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態Alphal：轉仙　第14回

　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只是，他不確定是否要跟婉儀提出這個建議。
　　「妳可以把手放開了，我已經用一個小結界封住傷口。」魏提醒她。
　　婉儀緩慢的放掉雙手上施加的壓力。讓她於心不忍的是，她可以從匕首的刀身上感覺到裕忍強健的心跳。
　　「接下來該怎麼辦…？」婉儀幾乎是癱坐在地的說，無意識的把血漬擦是在膝蓋部分的褲管。
　　「人類的肉體無法有意識的自行分解，或是重組。」魏說，有點神來一筆的莫名其妙。
　　婉儀仿佛第一次的望向魏。
　　
　　「…」

　　兩方都沒說話，但是婉儀一直盯著魏。
　　「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淡淡的問著，仿佛在與交往多時的戀人攤牌一樣─無力，憔悴，恐慌。
　　「…如果，適當『調養』的話，他是可以活下來的。只是，會與已往的他…有些不同。」魏說著，沒有帶著多大的情感。
　　「那種不同，是截然的…」婉儀說著。「你想把他，變成你們的一份子？」
　　「除了讓他死去之外，妳有更好的辦法嗎？」
　　婉儀不知該如何是好：面對形態Alpha，不像聯合國面對恐怖分子那樣黑白分明，因為，形態Alpha只是另外一個單純想要活下的種族─至少，她個人相信大部分如此。
　　然後她發現，經過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後，魏或許是讓自己更加相信這個理由的原因。
　　她遲疑著。
　　
　　滴滴滴。

　　婉儀嚇了一跳，接著才發現，那個單調的鈴聲是自己任務時使用的手機。
　　「喂…喂？」
　　「畫眉鳥，是妳嗎？」張隊長的聲音從耳機傳來，背景有著很大的吵雜聲。
　　「…是。」
　　「妳還好嗎？十分鐘前我們偵測到非常強大的磁場異動，在台中市西區；在此之前，市警局與消防局都有接獲民眾舉報，指出科博館植物溫室發生很大的爆炸聲響，法海的公關人員已經介入處理了。
　　目前我們正在前往事發點中。壁虎一號跟二號在一分鐘以內就會抵達溫室上空；之前妳的手機訊號一直被電波干擾，我們根本定位不了，但就在磁場大異動後妳的手機訊號又恢復了，看樣子妳也在事發現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婉儀看向魏；對方也看著她；從他的眼神中婉儀感覺不出任何惡意…
　　「畫眉鳥，回應。」張隊長的聲音又傳來，語氣中有一絲焦慮。
　　「四么凍，我重複：四么凍。危機解除，我會留在現場…」
　　婉儀終於回應，同時自己也感覺鬆了一口氣。
　　代號『四么凍』代表的意思是『形態Alpha威脅消除，派遣相關團隊至現場處理後續事宜』。
　　「…瞭解，預計抵達現場時間：十分鐘。大冠鷲通話結束。」
　　婉儀站起身。「你還有大概三十秒可以離開現場，兩架直升機正在往這裡飛來的途中…地面機動部隊大概七分鐘後就會抵達。」她對魏說。
　　魏只是看向失去意識中的裕忍，再看看婉儀，意圖很明顯─
　　
　　裕忍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不認為人類目前有足夠的科技可以救他。」婉儀說。
　　「那，後會有期；儘管妳可能再也不想見到我。」魏說。他小心的抱起裕忍，再用靈氣補強了匕首和胸口的位置，最後一次看了婉儀一眼。
　　婉儀點了點頭，一臉疲憊。
　　
　　連一點聲響都沒有，魏已經從溫室內抵達戶外珠光鳳蝶的大模型旁邊，同時，第一架直升機已經盤旋在他的上空，活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這裡是壁虎一號，發現可疑人物在植物溫室外面。」壁虎一號機長，代號『阿犬』的飛行員馬上通報目擊的狀況。

　　魏抬頭望了望有蒼鷹撲兔之勢的AH-1W攻擊直升機，接著奮力一躍，竟跳躍了快五十公尺遠，落在草地上。
　　腳下的衝勁未減，他又是一躍，整個著陸點頓時下陷，造成一個直徑兩公尺的斷層，然後，一縷塵煙在空氣中勾繪出的痕跡暴露了他撤離的方向。
　　

　　壁虎一號一驚，趕緊啟動熱源目鏡；在一切都是暗紫色與深藍色的視野裡，一個內黃外紅的人影正以驚人的跳躍高度與距離，朝西方推進。
　　「大冠鷲，這是壁虎一號，可疑人物絕對是個形態Alpha！沒有人類可以用那種速度和跳躍高度移動！就算是青翼蝠王來也不可能！」
　　「馬上追蹤！已經快要破曉了，我們不能讓一半的台中市市民看到ＦＣＭＢ隱瞞快一個世紀的秘密。」
　　「壁虎二號抵達現場，我們開始追蹤目標！」第二架AH-1W也出聲，兩架攻擊直升機一前一後低空朝著目標追了過去。

　　AH-1W最高時速兩百八十公里，迴轉半徑跟一台轎車的迴轉直徑差不多，是一架性能傑出的空對地攻擊直升機，應付移動時速只有九十五公里的形態Alpha應該不是什麼登天的差事，然而；目標一直利用錯綜複雜的建築物當作視覺與行徑上的障礙，讓速度占優勢的壁虎小隊毫無便宜可佔。
　　　　壁虎小隊的兩名機長聚精會神地投入新的差事。

　　目標一下子就經過忠明高中，飛躍過麻園頭溪，一眨眼已經上了中港路與忠明路的大十字路口，不時以疾奔和跳躍快速的前進著。
　　　　台中市的主要大道，如中港路或大雅路，都可以容許技術高超的攻擊直升機飛行員低空飛過而不擦撞到兩旁的建築物；普通道路只有遙控飛機的體形才有可能；偏偏，追擊中的目標專跑普通道路，讓他們無法跟太近。
　　　　壁虎小隊發覺目標似乎沒有刻意要玩躲貓貓，只是單純的善用環境作掩護，避免直升機跟太近；這表示，目標除了甩不掉追擊者外─它有地方得去，而且很緊急。
　　　　「幹，黑熊！你飛高一點取得制高點，我繼續跟在它後面，不能跟丟！」壁虎一號指示飛在他身後的壁虎二號。
　　　　「收到。」代號黑熊的機長隨即攀升，飛在七十公尺的空中。
　　　　目標雖然一直往前衝，但是不時會閃進大道上的小街道，甚至巷子，但是最終還是會回到中港路上；這個型態Alpha知道，無論如何一定要有一架直升機緊跟著它，既然跑不過攻擊直升機，至少還可以擾亂對方─要知道，要像恐怖分子一樣駕載具衝撞建築物，技術上來說很容易，但是─要貼近建築物又緊盯著一個快速移動的物體，是個截然不同的情況。
　　　　「隊長，我們就算能跟著它，但是我們不能在城市裡開火呀。」黑熊的聲音在阿犬的通訊器裡傳來。
　　　　「命令就是如此，不得違背；只希望我們可以跟蹤到這傢伙的藏身之處，剩下的就是地面部隊的工作了。」阿犬說著，心裡也稍微著急了起來─目前是凌晨四點多快五點，一些因為工作或是有良好作息習慣而早起的人，已經逐漸出現在城市的街道上。
　　　　形態Alpha不沿途搞破壞已是萬幸，然而，兩架眼鏡蛇攻擊直升機光明正大的低空飛越台中市又是另一回事。
　　法海的公共關係組有得受了。
　　　　「壁虎小隊，回報狀況。」大冠鷲的聲音在時速八十公里的攻擊直升機上出現。
　　　　「在中港路二段上，目標繼續往中興路的方向推進。」
　　　 「我已經請求空中運輸支援，載着我指揮的大冠鷲小隊會尾隨你們後方一千公尺，做可能性的地面支援；聽着：一但離開人口稠密的地區，你們可以開火截擊目標。重覆：一但離開人口稠密的地區，你們可以開火截擊目標。」
　　「瞭解。」壁虎一號阿犬答道。
　　很好。他心想著─有計畫就可以執行，沒計畫只是浪費時間，例如只是傻傻的跟著目標，或是台灣政府。
　　「好吧，聽起來非常合理，我們就好整以暇的等這傢伙回到它的巢穴吧…」黑熊用機體與機體的私人頻道說著，看著又回到中港路上的目標。突然──
　　
　　目標一個急轉彎，躍上一家肯德基的屋頂，又一個驚人的跳躍直接落在台中市政府文化局的頂樓。
　　也在這時，即時從像迷宮一樣的住宅區飛出的壁虎一號，看清楚了目標─雖然只有一秒。
　　「黑熊，你看到了嗎？目標好像抱著一個人…」壁虎一號說。
　　「人？從我的高度只看得到一個四處跳動地熱輻射團。」
　　「跟緊！我們得確認！」壁虎一號吼道，加速桿上的力道也加強了點。
　　「機長，速度有點太快了…」坐在前座的副機員有點擔憂的說。
　　目標狡慧地移動在樓房頂上，但是主要路線停留在文心路上並朝南前進，而且，更令阿犬咬牙切齒的是：它絲毫沒有慢下來以免撞上建築物的顧慮。

　　●
　　
　　魏在空中翻轉了一圈，但是，這個觔斗一翻就橫跨了五十幾公尺的距離。雖然比不上齊天大聖，但是讓後頭那兩架眼鏡蛇有得受了。
　　接著『啪』的一聲，魏落在文心公園裡圓滿戶外劇場的天頂上。
　　追著他的兩架眼鏡蛇攻擊直升機一左一右從他頭頂二十公尺處呼嘯而過。
　　他加強自己的視覺，趁直升機迴轉時專注的盯著飛行員的嘴形─若一個人（或是高智慧生命體）可以活超過一百年以上，那讀脣術就會變成一種根本不需要訓練的技能。
　　
　　（確認！目標手上抱著的是一個人！我們該怎麼辦？這樣即使離開城市也不能開火啊！）

　　那是魏讀著飛行員的唇形而獲得的資訊。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表示，就算遠離人口稠密的地區，天上那兩隻虎視眈眈的機器也不會馬上出手。
　　但是，這絕對不是長遠之計；他得盡快想出甩掉他們的辦法。
　　而且，帶著奄奄一息的裕忍大幅降低他的機動性，不是因為裕忍太重，而是裕忍的狀況不容許他大開大合的高速移動。
　　他運用了很多的內力與一部分的靈氣確保每次跳躍後的著陸有足夠的緩衝，以免傷到裕忍。
　　儘管已經用小結界封住出血的傷口，還是不能大意。
　　不管怎麼說，他和那個法海的女孩欠了這個小夥子一次，再說，救人本應救到底，不可馬虎；若是依照平時的條件，在城市中，兩架直升機頂多追他追個一百公尺就會被甩開。
　　
　　貫注在裕忍身上的力量比魏設想的還要多。
　　從熱帶植物溫室到文心森林公園加上他左藏右躲繞的路，也不過快六公里，然而這段距離已經讓他稍微『喘不過氣了』。
　　目前人類秘密部門的直升機似乎遲疑了對待他的手段，這倒讓他可以歇一會兒，但不會超過三十秒，因為地面部隊隨時會從任何一個方向出現。
　　想法才剛浮起，他就聽到兩架直升機以外的第三架直升機從後方逼近，回頭一望─一架與眼鏡蛇攻擊直升機一樣全黑的SH-60海鷹多用途直升機正從兩公里外急速逼近中。
　　「該走了。」
　　魏再度一躍，在這一次的跳躍中，他突然想到一個甩開這些追擊者的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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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叫做不見了？」
　　代號『大冠鷲』的法海中部機動大隊第二中隊第二小隊隊長，柯凱元，大聲的質問著，其聲音正反映他的心情。
　　「你最後一次看到目標是在哪裡？………永春南路？然後呢？」柯隊長一手按著崁在右耳的小型耳機，眉頭深鎖著；他的小隊全擠在一架UH-60海鷹直升機陰暗的機艙裡，螺旋槳發出的噪音和震動正如山洪爆發一般的自它們頭頂傳來。
　　「…目標突然就從屋頂跳到巷子裡…就不見了？」柯隊長看起來快要得心臟病一樣。
　　「嗐！持續搜尋五分鐘，然後撤離，已經六點了，連小學生都要出門上學了，你們不能繼續在住宅區上空盤旋，大冠鷲通訊結束！」
　　柯隊長憤憤地結束通話，面色凝重的看著機艙地板。
　　「他早就計畫好的。」一個女性聲音傳近他的耳機裡。
　　柯隊長只把眼珠往上一瞄，望著坐在他對面的女探員─此番任務代號畫眉鳥，蕭婉儀探員。
　　「他一定是在等壁虎小隊習慣他的移動模式後，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果斷的甩掉他們。」她藉由通訊器說著；直升機飛行時噪音過大，所有乘客通常得使用機艙內設的對講耳機來交談，但是法海的任務人員都有自己任務使用的通訊器，不需戴上笨重的耳機。
　　「壁虎小隊的說詞差不多，目標一直在屋頂上跳躍著，直到在嶺東中學附近突然躲進住宅區的巷子裡…而壁虎小隊的角度根本無法查看這些窄巷。」
　　「確實聽起來很像他會做的事，狡猾的傢伙…」
　　「妳在低咕什麼？」柯隊長不耐的問。
　　「沒事。」
　　婉儀輕聲說著，看著窗外。
　　「妳還好吧？沒有人能夾在兩隻形態Alpha中還能全身而退的。妳看起來像是在泥濘裡打滾過。」柯隊長一會兒後說。
　　當然，除非有其中一個拼了命想救妳。婉儀想著。而她的褲管和部分的上衣都沾滿了泥巴─為了掩飾之前擦在膝蓋上，裕忍的鮮血。
　　「我猜我媽替我從三鳳宮求得的平安符發揮作用了。」她說，把目光看著她褲管發呆的柯隊長，拉回到自己的眼睛上。
　　「那是哪的廟宇？」柯隊長身體往後一靠，疲憊的望著婉儀，聊天。
　　「高雄。」
　　「妳高雄人？」
　　「正港高雄市苓雅區人。」
　　「呵，妳區分的這麼清楚啊？不習慣高雄縣全變成高雄市啦？」
　　「您從哪來的？隊長。」
　　「屏東市。」
　　「啊，所以這對你來說沒區別。」
　　「放颱風假時就有了。」
　　「呵。」
　　「唉，總之，這次回去準備被刮鬍子了。」
　　「我才準備脖子洗好要被斬了。」
　　「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