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幻想-其之六

作者：七瀨昇/某Ｂ│青澀之戀│2013-01-14 11:48:28│巴幣：0│人氣：183

少女的夢是一個螺旋，

遠遠的遠遠的，旋轉沉入一個未知的世界。

在那其中有置身海底的感覺，

張開眼看不見側著耳聽不見。

微微張開嘴，彷彿嘗到些許鹹味，

少女感覺口鼻中不斷湧出氧氣，

卻未感到有任何不適。

於是眼前出現一大片的綠藻，

陽光不知何時穿過水面滲入海中，

億萬年前的海底，原始的古意蔓延。

海面下的生物盡是知其形不知其名，

少女知道她曾在某處見過這些生物，

但只記得一切的一切沒有眼前的栩栩如生。

少女苦惱、思索著，然後眼前漂過熟悉的影像。

那是一個很熟悉的螺旋，

猶如完美的數學公式一般、優雅的螺旋，

一個鸚鵡螺緩慢的游過，動作中有近乎頑固的堅持。

忍不住心底的異樣感覺，少女緩緩伸出手，

指尖輕輕撫過鸚鵡螺的外殼，

感覺光滑且冷冰，與少女記憶中的粗糙陳舊大相逕庭。

猛地心悸，心跳霎時撲通震了一下，

鸚鵡螺的殼應聲裂開，美麗的螺旋散成片片。

於是眼前景色開始改變，像是快轉的錄放影機，

海水開始變色、綠藻開始枯萎、

生物一個個化作枯骨下潛、平靜的海底化作翻騰不已的海面，

滾滾的雲層有交加的閃電，洶湧的雨水像打翻的水杯。

接著隕石接二連三落下，火紅色的熾焰直燒至地平線；

濃煙竄到了雲端，卻化作片片白雪，

霎時大地一片慘白，然後更快速的轉變，

大地、草原、山巒、炊煙。

農房、村落、城市、商店。

少女只覺得眼前一花，接著看見的是熟悉的夕陽與熟悉的教室。

教室的角落，蹲著一個小男孩，

手捧著剛才在少女眼前破裂的鸚鵡螺，

小心翼翼地捧著、小心翼翼地黏接著。

少女呆立著。

鸚鵡螺的殼上，鮮豔的花紋依舊，

彷彿從億萬年前就保留至今。

窗外夕陽的金黃光芒，在那光滑的表面上增色，

少女感到有些刺眼，那是無法直視的炫目。

終於，小男孩將鸚鵡螺修復完畢，

稍微抹了抹額頭，露出燦爛的微笑，

男孩將鸚鵡螺遞到少女的面前，咧開了嘴笑著說：

「這樣大家就看不出來了吧。」

少女繼續呆立著，小男孩也這樣等著，

閃閃的淚珠在少女大大的眼眶中滾動。

男孩修復的是當年少女的錯誤，

但形狀雖復原，那裂縫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男孩掩護了女孩，帶著同學的指責與女孩的思念離去。

直到有一天，少女知道了男孩就此一去不回。

少女忍不住蹲下身子，將鸚鵡螺與小男孩抱在懷裡，

淚水如斷線珍珠般落下，喉嚨哽咽，

少女心底有無限感懷與思念。

「為什麼……為什麼人不能只依靠真實而活下去呢……」

男孩默然，緩緩離開少女的懷抱，

將那只滿佈裂痕的鸚鵡螺放在少女的手中。

淚眼模糊中，少女看到鸚鵡螺花紋的鮮豔不再，

並在手中慢慢地變作了陳舊的化石，

唯一不變的，還是那滿滿的裂痕。

「真實就是自我，而人不能只依靠自我而活……」

男孩伸出了手，在少女的臉頰旁輕輕一抹，

淚水被拭乾，少女直視著男孩，

男孩的臉上充滿不捨與道歉。

「請忘了我吧……」

隨著話音，

男孩的身影轉淡，夕陽的光芒逐漸穿透他的身軀，

最終消散在少女眼前。

突然之間，少女感到口鼻一窒，

海水一般的苦澀與鹹味霎時佔據了味蕾，

彷彿又回到最初的海底一般，

景物消失、光芒消失，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只有味覺與嗅覺給予了強烈的存在感。

於是少女猛地睜眼，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境。

原來根本沒有海水，少女的淚水也有相同的苦澀。

「竟然在夢裡哭了出來，真丟臉……」

少女舉手想擦乾臉頰上的淚，

驀然發覺有一側的臉頰有拭過的感覺。

少女眼前彷彿又看見鸚鵡螺的螺旋，

那億萬年不變的紋路，正在她心底轉呀轉，

所有的回憶與情緒，就這樣被帶到最深處沉澱堆積，

然後與鸚鵡螺一起，化為萬年不變的固執。

於是少女就這樣捧著臉頰，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