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性 -首章-
殃雪
冬季寒雪綿疊覆,天冷不若人心殘
北風呼呼,吹得遺留在樹梢枝頭上的寒雪紛落下土,為這人間世態中注入了不同的炎涼變化
白雪入土,參和了被大量溼氣而顯得肥沃的黑土,不再純粹而白淨
揚起的沙塵,為這有情天地罩上了一層朦朧的觀感
朦朧視線,一如人生終日、恍恍而不所得,宛若霧裡看花,似懂非懂
雪,為這世間彩繪了無暇的純
血,為這世間塗抹上了炫目的艷
雪夜中,一團熾盛耀眼的黃澄光輝,在寧靜無光的夜裡格外顯得耀眼燦爛,然而這並不是一樁令人高興的慶典喜事,也不是什麼神兵奇寶現世的徵兆之象
而是一件攸關焚園屠莊的駭人血案
而犯下驚人血案的兇手已早已離去,臨走前,只留下了一把火,抹滅去這一切曾經存在屹立在這世間的痕跡
倒臥血泊中的身軀,有的仰有的殘,肢骸如星點落散在莊園各處
死去的人,早已無感
而活著的人,卻只能勉力拖著一口氣,眼睜睜的等待最終審判的降臨
不甘心的怨力,驅使著一口氣的人勉力地爬行拖動自己身體,朝向那心頭深處的掛念,掙扎而去
業火無情,不斷啃食著任何一切帶有生機的物件,焚火無念,不斷吞噬著任何曾經如何照料悉心為這片土地籌謀規劃的人們
火,就算如何輝煌盛大,也終會燃盡
良久,一名偶然見到殘煙繚繞的行者,好奇而來
放眼望去,碩大面積的焦黑破敗、殘樑餘木,薰出多少人的心痛與不捨
何來一場莫明災禍
一把火,燒盡的是遍地家園天倫夢
行者漫步在殘骸中,一一細察著四周可能留下的線索,直到發現地上乾固的血褐色印有一處似乾未乾的拖行軌跡,便隨血跡路線的指引走了過去
一路上由莊園中心處開始向外延伸,由開頭的血跡逐漸多了碎肉殘沫,直到最後,一軀半身趴行停留在一處崩塌的木屋前
陳年老舊的木屋,看似因受不起長久自然力量的摧殘而自行崩毀,但行者卻在幾截木痕上察覺到了一絲不應存在的工整斷處
行者上前拾起了一截斷木,定睛看向手中的殘木,由木輪處的光華削痕看來,不單上面的木輪水份仍充郁,且整體風化程度與其餘毀壞的木條完全不能相比,由此可推斷出幾處毀壞是最近才動手斬斷的
既然有此著墨處,行者袖袍一揚,掃起堆積已久的塵埃,
踏入此間,方才發覺內裡地損外程度其實與外層所看到的嚴重度不同,人為架設的可能性又因此提高
「咚」
突然,空蕩的廢屋中,除卻行者之外的腳步聲竟自一處已然發霉亂生青苔的爛木書櫃後傳出一聲沉重聲響
行者才要靠進,瞬間書櫃已快速導向行者方向,霎那之間,已不及行者多想
「碰!」
煙塵過後,只見一名老者自書櫃倒下後所露出的通道冒出,但卻已被行者自腰間抽出的匕首給劃過了咽喉
行者瞬間的本能反應,卻發現老者的眼神混濁而不明,然而卻已難挽悲劇發生,老者被銳利的鋒端迫開的喉嚨,不斷的湧出血水,只見她噗通一聲,半跪倒在地,用著自己滿佈皺紋的手壓咽喉,想要阻止,口中卻不停的啞啞出聲,然而越是想要說出話語,越是鼓動聲帶,老者的鮮血卻是越流越快
「啞啞……啞…..」
或許是一路來的情況,讓行者警戒心高升不下才會發生這錯手殺害平凡老者的行徑,只見行者蹲下身子貼近老者,想一聽她不顧氣管嗆血入風的痛楚仍想說出的話
「啞啞……啞…..」
雖然不願意,但老者的生命已快速流逝,眼神已開始越發暗沉,吸入的氣息,也不如呼出的速度,眼看老者將要斷氣之時,只見老者奮力一撲,右手使盡最後的一口氣,向著書櫃後的通道伸去,才舉起,卻在還不及推出的霎那,那飽經風霜的手已頹然放下
看著老者死也不肯放下的執念,行者便決定一闖那深邃而未知的地下通路
將老者逐漸失溫的身體放置到平穩的地上後,伸手闔上了老者瞳孔放大的雙眼,轉身走入了那指引的通道
通道雖長,卻不難行,路徑雖崎,卻不難穩
走道兩側每隔數尺之遙便固定上一把火炬,照亮來時進通之路,同時也照出了那洋灑在青石沙塵上的斑駁血跡
隨著越是深入,血腥凝重的氣味卻是越加強烈,行者心付或許是因為身在地底不通風的關係吧?
血跡由多到少,最後,血跡末處,卻仍不是通道盡頭,但已有所發現
血,是由死去的人流出
細微聲息,是由著被緊抱懷中的人發出
翻開死者緊錮僵化的手,只見懷中的人,應是孩童
雙眼上已經遭到濃厚的血跡給乾固成塊,牢牢封蓋住雙眼的縫隙處
行者望向血染滿身的孩童,內心閃過各種對策
良久,一聲輕嘆
或許,這就是老者最後的牽掛吧?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