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短篇取自漫畫"賭博霸王傳 零"中傑克的小屋一段,為一改編短篇)
「為什麼您一直帶著手套呢?」安靜和緩的空氣中,張姓經理突然說出這句。
我將桌上的文件收拾到一旁,並沒有多理會他,只是緩緩的說了一句話……
「置之死地而後生。」我淡淡的講出,當然張經理也不懂其涵義,簡單的行個禮便離開我的辦公室。
我看見他離開了,便緩緩的脫下手套,懷念起以前的某件事。
* * *
被兩個黑衣男子押著帶到了這,一間破爛的地下房間,而眼前的鐵鋁門早已殘破不堪,而另面牆上的門,上面用紅色油漆寫著:「傑克的小屋。」
我顫抖著,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們可是暴力討債集團耶,該不會是要把我給殺了吧?
帶著不安,兩名黑衣男子將我推入房間之中,但是並非拘禁我,而是綁也不綁,甚至兩人還跟了上來。
我緩緩的站起身,而那兩人只是守死大門,一副不要讓我出去的感覺。
「呵呵……歡迎來到傑克的小屋,請坐吧,嘻嘻……」
我尋聲音望去,此時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名穿著紫黑色大衣、面露詭異笑容的老婆婆,而她那滿是皺紋的手……
咦?她的右手怎麼……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她右手……少了一根手指。
我看著僅有四根手指,小拇指已經不知去向,一隻令人不寒而慄的右手。
「嘻嘻……你也發現了啊?那我就告訴你這裡的遊戲吧,小心點,輸了的話……是會受傷的喔,嘻嘻……」她那低沉的嗓音,詭異的竊笑,一舉一動都使人頭皮發麻。
我就在顫抖之中,一字一句聽著遊戲規則,這個遊戲是這樣的,有一個手掌形狀的容器,將手伸入裡面,並在手指處放上他們準備的鐵片,接著,由另一個人以錐子來刺擊,輪流三回合,先被刺中手指的人算輸。
而我的勝利就代表我的生還和……債務解除。
但是若是輸了的話……更多的債務和治療的醫藥費,慘痛的未來。
這到底是什麼啊!根本荒謬!
「我玩這遊戲可是玩了不下百遍呢,可是我呢……只輸過一次!」她高舉雙手,除了右手少了一根手指,左手完好如初。
不行吧,這是什麼鬼遊戲,而且這人未免太恐怖了……撤退,不玩了,我要撤退啊!
我轉身想要走,但兩名黑衣男子隨即架住我,把我硬壓到座位上去。
不是真的吧,會會……會死的,跟這傢伙玩這種遊戲……我會死的啊!會死的啊!
「填裝時間!開始!」她冷笑,完全不理睬我,立刻將桌上的沙漏翻轉過來。
等等,這意思是遊戲開始了嗎?
我想逃,我真的好想好想逃,離開這鬼地方,但是黑衣男子在我的肩上施以不小的力道,讓我連站起來都不行。
只能硬幹了嗎?玩這種遊戲……
我看了看身後兩名壯碩的黑衣男子,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我看著他們給的鐵片,光滑無銹蝕的鐵片一共有十二片,而在裝鐵片的盒子上,清楚的寫者:鐵片不能重複使用。
三個回合,我要防守三個回合,而我一隻手的手指是五根,也就是說平均下來我每回合可使用四枚鐵片。
單以四枚的角度來看,存活率是百分之八十,但是三回合,零點八乘三,零點五一二,也就是說,活下來的機會只有百分之五十一,大約一半。
我顫抖著,不斷思考該如何放置,最後我決定──使用四枚鐵片,露出無名指。
我放入四枚鐵片,將左手放了進去,但是此時填裝鐵片的時間尚未結束。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左手五根手指的觸覺,其中四根接觸到了冰冷的鐵片,一股涼意順神經傳了上來,但是卻感覺有所不同,這涼意異常的讓人安心。
反觀無名指,不知為何的在微微顫抖著,異常的景況,只有一根手指的顫抖,莫名的情形。
我的眼光瞥了一旁桌上的錐子,那金屬的尖端,那紮實的重量,若我的無名指被……
異常,無名指異常的顫抖,彷彿隨我心情起舞一般,不斷的振動著,在狹長的手掌狀容器中顫抖著,就像是……求救!就像鐵欄杆內的人像你哭喊,絕望的求救!
我我我……
「好了!把遮蔽用的版子拿走吧,開始了,嘻嘻……咦?」她看見了我的異樣。
──兩行眼淚莫名的一直流著。莫名啊!為什麼?我幹麻哭?我我我……我幹嘛……我……
「算了,沒見過世面的傢伙,開始了!嘻嘻……不是中指,就是無名指吧?嘻嘻……」
什麼?她……猜中了?猜出我是空出無名指了?
我露出詫異的表情,而她幾乎在同個瞬間露出了竊笑。
「嘻嘻……外行!真是外行,我玩這都不知道第幾次了,初學者有個毛病,首先,不可能會去挑重要的食指和大拇指,可是反過來想,小指被攻擊的可能性又最高,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中指和無名指了,看你那表情,我好像說對了?嘻嘻……」
不利,可說是完完全全的不利,光玩著遊戲的風險就夠大了,加上這個人……對這遊戲有如此之深的研究,我有存活的能嗎?會死的……這樣玩下去的話,我必死無疑!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收下啦!嘻嘻……」她詭異的笑著,高舉錐子,狠狠的往我的手指……
「鏘!」
我緩緩睜開了因膽怯而閉上的眼睛,而我所見到的是──她的錐子,直直的往我無名指刺,但是被鐵片擋了下來。
沒錯,在最後關頭,我還是放了,因為害怕……所以還是放了──五枚鐵片!
活過來了,我撐過第一回合了,我撐過……
我看著剩餘的七枚鐵片,剛剛活著的感覺順時蕩然無存……剩七枚,代表接下來分別是要用四枚和三枚,存活率是百分之四十八,比剛剛更低了。
不過,若我在此時贏了的話,就沒有問題了──對,這遊戲並非我單方面的防守,而是雙方互攻三回合,也就是說,第一回合下半場,輪到我的攻擊。
我握緊了錐子,那紮實的重量似乎正向我表示那尖端的鋒利與對於我手指的渴望,我的手心不斷的冒汗,內心很亂,幾乎是無法思考,完全猜不出來傑克會用的戰略。
萬念俱灰下,我閉上眼,朝著大約的方向,盲目的刺擊。
「鏘!」
我擊中了她的食指,但是並沒有猜中,而是刺到了鐵片,第一回合的攻擊失敗。
「唉──」我深吐一口氣,看著她把鐵片取出,而此時我心情比剛剛更忐忑了,因為誰知道她用多少鐵片就能防住我?若她這回合只用了三枚,那接下來就有一回合能使用五枚鐵片的絕對防禦,若是兩枚,那接下來兩回合我就完全不用玩了,只能等死。
但是……結果出乎我的預料。
──五枚,她使用了五枚的絕對防禦。
為什麼?她這樣到底是……
她緩緩拿起錐子,竊笑說:「嘻嘻……你不懂嗎?在這遊戲中,握有錐子就是一切,擁有絕對的優勢,所以當然要保證自己能夠活到攻擊時!然後你就……嘻嘻……」
她拿出一枚骰子,第一回合規定是由傑克先攻,但第二和第三回合都是由擲骰子來決定,雙數由傑克先攻,反之,單數就是我先攻。
我屏氣凝神,看著傑克從容的擲出骰子,那小小的骰子在空中不斷的轉動……
撞擊到桌面,連滾了好幾圈,最後結果是……三!單數!由我先攻!
運氣太好了,她第一回合用了五枚鐵片,那這回合一定會有的,露出某根手指!
第二回合,我的先攻,我難得的機會。
我握起錐子,右手不斷的顫抖著,哪根?到底是哪根手指?她會露出哪根手指?若照第一回合她所說的,非初學者的她應該會露出食指、小指或是大拇指吧?可是她也有可能利用這個想法,反而是露出無名指或中指。
難以抉擇,完全沒有頭緒之下去思考,而且思考過後疑問有增無減。
可是……要猜中,這時候不猜中的話不行!機會啊!現在恐怕是我唯一的機會了!若又輪到傑克攻擊的話,我不就……
要抓住!抓住那如同從遙遠上方來的──脆弱的絲線,就算只是一條隨時都可能會斷裂的細絲,也要抓著往上爬。
爬上去,翻過名為死亡的山峰。
我心一橫,緊握錐子,朝傑克的手指奮力刺去。
「鏘!」錐子刺中鐵片,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瞄準的是她的大拇指,我認為她很可能露出這根危險的手指,但是結果是並沒有,擊中鐵片,功虧一簣。
「呼……呼……這下糟糕了……完了,完了啊!」我歇斯底里的吼叫。
但這帶有恐懼的嗓音隨著傑克的動作而停止了……
咦?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枚鐵片!這回合她仍使用五枚鐵片!這不就代表……她下回合只能使用……兩枚?
百分之六十,足以命中的機率。
──曙光,看見了,看見來自天空中,神要讓我活下去的曙光!
但是,要把握住,要撐過我的防守回合。
沒錯,傑克是這遊戲的老玩家,她不可能不知道她只剩兩枚鐵片的事,一定有所謂的計畫存在著,正在謀算我。
我突然想到她先前所說的:「在這遊戲中,握有錐子就是一切,擁有絕對的優勢,所以當然要保證自己能夠活到攻擊時!」
……她有把握,絕對有的,她有能在這回合解決掉我的把握。
沒錯,若用正常的戰略玩這遊戲,我百分之一百贏不過老練的傑克,但是……有的,存在著某種──突破口!
沒錯,只要把握住那突破口的話,就有機會……有百分之四十二的機會可以贏,但是這機率還是太……
只能拼了,不然我拿什麼贏她?
只有命……我可能贏過她的只有不要命的精神!
我做了!那彷彿一把鐮刀,隨時要將我們兩人送上黃泉的戰術!
「鏘!」
第二回合後局,傑克的進攻仍然失敗,雖然她三番兩次的刺到一半時停止,但膽小的我卻連眼睛都不眨,而那原因是……沒什麼好怕的,我不會受傷。
至少這回合不會……
我取出鐵片,一片片銀白鐵片攤在桌上,一、二、三、四……五!我使用了五枚鐵片!絕對的防禦!
我賭了,賭上最後一回合的先攻,若骰子擲出我先攻,我的勝率就是六成(因為傑克剩下兩枚鐵片),但若我後攻,那我逃過一死,反贏傑克的機率是百分之二十四。
平均下來,我勝出機率是百分之四十二,一個初次玩這遊戲的傢伙,居然到最後關頭,勝率還超過四成,這絕對是神給我的機會。
嚇到了吧?傑克,一個老玩家被新手逼到勝率不滿六成的滋味如何啊?
「嘻嘻……呵呵……有……有趣啊!有趣啊!嘻嘻……」傑克歇斯底里的狂笑,那詭異的嗓音令人心生畏懼。
「那就……開始吧!你所想要的最終賭局!」傑克邪笑著,將手中的骰子向上拋出。
骰子在空中翻滾,落到桌面之後又連續滾動,而點數也隨之不斷的變換。
拜託啊……單數!要是單數啊!不是的話我就……會死的!我會死的啊!
命運的骰子,轉速緩緩的下降,漸漸的停了下來……
* * *
我緩緩的脫下左手手套,四根靈活的手指,而我的無名指則是略顯不靈光,甚至膚色還有些突兀。
因為那是義肢,假的手指……沒錯,最後的賭局中,我輸了,傑克先攻的情況下敗陣了,但是傑克給我的不只是痛楚而已。
「怎麼樣?很痛吧……要不要再賭一場?賭……你後攻時能不能讓我手指流血!」尾盤傑克提出了異樣的賭局。
我別無選擇,那可能是仍讓我負債還清的最後機會,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但卻從未想過,她話中的玄機。
賭的是手指流不流血,那就算手指斷了,只要不流血就沒事了對吧?我早該發現的……她的左手──是義肢。
其實我有過機會的,在前面幾回合,她是使用右手握錐子,而且操控的很熟練,很明顯是個右撇子。
但是……既然如此她唯一輸掉的,為什麼會是「右手」小指呢?
不會拿慣用手賭,我賭的時候也是賭左手,這基本的觀念每個為這遊戲的人都會有,但是她只輸掉右手小指明顯的不合理。
所以她才能連續使出五枚鐵片、對最後的賭局絲毫不畏懼,甚至提出玩弄我的最終賭局。
我輸了,從賭博中徹徹底底的輸了,輸了手指、甚至多了負債,一切的情況只是更加的險峻,看似毫無結果就要結束的人生。
可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看著我的義指,那突兀的膚色也是有用意的,那根手指,是我當初在最終賭局上拿到的,未流血的傑克手指。
我裝上了它,因為我要謹記,將這份痛楚謹記在心,用身體清楚的記住它。
「呼──」我長吐一團煙霧,安靜的辦公室裡,只聽見我的細語……
「置之死地而後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