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茜茜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客房的。
回到客房時,她呆坐在床上,回憶不久前瞧見的情景。事實證明,她對司徒燁的愛再深,也是徒然。他的心上擱著的人,永遠不會是她……
「茜兒,妳怎麼了?」秦駃見女兒出門許久才回來,一回房便是失神落魄的模樣,嚇得驚慌失措。
無神的雙眼緩緩移至父親身上,望著。
「爹……」好半晌,她才喃喃喚道。一出聲,掛在眼角的淚珠便落下。
「好茜兒,誰惹妳哭了?」一向乖巧的女兒突然哭了,秦駃急忙安撫。
「爹……咱們回去吧……茜兒求您……」只要憶起默語自楓華閣步出的畫面,她的心就像被刨挖撕裂,疼得難以承受。
她不敢,更不想看見她深愛的表哥,跟其他女人站在一起!
「咱們長途跋涉來到京城,什麼也沒做就回去,這怎麼行?」還沒讓司徒燁成為他的女婿,還沒讓秦記布坊得到援助,怎能就此放棄?
「表哥他不會娶我……一輩子也不會!」最後幾個字,秦茜茜幾乎是崩潰般的大喊出聲。「他已經……已經心有所屬了啊……」說到痛楚,秦茜茜再度落淚。
「傻瓜,那又如何?當不成正室,側室也成啊。」
父親的話聽在秦茜茜耳裡,刺耳得教人難受。她很明白,爹將她當成挽救布坊的棋子,只要能嫁給司徒燁,無論妻妾,都能救秦記布坊。但她不要。可這樣的心情,父親沒能懂得……
「別哭了,只要咱們還待在這裡,總有機會。」不明白女兒的心思,秦駃說道。
只要他們父女倆還待在司徒府,還不怕沒機會下手嗎?他早知道司徒燁定不可能迎娶自己的女兒,但只要想辦法讓他們倆生米煮成熟飯,還怕他不娶嗎?
「機會永遠不會有。」低沉醇厚的嗓音,從沒關的房門外傳來。司徒燁站在門外,俊顏上染著陰鷙,黑曜石般的眸子掠過凌厲精光。
被這般銳利的視線一瞪,秦駃登時感到一陣冰寒,不禁縮了縮身子,一個字也不敢再多吭。
「妳去過楓華閣吧?」司徒燁邁開步伐越過秦駃,一步步,緩慢而沉凝地走向秦茜茜。
現下正值夏季,可她為何會覺得冷?被那冷凝的俊顏和嗓音懾住,秦茜茜連淚都瞬間停止。沉重的壓制感,讓秦茜茜頓時喘不過氣,對上凌厲的墨眸,她突然覺得自己是被盯上的獵物,下一刻就會被眼前猛獸撕裂。
「回答我。」沉醇的嗓音平淡得聽不出情緒,但周遭散發的氣勢,再再顯示他動了怒。
秦茜茜望著眼前的俊顏,胸口似被撕成碎片。
「我……是去過……」她聽見一道破碎的嗓音從她的喉間傳出。似乎喪失全身氣力,氣若游絲地說著一字一語。「你……動怒……是以為……我去……示威嗎……?」
原來……原來她在他的心底,是這麼不堪啊……說的也是,畢竟她曾跟著爹落井下石地離棄他,在他的心中,她能好到哪去呢?
止住的淚再度像斷線的珍珠不斷滾落,此刻秦茜茜什麼也感覺不到,只覺得自己的心碎了、死了……
「當家。」一道嗓音打破沉窒的凝重。殷昊領著哭紅鼻子的小桃站在外頭,恭敬候著。「小桃有事稟報。」
司徒燁還未開口,小桃率先跪了下來。
「當家!奴婢該死!奴婢一時嘴快,將表小姐和當家的事說溜嘴……奴婢罪該萬死!」沒等主子回答,小桃伸手就要掌自個兒的嘴。
「住手!」厲聲一喝,小桃一動也不敢動。
司徒燁厲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桃,沉默好半晌。
「殷昊,你們為何會來這?」抬眼,望向信賴的部屬。
「回當家,數刻前小桃奔至書房,直嚷著要見您,可您已前往楓華閣。到楓華閣後,從語兒小姐那得知您往客房來,便帶著小桃一起來這了。」在外人面前,殷昊沒忘記要替默語隱藏身份,畢恭畢敬地答道。
司徒燁沉吟片刻,釐清事情的始末。看來默語會得知秦茜茜的事,全因為小桃說溜嘴,而秦茜茜……
「小桃。」
「是!」
「表小姐當時有做什麼嗎?」他……可能誤會秦茜茜。
「沒有,表小姐站在楓華閣外頭不久就離開了……」小桃歪著頭,不解當家為何會這麼問。
了解事件始末後,司徒燁深深嘆氣。看來他真的誤會了……
「殷昊,先將小桃帶回楓華閣。」片刻,司徒燁下令。
「遵命。」
待殷昊和小桃離去,客房內再度一片死寂。秦茜茜不發一語,司徒燁礙著自尊心也不想開口,秦駃則在一旁搓手乾著急。凝窒的沉默持續許久,司徒燁瞥了秦茜茜一眼,依舊神情冷峻,但心中已有譜。
「你們希望司徒府給予援助,是吧?」片刻,司徒燁率先打破沉默。
「是……我們想要銀子……」咬了咬唇瓣,秦茜茜抬起空洞的眸子望向曾是她深愛的男子,淒然一笑。「區區幾錠白銀,對司徒當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不是嗎?」
司徒燁垂眸不語。
「茜兒,妳……」秦駃正要開口時,一瞧見司徒燁冷峻的眼神,想說的話瞬間都縮了回去。
秦茜茜低著螓首,壓抑著胸口宛如滔天巨浪的心痛,不再多說。
司徒燁沉吟。秦家再怎麼愧對他,畢竟也是親戚。若爹娘還在世,應該也會這麼做吧……
「秦記布坊需要多少資金?」只要不獅子大開口,他都可以接受。說來也該感謝姨父秦駃的現實,否則他司徒燁又怎會有今天?
「賢侄,你說什麼……?」見司徒燁打定主意,秦駃不禁慌了。他需要的,不是短暫的援助啊!少了司徒燁這靠山,他拿什麼籌碼和開在對街的冷氏布坊競爭?
「我再問一次,秦記布坊需要多少資金?」睨向秦駃一眼,墨眸染上冷厲,連嗓音都足以教人嚇得發抖。
秦茜茜深深嘆息。表哥的態度如此明顯,為何父親還是不懂?秦記布坊之所以沒落,全是父親的吝嗇造成的,否則開在對街的冷氏布坊又如何能在開店數月,就讓秦記布坊的生意少掉大半?
只要父親的心態不改,有再多資金也沒用啊……
但,秦記布坊是她的家,這數月虧損得多嚴重,她曉得的。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秦記布坊需要的援助,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抬眸,秦茜茜對上司徒燁的眼,瞬也不瞬。她的眼眶依舊紅腫,眸間卻少了從前對他的傾慕,彷彿兩人除了親戚一詞之外,再也沒有關聯。
罷了……感情無法強求,她懂。縱使不甘,又有何用?不如就這麼放手吧……對他,對她都好過……
「五百兩白銀。」秦茜茜望著司徒燁,堅定說道。她算了算,這是最能解決困境的數字。
司徒燁和秦駃不約而同地睞著她。
「茜兒……」
「對司徒當家來說,五百兩白銀只是小數目,不是嗎?」毫不留情打斷父親的話,秦茜茜直勾勾地望著司徒燁。
睞著秦茜茜,司徒燁突然覺得小時候經常在他後頭跟著的小表妹已經長大了。她的眼中,不再有所依賴,堅強而獨立。放下對他數年來的情愫,想必她下了極大的決心。
「好,我會撥出五百兩白銀資助,一毛也不少。」秦茜茜的要求,司徒燁答應得很爽快,不拖泥帶水。「晚點,我的總管便會把銀子送來。」
語罷,司徒燁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去。絲毫沒有察覺,在他的身後,有雙忿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