭。
 
「就是下午!教堂午鐘後第八次響,當這水桶的影子與他高度一樣長時。」約本拍著放地圖的木桶,影子現在只有桶子的一半高。
 
「我們下午開始趕路,入夜不停直到月亮到天空一半高。」
 
接著約本將手中炭片捏了捏,對愛德華說「愛德華,你臉上得抹一抹才能上路。」
 
「你敢在我臉上抹灰,你不要命了!」
 
約本站起來抓著他說「你皮膚太白了!想被石頭扔死還是在臉上抹灰你選一個…」
 
愛德華極力抗拒說「呃……我就不能戴面紗扮女人嗎?」(反正都戴過了。)
 
[第四章︰通往鹽城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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