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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朋友,三種愛情。三個月前,三個月後。》37

作者:無聊ㄉ豪│2013-01-29 00:40:27│巴幣:4│人氣:357
《迷惘以及自轉式的週期旅行,無法理清的思緒和一年前的事情,韋成廷篇》


相信許多人在內心深處都存在著一個『不可能發生的事件』吧?
就好比說在意外發生前當事者會堅信自己這樣倒楣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這種心態大家或多或少都會有,不瞞各位,事實上我也曾經是這個族群中的一份子,而且是相當死忠的一份子。
當然很多人會問:「那現在咧?」這種既愚蠢又沒水準的問題,但基於我是個十分寬宏大量的人,雖然感覺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還不如多睡幾分鐘,不過我還是會回答他們我的答案:「現在當然還是一樣啊!」
不過說是這麼說沒錯,但許多事情的發生逐漸打破了我這個想法,最後還把它用衛生紙給包起來丟進垃圾桶裡了。
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出自於紀子夫身上。
大家應該都有聽過『現實往往會比小說還來得誇張』這句話,而紀子夫正是一個最佳寫照,其實一直到現在,我還久久不能接受紀子夫在很小就成為一名孤兒的事實,畢竟我怎麼看他都像是個擁有極完美家庭的幸福小孩,但直到我知道真相之後卻發現這與我想的根本就大相逕庭,也因此造成了我心中的信仰開始逐漸崩落,當然,像游暐翔這樣的人居然相反地擁有良好家庭的這項事實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仍然無法給予像現在我的信仰完全崩潰的挫折與震撼。
在此我想請問各位,你曾想過半天前與半天後的你會有何不同嗎?
就以位置而言,我認為一般人在經過半天時間最多不過就是前往其他地區而已,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麼想的。
但此時此刻矗立在我面前的是什麼,我的視網膜終於開始錯亂了嗎!?

「……那個,請問紀子夫先生,能不能麻煩您跟小弟我說一下現在我們究竟在哪裡?」

這是呆愣住以及無法相信眼前事實與內心信仰崩潰的我所發出的言論。

「當然是國外啊!麥香先生有云:『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在經歷過了那麼激烈的比賽後,獲得兩個禮拜的連假以及身心俱疲的我們當然要讓自己好好地放鬆一下啊!」

這是不知為什麼相當開心以及興高采烈與接下來有可能被揍到直達墳墓的紀子夫所做出的結論。
難道紀子夫先生您沒聽說過『平凡就是福』這五字箴言嗎?
我只奢求放假的這幾天可以好好和我的棉被溫存一番而已……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有點心虛的感覺。
好啦,事實上要說我內心沒有偷偷期待能跟商雅筠見面那根本就是騙人的。
不過這僅存的一點可能性就這樣被眼前這個笑得很開心的混蛋給抹滅了。

我斜睨了子夫一眼,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就算是這樣,你可不可以大略跟我說一下我們在哪個國外?」

深吸一口氣後,拳頭自動緊縮。
來吧,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就以大範圍的位置而言,我們目前位於歐洲。」

然後我毫不留情往紀子夫的肚子狠狠地揍了一拳。


※  ※  ※


我們將時間回溯到半天前,當時的我正在享受著久違的美好假期,然而這樣的美好卻被一通電話給擊潰。
看了看來電顯示,是紀子夫。
下個瞬間我就已經下意識地把手機關機並塞在棉被裡完全忽視。
老實說,假期第一天就得接到這隻畜牲的電話實在令人不快到頭,感覺好像快有什麼不祥的事即將要發生一樣。
聽說上次暐翔接到他的手機時還被教授發現他在作弊,由此可推論接紀子夫的手機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至於你問子夫是不是故意的……?
我暫時只能提供當時暐翔在某次聊天中『不經意』以一杯約二十五塊的瓶裝可樂弄壞了子夫一支剛買不久價格將近一萬五的新手機,以及在考試時接起手機的暐翔只聽見子夫以相當愜意的語氣說『恭喜你被當囉!』這兩件事而已。
『因果報應,屢試不爽』,假設這句至理名言成立的話,相信紀子夫和游暐翔這兩隻畜牲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嗯,既然如此,那乾脆就把手機給關機好啦——

「咦,你在的嘛,幹嘛不接我電話?」正當我把電話塞在棉被裡時,伴隨著房門被開啟的是我此刻最不想聽見的聲音。

其實我還蠻想去申請個『年度最衰代言人』的。
為什麼我每次負面的想法才剛有個雛形就會省略中間的製造過程直接成為現實啊!?

我沒好氣地隨手拿了一旁未開封的礦泉水想也不想就往他身上砸過去:「馬的,你們是真的聽不懂人話喔,一定非要我叫警察把你們抓進去關,讓你們體驗社會的殘酷後才會吸取教訓嗎!?」

題外話,紀子夫也就算了,但是我真不曉得游暐翔這隻畜牲整天喊著沒錢沒錢,
卻像是變魔術般不斷拿出一堆我房間的備用鑰匙是怎麼辦到的。
難道他真的單純到以為:快沒錢→花小錢打別人的房間鑰匙→進別人的房間→有錢,這樣的步驟是合法的嗎?
那麼迫不得已只為了保護個人財產的我做出:錢不見→花數分鐘思考→打電話→要求警察與暐翔來個親密接觸→有錢,相信應該也沒人會怪我吧?

「嘿,幹嘛那麼生氣,我們可是好朋友耶!」子夫輕鬆地以左手接住那瓶礦泉水,帶著一臉愜意的表情。「沒忘了之前你說過會把連假給空出來給我的吧?」

唔……經他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有這麼一回事沒錯啦。

「然後咧?」我半起了身,以充滿怒意的眼神斜瞪著他。「先說好,太過誇張的事情我不幹喔!」

紀子夫露出了一副玩味的表情,微笑地打量著我。
……拜託,如果說是個美女這樣看著我倒是還好,不過讓這傢伙給這樣看著,我怎麼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擺在商品平台等著被賣的物件一樣?
就當我還在防備著他的下一句話時,紀子夫看似隨口的一句話已經徹底擊潰了我的防線。

「……其實我離家出走了。」

我說的是崩壞我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

「哈哈哈!離家出走,去你媽的廢話!對啊,離家出走嘛!真要說的話你每天都離家出走啊!
如果你這樣還算離家出走那天底下就沒有人不是離家出走了啊!你家只有你一個人,你走出去當然就是離家出走,真感到那麼委屈滾回去就好啦!白痴!瘋子!神經病!王八蛋!再吵我信不信老子真的會衝到廚房拿菜刀砍你!?」

在發布了宣戰通知後,我轉身便又倒回床上並且一把抓起棉被往身上蓋,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相信在說了以上那段話之後,儘管是紀子夫也該識相地遠離這塊很可能會烽火連天的是非之地。
啥,你說如果我睡了之後那跟商雅筠見面的計劃該怎麼辦?
抱歉,依照本人的原則而言,要會見美麗的女人時,必定要先保有美麗的心情,不巧的是現在我的心情全給房間內那個姓紀的混蛋給粉碎殆盡,即使老天真的肯讓我見到她大概也沒啥好戲可言。
商雅筠?我還是找周公單挑中路比較實在啦!
要怪就怪天殺的紀子夫!

「成廷,我不是這個意思。」子夫仍舊維持著剛剛說話時的語氣。「我是真的『離家出走』了。」

啥,你這傢伙還沒鬧夠喔!?

「所以……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把這個連假的時間借給我好嗎?」不知不覺中,他的字句中多了股奇怪的急切。「當然,我不會無條件要你陪我兩個禮拜,之後我會盡可能彌補你的。」

……咦,我怎麼無法感覺到耍人的意味啊?

「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是有些過份,不過……」

接著我從棉被的縫隙中看見了帶著一臉沉重表情的紀子夫以平板的語氣說著話。
那真的很不像他。
對子夫而言,這樣的表情只有可能在一種情況下才會出現。
而我十分笨拙於應付目下的狀況。

我在他話還沒說完之前就先坐了起來,用力搔了搔頭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嘖,說出你的要求啦!」

硬要說起來這是毫無道理的,但對我而言背後卻有藏有一個理由讓我不得不正視他的要求。
因為高傲的紀子夫是個鮮少會對其他人提出要求的人,畢竟他如果真的想要什麼,只要『命令』就行了。
或許很多人會不相信,但是紀子夫就是那種有辦法讓你不得不乖乖遵從他的人。
所以這樣的低姿態才顯得相當稀奇。

沉默一會的子夫像是怕我擔心似地稍稍露出招牌微笑:「陪我出去晃一晃。」

「去哪?」我搔了搔頭問。

我的心頭突然襲來一陣不祥的預感。
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會突然產生這樣的感覺,我會告訴你這是歷經多年摧殘之後,自然而然訓練出來的反應。
不知道為什麼,我在剎那間莫名地回想起先前在電視上星座占卜說我十月旅遊運超好的那幕畫面,記得當時的我還對此十分不以為然,但現在我剩下的只有滿滿的恐懼。
總而言之,大事不妙。

「記得準備好行李和護照,機票我已經預先訂好了。」

「……啊?」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我的大腦只有一片空白。

這傢伙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的吧?
哈哈哈哈,紀子夫還是有幽默的地方嘛!
又不是偶像劇,怎麼可能說出國就出國,你說對吧?
然後無條件相信他的我就這樣被帶到了地球人稱之為歐洲的地方。
……這使我不禁對先前相信他的行為感到不值。
順帶一提,不知道是不是蓄意隱藏,在此之後子夫就像是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保持著原先吊兒啷噹的態度。
我被耍了嗎?事實上我想也不盡然。
唉,這就是紀子夫,一個讓你連是否被耍都弄不清楚的人。


※  ※  ※


「現在該做些什麼好呢……?」就在子夫的一句『你先待在這裡,我去搞定今天住的地方。』下,我被遺棄在這個我連是哪個城市都不知道的一座橋上,更糟的是現在我身上沒有半毛歐元,隨身只有一把口琴。

想必你一定會好奇為什麼我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對吧?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和子夫出國旅行了,以往高中的連續假日他會不定時地找我和暐翔出國玩。
那就是我先前所謂的『臨時狀況』。
不過對我們而言那可不是什麼好回憶,因為子夫只會幫我們和他自己出機票錢,至於在那裡的日常開銷就得靠我們自己賺。
簡而言之,在國外樂器對我們而言即是生財工具,亦是閒暇時用來打發時間的興趣。
當然,在這塊領域我和暐翔各有所長,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紀子夫一樣好像什麼都難不倒他。
雖然以某種形式來說這樣的旅行壓根就不是旅行,但是相對卻也別有另外一番風趣。
順帶一提,假如各位十分好奇我們是怎麼搞定住宿地點的話,麻煩請轉洽紀子夫,因為這也是本人抱持許久的疑問。
在無法準確知道時間的情況下,我頂多只能判斷現在是黃昏時刻,倚靠著石牆,從橋上一眼望去,只見偌大的夕陽毫不遮掩地為城市灑下一片足以令人沉醉於此的橙黃,或許這裡的人都已經習慣這樣的景象,但對於初次見識到這番壯麗景觀的我而言,震撼與驚艷是可想而知的。
不知是否是子夫的巧妙安排,這座城市的建築又剛好散落著我十分憧憬的中古時期文藝復興風格,搭配上述背景以及附近的現代建築讓我差點有種時光逆流的錯覺,而等我回過神時橋上行人已走的七七八八,似乎是在向我宣告我在揭開這座城市的神秘面紗後佇足了多麼地久。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異國風情吧!
不知道是否心有所感,又或者是不用怕別人認識我,我竟然就這樣在橋上吹奏起手上的口琴來了。
還在橋上的行人紛紛露出些許訝異的眼神看向我,但由於膚色及語言不同,一時之間少有人敢靠近我的範圍,最多只是在遠處偶爾停下腳步聽一陣子,然後給出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評論,又或者只是在一旁以好奇的眼光看著我。

「紀子夫這傢伙未免也去太久了吧……」在曲與曲的間隔中,我不自覺地喃喃自語著。

想起第一次在國外演奏樂器的情景,當時我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不僅樂器不熟練,還因為怯場引來圍觀者的噓聲,總之那並不是什麼足以沾沾自喜的過往,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沒有什麼,反而還覺得很值得回味。
人類還真是種異常矛盾的生物。
那時拚命要我上場的人就是子夫,說到他,我不得不猜測他這次旅行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當然不相信他所謂的啥『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這類鬼話,假如他改成『休息是為了做更多的壞事』那倒還好。
提到休息,其實我在小時候就挺嚮往能一個人悠閒地坐在異國的露天咖啡店邊欣賞風景邊啜飲下午茶的,只不過在我出生以來每當有機會體驗這種享受時都會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被迫取消掉。
至於為什麼……我老早就說過上天存心要跟我對著幹了。
回到正題。
所以紀子夫這傢伙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跑到這裡的咧?
在假日還沒剛開始他就已經要我空下這兩個禮拜給他,換句話說子夫早就有這趟旅行的打算,但是在假日旅行又不是件很奇怪的事,他大可直接告訴我就好了,先前上演的戲碼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就是這裡開始不尋常。
當時子夫的眼神不禁讓我回想起暐翔在球賽前向我說的那段話,並不是說他們兩個有相同的眼神,而是那兩人的眼神有著一模一樣的認真,至於說到他們是為了什麼而認真……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那時的暐翔是這麼回答我的。
如果子夫也有著相同想法的話,那他又想『確定』什麼呢?
一個為了『確定』打了場莫名其妙的球賽,一個為了『確定』逃到了國外,這樣做真的能得出什麼結論來嗎?
……唉,算了,再往下深究就是個人隱私了,反正能在閒暇時出外走走也不是什麼壞事,我也不用這麼計較。
然後曲終,掌聲響起。

「咦?」

這時我才看到站在我面前為我鼓掌的女性。
頂著時尚的咖啡色軍帽以及同色款的大衣與較暗色的長褲,光是這種打扮就足以叫人為之目眩。
她看起來絕不會超過二十五歲,卻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罕有的成熟氣質,一頭棕色長髮及漂亮藍色眼睛皆幫她加了不少分,我猜她應該是本地人,因為我聽不懂她的語言。
不過這也純粹只是我的猜測罷了,說不定她也和我一樣只是路過的旅人。
事實上我在先前完全沒想過會有人對我吹奏出的曲子感興趣。
面對於她讚賞的眼神及一連串的話,我感到有點手足無措,因為到頭來我也只能聽懂一句『Bravo』而已,但我卻無法以此判斷這裡是法國的某一處,畢竟『Bravo』這個用語實在太常見了。
大概是看出我的尷尬了吧,她也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沉默開始圍繞著我們。
雖然雙方都勉強知道彼此想表達什麼,卻偏偏無法直接讓對方明白,這時我不禁要講:語言的隔閡還真是可怕。

嘆了口氣,即使有些不甘心,我仍是乖乖聽了子夫先前教我的方法,輕輕地以中文這麼對她說了聲:「謝謝。」

子夫說,就算人類有著語言的阻礙,但是在最根本的方面,簡單來講就是內心所想要表達的東西,那是一種能夠無視於國家、語言、膚色,直接在彼此間建造一座溝通橋樑的偉大情感。
其實在聽完這番話之後,我就開始認為紀子夫這個人根本是個天生的革命家,無論他的言行舉止抑或是特有風格,都含有某種要與這世界的既定現實爭鬥的意味,他生下來的目的彷彿就是要為這個無趣的世界帶來一場浩大變革。
不過可惜他這些話只有說給我和畜牲翔聽過,而不恰巧的是我們兩個就是一百個人裡面唯二會把他的話不當一回事的人。
反正只要知道那種情感是個相當了不起的東西就好了。
聽到我用中文跟她道謝,她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像是明白我的意思般向我淺淺一笑。
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長很漂亮。
讀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直覺判斷她似乎還沒有走的念頭,對此我也只能聳聳肩,應觀眾要求,繼續著我的下一曲。
不知為何,或許只是單純覺得很匹配而已吧,我下意識地吹奏起《Greensleeves》。
純樸的歐洲民謠配上相符合的背景畫面,音樂著實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拋開一切。
然後在快要出神的時候,我想起了暐翔,一個堪稱人與畜牲的完美混合體。
這次的旅行少了他並不讓我意外,雖然整體而言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感覺上還是有那麼一點奇怪,不過我知道子夫是刻意不找他,因為就算找他大概也會被一口回絕吧。
其實我很想問他現在是否知道了想『確定』的事、那個女孩又是誰、還會不會在意先前的那個雨天,但想歸想,我卻無法開口,因為我很清楚這是身為局外人的我所不能觸碰的界線。
思考到這裡時,胸口突然像被別人給狠狠揍了一拳一樣難受。
想幫忙卻什麼也幫不上,不僅是對暐翔,就連子夫也是一樣,說到底我也只能夠在一旁冷眼觀看罷了。
身為死黨所能做的不過也就是暗中幫他們禱告而已。
韋成廷,你這樣算什麼朋友?
對於發現只能為他們做出這點程度小事的我,突然感到一陣可笑。
那名女性似乎在我想事情的時候悄然離去,等我察覺早已看不到她的蹤影。
吹奏結束,無人鼓掌。

一句抱怨自然而然地從我嘴邊吐出:「話說回來,紀子夫這混蛋還真是有夠慢的啊……」

不過也多虧了他的龜速才讓我有這段時間能好好的將先前所發生的事情給整理一下。
然後,正如各位所料,就在此時,紀子夫終於回來了。
……真是個很不懂得看時機的傢伙,對吧?

子夫帶著一臉欠扁的笑意,指了指我手上的口琴:「這麼有雅興,一個人在國外夕陽下的橋上吹奏?」

這傢伙只用了一瞬間就把我營造多時的氣氛給完全搞砸了。
所以我才說不管以各種意義上來講紀子夫都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啊……

「你管我。」我眼睛斜睨著他,身體仍是面向著夕陽。「然後咧,我們今天晚上住哪?」

別跟我講你去了那麼久結果要我露宿街頭,要是真的這樣在露宿街頭之前你就得先挨我的拳頭。

「搞定是搞定了……」子夫先是告訴我住處大概的方向,然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向我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欸,我問你喔,你覺得在旅行時候住的地方和住在自己家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

如果我臉部神經沒有失調的話,現在的我應該是露出了一臉『我幹嘛非得回答你這個蠢問題』的表情。
其實對我來講有地方住就好,我才不會刻意去區分什麼旅行的住處和家兩者之間的差別。
記得國小畢業旅行的晚上聽見某些同學因為想家而睡不著覺之類的事情,對此當時的我只有『既然都知道會有這種結局,那你幹嘛還來旅行』這個無論如何都與小六學生格格不入的冷酷想法。

即使我的確覺得這個問題很不值得回答,但為了我今晚的被窩,我只好邊搔著頭邊敷衍地說:「我是覺得都沒差啦,不過如果硬要擠出一個差異的話,那應該就是住在一起的人吧。」

子夫的臉色稍稍有了些變化,似乎對我隨口說說的話起了某種程度的動搖。
唉,該怎麼說呢,這傢伙好像都只有在我胡說八道的時候才會出現這樣的反應,而當我很認真的在和他談論某些事情的時候卻是一臉愛理不理的樣子。
這讓我不禁興起了以後跟紀子夫說話都用這種方式以及繼續說下去我的論點看看他還會不會出現怎樣的反應。

「就拿那些在畢業旅行會吵著要回家的小學生當例子好了。為什麼這些小孩會有這樣的行為呢?其實很簡單,大部分的因素是由於他們的父母,至於那些說什麼沒有自己的枕頭就睡不著的人也一樣,我想那大概是一種替代心理,抑或是可以讓其安心入睡的物品有什麼回憶之類的等等……」說到這裡,我故意地咳了咳,瞄了一眼異常專注的子夫,然後又裝模作樣地高談闊論道:「因此呢,在我的觀點內只有那些長不大的小鬼才會有那種行為,即便其想念的對象是戀人或朋友甚至是小孩亦同,只能說那樣的人還不能夠完全地放下一個人,因為那個讓他放不下的人並不一定是個如其所想像般無法獨立的人。」

最後我這麼涼涼地補了一句:「簡單來講,對我來說這只是一種很另類的一廂情願。」

「被你說得我好像還是個小學生一樣。」

由於他說的太過小聲,因此我皺了皺眉,表示我剛沒聽清楚,但子夫只是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

不知道是否是要刻意遠離剛才的話題,子夫忽然又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還記得我們高三考完聯考後的事情嗎?」

考完聯考,啥啊?
記得沒錯的話,當初你和畜牲翔說為了慶祝考完聯考,在聯考最後一天訂了一間包廂說是要唱個過癮,而且為了能剛好趕上預定的時間,還強迫我要寫快一點,害我少寫了一題就直接交卷,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兩個類組進退場的交接點,然後…然後……

「對了,那天畜牲翔喝個爛醉吐了你一身,還在鬧區內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條女用內褲套在你頭上,害你被巡邏的員警給攔下問話,哈哈!你那矬樣我到現在都還印象深刻,特別是你被套頭當時的表情……呃!」看見子夫的表情彷彿又回到當時被套頭的模樣,我很迅速地附加了個聲明:「先說好,這件事情我從頭到尾都只是個旁觀者,一概與我無關,雖然我是很懷疑那隻畜牲當天是在裝醉啦。」

其實我大概有九成的把握肯定他是在裝醉。
子夫先是露出相當厭惡的表情,我猜他大概是在心裡偷偷策劃著什麼對暐翔不利的計畫吧,不過這與我無關所以略過。
重要的是後來他所說的事情。

「女生?」我疑惑地挑了挑眉。「什麼女生?有這回事嗎?」

「你忘了嗎?當時我們為了要趕上預定時間,所以刻意挑了一條捷徑,也就是另一類組的試區,接著我不是說好像聽到了女生的喘息聲嗎?你別忘了那天我們並沒有來得及趕上包箱時間。」

啊啊,這麼說來好像真的有這回事沒錯,記得那時暐翔還邊走邊笑著說:『哎呀,你的荷爾蒙沒什麼大問題吧?不然你的春天怎麼會這麼晚到啊?』,然後被不小心的我以及蓄意的子夫給絆了一腳與揍了一拳。

「嗯,到這裡我還都有印象,之後呢?」

子夫雙手搭在橋上,眼睛凝視著接近於橙黃色的天空,緩緩說:「後來是你說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進去那間剛考完試的教室看看,然後我們就這麼剛好救了一個發燒還去聯考的女生一命。」

呃,經他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有這麼一回事沒錯啦。
據我估計大概是在考完試後那女孩的身體也到了極限,試場的學生們和監考老師也不知道在趕什麼還是真的沒看見全都走光,總之當時的狀況還頗棘手的,沒錯的話好像是子夫直接背著她跑了一段路而我們聯絡他認識的醫生才勉強救回那女孩一命。
原本我是想等到那女孩醒來再走的,但是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在耳邊碎碎唸不想浪費他的歡唱時間在這種事情身上才離開的。

「我都忘了還有這麼一段插曲……」接著我旋即提出一個疑問:「這件事和你之前的話題有什麼關聯性嗎?」

子夫把凝視天空的瞳孔聚焦到我的身上,過了好一陣子才又默默地別了開頭。
這時的我真的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兩件事究竟有什麼干係,只覺得這是包括紀子夫在內的每個人都會偶爾發生的一種現象,一種我姑且稱之為『自轉式的週期迷惘』的現象,因為那就像地球自轉般似的有其週期性,每隔一段時期就會發生。

綜合以上的種種跡象以及目前子夫這種令人覺得彆扭的反應,我小心翼翼地提出我的假設:「呃……難不成你要告訴我說你還沒忘記那晚暐翔把你剛新買的床單給吐得一塌糊塗的事情吧?」

「……我還是再去確認一次我們今晚的住處好了。」子夫選擇了無視了我的玩笑,只是淡淡地瞄了我的口琴一眼。「你結束後就儘早過來,別忘了還要整理行李,我可不想在睡覺時被你發出的噪音給吵醒。」

我朝他比了個中指:「拜託,我又不是游暐翔。」

「話又說回來……」他又輕輕地瞄了我的口琴一眼:「還真是個壞習慣呢,那個。」

說完便指了指我的口琴,接著又指了指我,而對此我只能予以苦笑。
於是他就這樣邁開了腳步往橋的彼端步行而去。
不知是否又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在夕陽的映照下他的背影顯得十分孤獨,與他剛剛走來向我搭話時截然不同。
我很清楚子夫剛剛那句足以讓其他人覺得莫名其妙的話代表著什麼意思,事實上,那的確是我多年來難以改變的壞習慣。
那就是我的優柔寡斷。
這在我從國小開始玩遊戲即可看出一些端倪,每當在一個遊戲快結束時,我總會把紀錄給定格在那,然後選擇不玩下去。
其實對他人而言這是個很奇怪的行為,畢竟你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就是要破解它,但是我總是在最後的階段卡住,暐翔曾經問我為什麼,當時的我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這種頗具深度的問題。
而日復一日的結果是,這種怪異的行為已經成為了我根深蒂固的壞習慣。
打個比方吧,當我在閱讀一本相當有趣的小說時,我會時不時便把它闔上去做其他事情,接著再回頭翻開來看,這個動作將會重複相當多次,直到我將那本小說看完。
再假設那部小說不止出了一本,事情將會變得相當複雜,因為我絕對會在閱讀最後一本時躊躇很久,甚至就這樣擺著直到我遺忘它為止,我曾經試過好幾次將它一次讀完,但我無論如何都沒能成功。
就拿我的口琴來說吧,我對自己定下的規則是『一天吹奏五首』,但自從這條規則產生後我從沒有在一天內吹奏超過四首。
明明就該結束的,卻又會忍不住去想著保有現狀或許會更好,一個矛盾產生後接踵而來的是更多的矛盾,雖然這樣並不會對任何人造成麻煩,但對我自己則相反,麻煩透了。
畢竟正常人應該不會希望天天都在行事曆看到自己該做的事情全都未完成。
這的確是個相當奇怪的行為,其怪異程度大概可以直追紀子夫的大腦構造了。
對此子夫提出的解釋是:『你不忍心親手把自己喜愛的事情給完結。』
……所以我今天能否吹奏滿五首曲子呢?

「喂!」我對橋的另一端大喊著。

現在的子夫已經變成了一抹模糊不清的人影。

子夫回過了頭,大聲回道:「幹嘛?」

「關於剛剛那個話題呢,其實我少講了一句話。」所以我決定把先前談論的話題中我漏掉的一句話給補完:「不管是誰,對於那個長不大的小鬼而言,那個被放不下的人肯定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那頭的人影頓了一頓,好像朝著我說了些什麼,但即使我豎起耳朵還是沒辦法聽得很清楚,只好放棄。
抬眼又瞧了一瞧子夫與落日一眼,只見模糊不清的人影早已消失在我的視野,火紅的輪子也快滾到了盡頭。
於是我又拿出了口琴準備著下一曲,同時也是今天獻給這座城市的最後一曲,《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
吹奏完後就跟著子夫的腳步回去暫時的住屋,這是我的打算。
《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是一首英國約是十九世紀早期的作品,雖然我並不清楚這裡確切的位置,也沒有對這首曲子下過一番苦工,只是覺得這首音樂和此時的這座城市很合適罷了。
就僅僅是這麼簡單而已。
彷彿像是說好似的,我剛吹奏完不久後夕陽就完全地沒入地平線,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月光以及橋上亮起的街燈。
吹奏完畢,無人鼓掌。

「那麼,我也該走了。」把口琴收進了口袋後,我自言自語地踏上紀子夫的後塵。

然後我算了算,三首。

「結果別說是五首曲子,就連四首都不到嗎?」我嘆了口氣,接著喃喃自語道:「還真是個怪習慣啊……」

於是我也跟他一樣邁開了腳步往橋的彼端步行而去。
而人與人的際遇就在此間有了決定性的差異,正當我在想著我和子夫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差異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竄入了我的耳膜。

「韋成廷?」

聽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立即反射性地回頭,連想都沒想就回答:「怎麼了?」

咦?
是作夢嗎?我居然在此時看到了一張我以為絕不可能會在這裡看到的面容。
一張足以令我難以呼吸的漂亮臉孔。
是商雅筠。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眨著依舊大而靈活的眼睛好奇地向我詢問。

此時的我並沒有因為被她搶白而顯露多餘的不甘心,而是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我愣了好半晌,良久良久都還沒反應過來。



<在一剎那間,我差點以為我會因為妳而成為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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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奇幻懸疑喜劇《魔都妖探》更新!國北市內頻發的失蹤案究竟是怎麼回事?快來一探究竟!看更多我要大聲說6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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