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十多年前，父親淋巴癌，撐了兩年沒熬過去……

兩年的期間內，我眼睜睜的看著那位精壯結實、意氣風發的男人，慢慢萎靡、頹喪。

最後一次見到他，與之前一次見面相差不到兩小時。姨丈把我們接回家後，馬上接到了母親從醫院打回來的電話。我們再次上車。

在疾駛車上，我腦海裡全是父親方才的模樣。

乾瘦、泛白的皮膚，緊緊包著底下的骨頭，父親往日強壯的臂膀上哪去了？
一堆醫用管線有粗、有細，流著不同色的藥液，扎滿了父親的手臂與胸膛。
呆滯無神的雙眼望著我們，似乎想說什麼，呼吸器卻令他連開口都是種掙扎。

我當時站在病房外，遲疑了。

床上的那個東西真的是我父親嗎？那個勉強保持著人形的東西真的是我父親？

再度回到醫院，姨丈相當於是用拽的將我們拉著走，但是我們仍被擋在病房外，不得其門而入。

奶奶哭喊著，要醫生跟護士讓開，好讓她拿符水進去救兒子；伯父與叔叔們拉著老人家，臉上滿是淚水；舅舅一個人待在逃生梯後，點著菸默默掉淚。

母親抱著我們，不斷說道＂佛祖有保佑，爸爸一定會沒事的，不用擔心＂；她在撒謊，我聽得出來。

最後，醫生放母親以及我們兄妹倆進去。十幾年後的現在想想，也許當時是篤定救不回來，所以才讓家人進去陪父親度過最後一刻吧。

父親沒有看我們，雙眼呆滯、迷茫，癱軟的身軀隨著醫護人員的急救動作而鼓動著。然後，醫生宣布了死亡時間；當著我們的面。

『爸爸死了啦！』我到這時才開始哭喊；母親抱著我們，歇斯底里的大叫。

那一幕我永遠忘不了；永遠！

之後葬禮的細節，我只記得棺材裡那個凍到發紫的東西；他們說，那是我父親。

還有在那之後的某天，我把自己書櫃上所有佛書、聖經、經典都搬了出去，全撕成碎片，一把火燒了。

母親問我書都上哪去了？

『我不知道。』從那天起，我開始對她撒謊；就像那一刻她所說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