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僕小姐把整個人癱在椅子上的老闆連人帶椅拖了出來。
老闆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的傷口,衣服上也沒有任何血跡,但是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剛剛歷經了人生最痛苦的幾件大事般,整個人又老了十幾歲。
「辛苦妳了。」東千夜說。
「不,一點都不辛苦。」女僕小姐說。
而就在她行禮準備離開之前,我隱約聽到她喃喃說了一句「這人的口風比基地組織的人還要鬆很多」之類的話。
目送女僕小姐離開之後,我們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轉到了老闆身上。
被我們這麼一瞧,老闆的身子突然一縮,就像我們的目光刺痛他似的。
「我、我說實話!」他說,「拜託!別再讓那個恐怖的女人再來找我了!我說實話……你們問什麼我都願意說!」
「所以,」我說,「是你出賣依普莉絲小姐的?」
「這、這應該稱不上是出賣……」
我轉過頭,看向東千夜,並且做出請他打電話的動作。
「好!是!我是出賣了她!」老闆說,「是我把她的行蹤告訴了別人……但是我只是做生意啊……就像我賣藥草或者魔物的毛皮一樣……有個人像我開價了,而且價錢很高……你說我還能怎麼樣?」
「你能拒絕。」我說,「而且你也應該要拒絕。」
「拜託!你知道那傢伙開價多少嗎?」老闆嚥了口口水,「雖然不是現金,但那傢伙給我的……你們這些小孩不會懂的,能賺進口袋裡的錢比什麼商譽還是信用這類的東西更重要,畢竟我們作生意的人本來就──」
店門突然晃了一下,彷彿有人準備進來,老闆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我回頭,只見站在門邊的墓歌露出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知道自己把情報賣給的對象是誰嗎?」火煙小姐說。
「我……我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我說,「還是對方要你別說?」
老闆沒有回答,而是露出遲疑的表情。
但就東千夜嘆了口氣再度準備拿起電話時──
「拜託!不要逼我!我是知道……但我不能說啊!」老闆說,「我會被殺死!他一定會殺死我的!你們難道就不能放過我嗎?」
「那你有打算放過依普莉絲小姐嗎?」
「她……她又不一定會死……我是說……或許那個人只是──」
「那你也可以跟我們說那個人的事情。」我說,「畢竟,就像你自己說的,你也不一定會被他殺死,不是嗎?」
「………………你們能答應我不告訴他是我說的嗎?」
墓歌、東千夜、火煙小姐都點了點頭。
「你、你呢?你能答應我嗎?」老闆問我。
不,我一點都不想答應他。
他死了也無所謂──我腦中有個聲音這麼說著。
不,那聲音其實是更進一步說:這傢伙被殺了更好。
但是這樣不對。
姑且不論報復的行為是否正確。
但我就是不想被憤怒的那個自己拿走決定權。
我點了點頭,答應老闆,告訴他「我不會說」。
「情況很糟嗎?」東千夜說。
我們站在店外,而從剛剛老闆說出了那個人的名號之後,火煙小姐就始終皺起眉頭,沒有多說什麼。
「要看你們對於糟的定義是怎麼樣。」火煙小姐說,「但是,如果以正常的情況來做比較──確實很糟。」
「那個人有這麼可怕?」墓歌說,「那個叫做『思考者』的人?」
「與其說可怕,或者該說,目前根本沒人知道他究竟有多麼可怕。」火煙小姐說,「待會兒有空我會跟你們解釋,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是找到依普莉絲。」
「她會不會……」東千夜望了我一眼,「會不會已經被那個思考者給抓走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想我們就不需要擔心了。」火煙小姐說。
「不需要擔心?」墓歌說,「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依普莉絲小姐必死無疑。」我說,「是這樣嗎?」
「沒錯。」火煙小姐說,「必死無疑。就是這樣。如果對方是思考者,而且又成功抓了依普莉絲……那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必須先假設依普莉絲小姐目前是安全的。」我說。
「沒錯。」火煙小姐說,「在這裡她還有任何其他可能的藏匿點嗎?」
「有是有。」我說,「不過似乎都沒比飯店那裡安全。」
「那麼她有其他可信任的人在這裡嗎?」
「似乎沒有。」我說,「雖然好像還有幾個她會去訂貨的商人……不過我想當依普莉絲小姐被襲擊的同時,她應該就會知道自己被人出賣──」
「於是,那些人也就變得不值得信任了。」火煙小姐說,「沒錯,這樣想的確很正確。而且思考者搞不好也找上了其他的商人。」
「這樣難不成我們要報警嗎?」東千夜說,「還是說,租台直升機從空中……」
「抱歉,但我不認為這可行。」我說,「假設思考者是這麼厲害的人,那麼可以用直升機找到的對象,他應該一點都不費力就可以找到了。」
「沒錯。」火煙小姐說。
然後我們四人隨即陷入了一陣沉默。
我努力思考。
依普莉絲小姐的臨時藏身處並不少,在廢棄的空屋、廉價的小旅館、圖書館裡的小小暗室……但這些卻都不比原本的旅館安全。
而說到她信任且又在這城市的人──
手機的提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收到了簡訊。
東千夜收到了簡訊。
然後墓歌也收到了簡訊。
「誰啊?」始終拿著手機的東千夜快我們一步打開了簡訊,隨即,瞪大了他那雙原本就不算小的眼,「啊啊啊啊!這、這是什麼東西啊?」
他舉起了手機螢幕讓我們看: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血!好多血!好多血!好多血!】
「這是某種惡作劇嗎?」東千夜說,「還是最近我們學校流行起詛咒簡訊了?」
「是誰傳來的簡訊?」墓歌說。
「不知道……連號碼都無法顯示。」
「妳也有收到吧?」我問墓歌。
「嗯。」她打開掀蓋式的手機,直接把螢幕舉起。
【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回來!快點回來!快點回來!快點回來!】
看到他們兩人的簡訊內容跟那同樣無法顯示的號碼,一瞬間,我發現自己似乎理解了傳這訊息來的人是誰,而又為什麼要傳這些。
對,應該就是這樣沒錯。
依普莉絲小姐在這個城市裡信任的人……
而她最最安全的藏身之處……
答案實在太過簡單且理所當然了。
為了做最後的確認,我也打開了自己收到的簡訊。
【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受傷了!她!她!她!她!她!她!她受傷了!】
傳訊息的人是房東小姐。
而她想說的事依普莉絲小姐她現在就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