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依賴的房子，左倩蘋篇》
晚上，我和小紀正看著電視。
這是開學後的第三天了，在這三天裡面只要那個混蛋敢提到『老婆』二字我就會馬上暴走。
所以為了應付我的暴走，我的身上隨時都帶著電擊棒，還有防狼噴霧。
拜那個死變態所賜，這三天內我已經不曉得花了多少錢在這幾項物品身上。
當然，防的是他那隻狼，並不是我身旁這個可愛的小東西。
而說到這個小東西……咦？
這時的小紀頭不時左看右晃的，不曉得在找些什麼。
「把拔勒？」小紀拉拉我的衣角，小臉四十五度角的望著我。
浴室有放水的聲音，那個色狼應該在洗澡吧？
經過好幾天的觀察，小紀現在好像只會問『把拔勒』這個問句，其他的倒是沒聽過。
但是我想他真正的不是想問『把拔勒』，而是想問『糖糖勒』。
這小鬼什麼興趣都沒有，就是喜歡吃糖果。
「應該是在洗澡吧？」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唉，我真的很怕你長大會跟他一樣耶！」
小紀用很困惑的眼神看著我，似乎不太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接著他又躺在我的懷裡，好像打算就睡在那。
電視上正打著租屋廣告，卻又勾動了我的回憶。
那是眾多不堪的回憶中，其中一個讓我感到溫暖的回憶。
※ ※ ※
一直以來，我都是跟同學們保持著一段距離，因為孤兒的身分。
並不是我很孤僻，也不是我太高傲，而是我怕受傷。
不要以為我很堅強，那全都是裝出來的，都是裝的！
但即使如此，我也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應付著，從開始到現在都是這樣，一個人撐著。
我不常哭的原因是因為我只有一個人，如果哭了就算輸的話，那只要一哭那就輸光了。
不過我只有一個人，一哭就全盤皆輸的我，輸不起。
所以我從不在他人的眼前哭泣……直到遇見他們三個人。
他們是第一個真正把我當朋友看待的人，其餘之外的不是想把到我來炫耀的，否則就是想從中得到什麼利益的。
那個時候在全班面前哭泣的我，真的很怕我就這麼輸掉了。
不過，並沒有。
因為耗子賞了那個人一拳，小強踹了他一腳，小胖更是往那個人的臉上狠狠打了好幾下。
也因為這樣，他們才剛開學就被記了一支大過。
「對不起，剛開學就害你們……」我很歉疚的說著，不過話才剛說出口，馬上就被他們打斷了。
「我只是看他不爽，跟妳沒關係。」這是耗子說的。
「本大爺手癢，所以找個人止癢。」這是小強說的。
「我……我剛吃完洋芋片，想擦手。」這是小胖說的。
對於他們三個人，我只能說我真的很感激他們。
我一直在心裡面假設，如果高中時代的我少了他們三個，會不會熬的過去？
答案是無解，因為他們三個人從不會離開我身邊，即使在我最脆弱的時候。
也因為這樣，我一直努力的想要跟他們保持著一個固定的距離。
因為我怕會因此就這樣依賴著他們，而只要他們一不在我的身邊，我就會像個廢柴一樣。
所以我開始嘗試著獨立，不想任何事都依賴著他們三個。
「嘿！那邊的孤兒小姐需不需要找個人來陪啊？」一個挑釁味極重的聲音從附近傳來，但我不想理他。
像這類型的話，一天至少要聽的十幾次，如果每個都去理的話，那我豈不就累翻了？
所以對於這些冷嘲熱諷，我選擇冷漠看待。
也就因為這樣，他們更是變本加厲地嘲諷著，字句越說越是低級。
「小左，妳怎麼都這樣放任著他們不管啊？」朋友擔心地問著我，她十分不解我為什麼從不管那些廢話。「像他們這種人……」
她想說服我去反駁他們，但是我卻不等她說完便把話接了下去。
「沒關係，我不介意。」我微笑的看著她，朝她點了點頭。
她不死心地勸我：「可是他們……」
「真的沒關係。」我刻意加重語氣，表示我的決心。
對於像她這類的好心人，我通常都是報以感謝的微笑。
為什麼我不反駁？
我也想，但是沒用啊！
就他那句話來說，我的確是孤兒，而且我的性別也是個女的，年齡也該是談戀愛的時候了。
對於這句話，我有哪裡可以反駁的？
也因為這樣，在回家的時候，我都是帶著一身的嘲笑走回去的。
而在那個時候，唯一能給我慰藉的，就是那棟房子。
那是我每天回家都會經過的房子，用著紅白相間的瓷磚所鋪設而成的房子，這也是為什麼我後來會選擇住在紀子夫那裡的原因。
感覺太像了。
「小左，妳知道那棟房子裡面的人嗎？」某天，我和一名同學一起走路回家時，她突然問起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我搖搖頭。
「聽說住在裡面的人是個帥哥耶！還有呀……」她開始興致高昂地講起上次她同學看過裡面屋主長相的經過。
事實上我對此並沒有興趣，屋主長的帥不帥也不關我屁事。
至於我為什麼會這麼執著那棟房子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它給我一種……『家』的感覺吧！
屋子不大不小，但是看得出是個人設計，不像那些建設商所蓋的那種做作的房屋，讓人看了就很溫暖。
尤其是當放學時，陽光照在屋子上的那幅畫面，真的會讓人佇足而立，出神欣賞著。
它總能在我最感到無助的時候，給我一股繼續走下去的勇氣，與暖意。
讓我最印象深刻的是在某天被譏笑的我走回家時，碰上的那件事。
那天，我又因為細故被那些無聊人士當作發洩對象嘲諷著，不過這次比較嚴重，這也讓我的挫敗感比之前都來的重。
「這是……？」就在我經過那間房子的時候，突然從二樓窗戶射出一架紙飛機，很準的飄到我的面前。
我撿起那架紙飛機，上面寫著『給總是愁眉苦臉的女孩』。
我愣了一下，不安的看著二樓的窗戶，但是卻沒有人回應我，於是我打算拆開那架紙飛機，看那個人搞啥飛機。
『很冒昧的這麼寫信給妳，造成妳的諸多不便，請見諒。
我是這棟房子的屋主，每天都看見妳愁眉苦臉的走過我的面前……
像妳這麼漂亮的女孩臉上應該要掛著笑容，不管發生任何事。
所以……可以的話，笑一個吧？』
這是信的內容，後面還附上一個畫上去的笑臉。
如果是正常時候我收到這種信，我一定二話不說馬上撕掉，外加罵他是個變態。
不過現在卻不是正常時候，所以我……
「幼稚。」這是我當下作出的反應，外加把那封信撕爛，接著揉成一團、丟掉。
然後我就繼續走著我的路，完全不理那封信。
不過這天跟平時不太一樣，因為我聽見從裡面傳出一個男孩爽朗的笑聲。
那好像是一種早就知道我會撕掉那封信的笑聲，這也讓我越來越不爽。
平時還能忍受的憤怒，頓時間爆發了出來。
「笑屁啊！？」我朝著二樓的窗戶大聲的喊著，淚水也因為這樣卸下了武裝。
裡面的人因為我的這句話而停住了笑聲，而且似乎還愣了一愣。
我蹲在地上哭泣著，夕陽的美和我的淚水，強烈的不協調。
就好像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放鬆般，全部崩潰了。
模糊的視線以及狼狽的哭聲，我知道我輸了，在我自己給自己設限的範圍內。
「這樣你滿意了吧！看到我哭就是你的目的吧？」我一邊哭著一邊喊著，心臟像是被劃了一刀般，好痛。
但是，事情並非就此結束，因為之後他的話，更是讓我感到驚訝。
他的話，打破了我的『哭了就是輸了』的定義，並且給了我一個新的定義。
「是啊，這的確是我的目的。」接著，那個男孩這麼對我說：「像這樣哭一哭，不是好多了嗎？」
那是帶著些許成熟的笑意所拼湊而成的聲音，風是這麼告訴我的。
也因為這句話，頓時間積壓在我內心裡的煩惱好像也就這麼消失了。
哭泣不代表脆弱，更不等於是認輸，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吧？
「哼，死變態……」我轉過頭，繼續走著我的路，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掛著笑意的。「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我的啊？」
然後，我又聽見那個爽朗的笑聲，他似乎聽見我在罵他，所以笑了出來。
聽了一陣子之後，我總覺得那聲音很呆，所以我莞爾一笑，回過頭，對著窗戶扮了個鬼臉。
笑聲嘎然而止，在屋子外的我頓時覺得莫名其妙。
「喂，妳知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窗戶傳來那男孩的聲音。「這樣的妳，很漂亮。」
聽完這句話之後，我感到臉上一陣燥熱，然後我低著頭，快步的走回去。
那天之後，等我在經過那棟房子時，二樓窗戶總會傳出悠揚的鋼琴聲，如果我的猜測沒錯，他一定是個超強的鋼琴手。
同時我也注意到，二樓窗戶下的石頭上似乎放著一架紙飛機，我趨近，拆開了那封信。
『像今天這樣面帶微笑，才是最適合妳的，不是嗎？』，信裡面只有短短的這麼句話，卻能給我莫大的鼓舞。
自從那天開始，二樓窗戶下的石頭上總會放著一架紙飛機，而我和那個男孩也就用紙飛機聊著天；
自從那天開始，我的臉上總會掛上一抹微笑，不再那麼冷淡的對待其他人，人際關係也因此而改變。
住在那屋子裡面的人應該很幸福吧？
所以他才能把那多餘的幸福分那麼一點給我，而從不要求回報。
我和那個男孩從來沒見過面，但我卻很肯定我喜歡上他了。
不過喜歡上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應該不是件值得到處炫耀的事情吧？
那男孩現在不知道過的好不好，我甚至忘了跟他道別，也忘了寫下我最後想跟他說的話。
人總有一天都會談戀愛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這是人生必經的路。
只是我從未想過，我的初戀居然是個連臉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的人。
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能真正的給我『家』的感覺。
其實，我忘了寫的那句話是『我可以住進這棟房子裡嗎？』。
※ ※ ※
「妳在想什麼？」一隻大手往我的頭推了一下，打斷了我的回憶。「這麼出神，我叫妳那麼久了都不理我。」
那是紀子夫，現在的他正抱著小紀玩鬧著。
「你洗完澡了？」
「沒有啊，我剛剛只是在放水罷了，現在正要去洗。」
他把小紀放在沙發上，拚命的搔癢著，小紀的身體扭來扭去，超可口的！
接著紀子夫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我：「怎麼，妳想和我一起『共浴』啊？」
雖然這只是句玩笑話，但是經過這個色狼的口中出來，我登時從身上抄出了電擊棒，防衛性的做出攻擊姿態。
要知道，如果沒有好好防衛的話，什麼時候被吃掉都不知道呢！
「等等，有必要那麼誇張嗎？」他舉起雙手，皺著眉苦笑。
不僅是他，小紀似乎也被我這個舉動給嚇到了。
「你說呢？」我斂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問著。
「我先去洗澡了。」經過上次慘痛的教訓，我想再白痴的人也應該懂得知難而退。
我想抱起躺在沙發上的小紀，但他卻指了指我手上的電擊棒，表情似乎在說：「喂，那傢伙是很危險的！」
看來他似乎蠻怕這東西的……
我收起電擊棒，然後把小紀放在我懷裡，繼續看著電視。
環顧著這棟房子，當初看到這棟房子的時候，我就因為它的外型想住進來了，因為跟那男孩的房子很像。
但我想我主要想住在這裡的原因，是因為抱著能不能找到『家』的感覺而住下來的。
從高中畢業，進入大學後，我什麼都可以拋開，唯獨那男孩給我的感覺，我半點都割捨不下……
我真的很想住進那棟房子裡，很想很想。
因為那是一棟，讓我可以依賴的房子。
就在這時，突然，浴室裡爆出紀子夫的叫聲。
「啊！」裡面的他持續的叫著，弄得我開始慌張了起來，抱著小紀往浴室的方向衝過去。
那是一種痛苦萬分的叫聲，能保證他絕對不是裝出來嚇人的。
所以現在的我，很掙扎。
為什麼掙扎？
如果救他的話，世界上會多了一個敗類，造成許多的社會亂象；如果不救他的話，世界上會少了一個色狼、人渣、垃圾……
而且這棟房子也就不用繳房租了，還能解救許多被紀子夫荼毒已久的人們，但……小紀會少了一個爸爸。
思考到最後，還是小紀比較重要，所以我打算救他。
喂，這是看在小紀的面子上喔！與你這個色狼半點關係也沒有！
雖然不救他的好處比救他多上太多了……
「怎麼了？」我問著，雖然心裡面的想法依舊存在著，但我發覺我的聲音很真實的透露著關心。
為什麼會這樣？
我並沒有考慮這麼多，時間也沒讓我想那麼多。
浴室裡的慘叫依舊沒有間斷，這也讓我越來越焦慮。
「媽呀！為什麼浴缸裡會有電擊棒！？」
電擊棒？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對喔，剛剛我就覺得奇怪，明明我就帶兩支電擊棒，怎麼只剩一支，原來是剛剛洗澡忘了拿……」
「靠……妳給我記住！」紀子夫一面慘叫一面罵著。
「噗呵呵……」而被我抱在懷中的小紀，臉上的表情像是拚命想忍住笑意似的，但是還是笑了出來。
我們母子倆就在浴室門口，一面聽著紀子夫的慘叫，一面爆笑出聲。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情景，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我不是已經，住進那棟房子裡了嗎？＞
創作內容
《三個朋友，三種愛情。三個月前，三個月後。》26
三三三三 (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