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短篇為《樂器行的仁兄》番外短篇。
他總是認為這一切都只是場惡夢。
新春到來，闔家歡樂。每家每戶都在門外張貼腥紅的春聯，刺耳的鞭炮聲綿延不絕。
張武勝抓著一頭金毛，快步走過那些令他感覺刺眼的東西。
人家過年吃團圓飯；他自己一個人在家對著電視圍爐。別人家的小孩有紅包拿；他卻是只能乾瞪著荷包精打細算。
曾經，在他還小的時候，張武勝總會在過年期間偷偷想著，想著會有位「媽媽」抱著他、揉揉他的頭；想著「爸爸」會教他怎麼打麻將。
旁邊會有些蘿蔔頭繞著他鬧，「哥哥」、「葛格」的喊，央求他陪他們玩大富翁或逛逛街買年貨。
但是隨著年紀增長，這夢也逐漸被現實沖刷。
「你是沒人要的孩子。」他媽媽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之後，就把他丟給爺爺奶奶，從此不再過問。
而這句話也成為他的夢魘。如刺一樣扎在他的心頭；他做惡夢的源頭。
每到新年除夕，他總是做同樣的夢——
幼小的他和家人快樂的圍爐，吃團圓飯。和一般小孩一樣拿紅包、和表堂兄弟姊妹玩在一起，然後穿著新衣裳抱著父母說：「我愛你們。」
悠揚的音樂飄著，人人唱著恭喜恭喜，吹蕭、二胡逗弄著曲調。
但他的父母卻總是同樣的回應……
用力推開張武勝，他跌倒在地，新衣沾上泥濘；父母猙獰的臉孔看著他，手指著他的鼻頭狠狠地說：「沒人要的小孩！」
夢，破碎。
他哭著醒來，沒人拍拍他的背。溫柔對待他的老人家早已經去世，只剩下兩個牌位在小伺堂上；他也不敢哭的太大聲，只能用被子矇住頭猛哭。
但是今年的除夕夜有點不一樣了……
「單細胞，怎麼在哭？」他突然感覺到有誰坐在床邊，輕輕拍著他那頭金毛。
呵護般的嗓音隔著一條被子聽其實變的很有趣。他偷偷拉開被子探出頭，看見的是一頭亂髮、睡眼惺忪的周宇軒。
呆呆看著一頭金毛獅，鼻子紅通的跟小丑一樣。周宇軒下意識的伸出手，邊揉著那頭金毛邊說：「三更半夜的，快睡。」
這才想起來，軒哥還有白基除夕來他家過夜。白基他父母丟下他跑去不知道第幾次蜜月；軒哥則是本來就沒必要回老家，因為他的老家成員大多不歡迎他……都不歡迎他。
於是8坪大的小套房加簡單的小廚房，就擠了三個大男生。
「發什麼愣？」看著張武勝還是乾瞪著自己，也沒有想要繼續睡的意思。只是嘆了口氣，然後說：「我給你弄杯溫牛奶，好嗎？」看著武勝點了點頭，他起身走到廚房，很快的用爐子熱了杯牛奶，倒進馬克杯。
周宇軒將溫熱的牛奶遞到張武勝面前，香氣直撲他的鼻頭，但張武勝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在牛奶裡加了好幾滴斗大的淚水。
「你以為你在學『貓頭鷹沏茶』的故事啊？」
宇軒撇了撇嘴，他將熱牛奶擱在小方桌上，坐在床邊安靜看著張武勝那張哭臉。
「別哭。」
他把那頭金毛攬過來，抱著。依著他的髮旋揉著、輕輕拍他的背；不在乎自己的睡衣被武勝的眼淚鼻涕浸濕大半，只在乎懷中的人。
他知道，自己其實很想念、很想念爺爺奶奶；他知道，他其實很想要回到鄉下的三合院。
在庭院裡嬉戲，跟著爺爺走在鄉間小徑。在稻田裡放風箏，一邊咬著冰棒一邊幫奶奶曬被子。
就算沒有父母的疼愛也沒關係；就算已經忘記他父母的容顏，那也無妨。
他有疼他的老人家……
只是他們走的早。好早、好早……
——武曲，別哭。我給你唱首歌……
宇軒在心裡對武勝說著，然後輕哼著歌，用只有武勝聽得見的音量哼著一首小曲。
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搖籃曲。
細長的手指抹掉他的淚，輕吻他紅腫的眼眶。
「——別哭了，快睡。」
又說了一遍。但這次張武勝乖乖的閉上眼，躺下去。
周宇軒拍拍他的金毛，給他拉好被子。
這次，不會再做惡夢了吧？
周宇軒一邊這樣想著，灌完那杯從溫牛奶變成冷的牛奶後，躺回自己的睡袋。聽著張武勝逐漸安穩、平息的呼吸聲；一邊看著白基那雙如琉璃般翠綠異色瞳，左褐右綠。拿下有色隱眼後的眼睛果然漂亮……
「抱歉，吵醒你了。」
白基搖搖頭，他的視線望向躺在床上的張武勝。小聲的說：「我希望他做個好夢，一次也好。」
「我家那個溺死人變態母親也知道武勝的事，所以就讓我帶了一堆菜、魚、肉，要給他作頓豐盛的圍爐。過了幾個小時，就打電話告訴我她跟老爸已經在大陸要轉機去日本泡湯賞櫻花。」
「真是辛苦你了。」周宇軒輕聲對白基說，但白基從睡袋伸出手拍拍他的腦袋，露出一抹笑容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哥哥們、姊姊們……武曲哥哥也不會這麼痛苦。」
「我不介意再起來一次去熱牛奶。」
——別露出那麼令人心痛的笑容，你明明很想哭，卻強忍住不掉淚。
「如果你像單細胞一樣，不要想起我們，對你或許比較好……」
白基又搖了搖頭，閉上雙眼，慢慢進入夢鄉。
看著他的睡容，宇軒的眼皮也跟著沉重。他閉上又張開，從窗戶遙望那片漫天星空後，沉沉睡去。
今夜，張武勝沒有再作惡夢。
他夢見自己身著古衣，總是氣呼呼地拿著掃把，一邊說著「討厭的文曲，一直把房間弄髒髒」一邊打掃雙胞胎哥哥弄出來的髒亂。
然後被哥哥氣哭的他在夢裡，聽見誰拉著二胡，啟唇唱著曲。
誰唱著那首搖籃曲？誰又輕捏他的鼻頭，細聲地說：「文曲、武曲，乖乖睡——」
青絲及腰的人兒坐落在床鋪旁，多了一個，又多了好多個兄弟姐妹。
最後，他和文曲、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們，站在一個搖籃前。傻傻笑著，逗弄裡頭的兩個嬰兒。一個皮膚黝黑、一個皮膚白皙的黑白孩子，一黑一白的臉頰就像軟嫩的團子一樣，看起來好吃。
——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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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奴家的長篇創作呢？呃呵呵，這次嘗試寫了他們的短篇番外故事。
但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寫他們的關係，自己都想去撞牆XDD
此篇最大目的就是想交代一下張武勝他家的背景……好像也沒交代多說，只能說又是埋了伏筆就對了。（艸）
喔對這篇是新年賀文（被揍）
祝各位讀者，新年快樂、蛇年行大運囉！（笑 鞠躬）
嗯……標題在猶豫要不要加上《樂器行的仁兄》，不過我把它分類在資料夾了，這樣也行……吧？
創作內容
【短篇】夢境
賞心悅目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