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今為止,冥恆還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因為普通,所以平凡。沒有特殊的喜好,沒有專精的才能。
跟同學間的關係僅止於聊天鬼扯,畢業之後不會再記得對方的名字。
沒什麼主見,表決時跟著別人舉手附和。老師對他的印象只是由一個名字和成績欄的分數組成。對於有好感的女生也只是遠遠地暗戀,卻不曾鼓起勇氣上前攀談。
無法體會什麼叫做青春期的叛逆,和家人不會過於親暱也沒有特別疏遠,對鄰居除了打招呼外沒有多餘的話題。
對於自己的未來沒啥概念,當下生活的目標就是不要被當掉。沒有寢食難安的苦惱,但對於生活上的抱怨倒是一大堆:考試太多、玩樂不足、睡眠不夠、教官太機車、隔壁的同學一直抖腳……
若嫌枯燥乏味也還不至於,畢竟生活中仍有小小的樂趣,雖然只是些連浪潮都稱不上的小小漣漪,但也還能免於行屍走肉之外。
說他是日常生活中的背景人物並不適合,倒不如說是電影中跑龍套的小腳色更為貼切。從科學的角度來分析,把全世界高中生的行為模式數據化,他就是其中的平均值。總之,冥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但冥恆並不想要這樣,人生不應該只是因為活著而活著的流水帳。他並不喜歡孤獨,更不喜歡那種對生命毫無目標、不對任何事物投入的空虛感。
冥恆想要一個歸屬。他曾嘗試結交幾個朋友,但沒一個談的來;他參加了幾個社團,但沒一個令他真正的感興趣;當下有很多事要忙,但都只是如例行公事般應付了事,沒一個足以令他燃燒投入。
他當過義工,參與班上的活動,當過社團幹部,和一群人在街上為非洲某個不知名的國家貧窮小孩募款,他甚至參加教會,聆聽上帝是如何給予人們生命意義。
他努力的想要成為周遭社會的一分子,他與許多人交集卻都不深入,自己與世界之間彷彿隔了一層透明卻牢不可破的薄膜。人們在冥恆身邊來來去去,偶爾,有些人停下腳步,向他伸出手,邀請冥恆加入他們的行列。
兩方可能交談甚歡、可能爭論辯駁,但最終的結果仍是擦身而過。
冥恆像是誤入楚河漢界上的城堡,一不小心進入了錯誤的世界中,卻又不知該如何離開這塊不屬於自己的棋盤。
好想要改變,不管怎樣都好,好想擺脫這種令人發霉腐朽的無趣生活。只要能擺脫這種生活,要我付出任何代價都行!
有時,冥恆會在紙上寫下這些字句,然而剛寫完卻又慌忙擦掉,像是怕別人看見會嘲笑似的;有時,他在嘴裡默念,自己卻不自覺;有時他會仰望天空,心想要是有上帝的話,那就幫我實現願望吧!
不知從何開始,冥恆每年生日都許下相同的願望,不再改變。
當然,冥恆只把這種行為當成情緒發洩的管道,從沒想過祈禱的內容會不會實現。
就像神父明知道天堂準備要劈雷下來了,但仍然對著來懺悔的人們說上帝會寬恕你的罪過。
願世界永保和平。阿門。
這一天,放學途中。一如往常,冥恆和同學在半路分開,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今天學校的課實在無聊極了,就連走在回家的路上,老師那如催眠的碎碎唸聲仍殘留在冥恆耳邊。害得他邊走邊打瞌睡,差點撞上了一旁的電線竿。當他彎進小巷時,冥恆的眼皮幾乎快闔起來了。
然而,一彎進小巷,冥恆突然徹底清醒,他感到不對勁。
平常走慣的小巷,今天卻說不出來的怪異。
夕陽將椅子拉成詭異的長度,不成人形,從深淵爬上來的惡魔撕裂了平面的枷鎖,沿著影子纏上身軀,在耳邊發出嘲弄的狂笑。
腳下的路面像是沉默的劊子手,架著自己強迫往前走,走向盡頭的絞刑台。一旁的榕樹悄悄垂下氣根,等著自己路過時把自己吊死;電線杆傾身向前,熱切的等待著。就連棲息在上頭的麻雀的嘰喳聲也像是圍觀人群在拍手叫好。
一隻黑貓沿著圍牆上方跑過,回頭望向自己時滿臉盡是興災樂禍。
到底是怎麼了?
冥恆加快腳步往前走,想藉由多年穿越此巷道的熟悉和硬著頭皮擠出來的勇氣來揮去這不祥的預感。
只要再拐過那個轉角……對,只要再拐過那個轉角就能看見巷弄的出口了!
到時他就會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嚇自己而已,就像小時候不敢打地下室的門一樣,深怕一打開門那些藏在門後的恐怖東西就會衝向自己,但實際上門後什麼都沒有,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然而,預感不但沒消失,還成了事實。
突然間,一股令人絕望無助的壓力湧來,緊緊揪住冥恆的心臟,像是要將其捏碎似的令他呼吸困難。顫慄沿著脊椎一路蔓延到頭頂,如冷泉般滲內心深處。巨大的恐懼甚至令他興起想要以自殺來逃避的念頭。
而這一切恐懼的源頭,來自於坐在石牆上的女孩。
那女孩有著一頭淺藍色的長髮,深邃的瞳仁閃耀著不可捉摸的光芒。白皙的皮膚和沉靜而玲瓏的五官使她看起來像是童話世界裡的公主。
面對如此不真實而近乎夢幻的景象,冥恆那退化的直覺此刻卻警鈴大作,警告著他趕快逃跑。
但他卻動不了。
不管再怎麼努力,顫抖的雙腿就是移不了半步。他感到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明知道自己就要被吞下肚了,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蛇張開的血盆大口裡跳。
冥恆就這麼僵在原地,冷汗如漿,濡濕了衣襟。身上的書包無聲無息地滑落在他腳旁。
只消在過片刻,不需其他外力,這無形的恐懼就會使他的精神自動崩潰。
這時,女孩朝著冥恆淡淡一笑。這笑容就如咒語般解開了施加在他身上的精神束縛。即將崩潰的冥恆頓時感到那如劇毒般侵蝕身心的冰冷消融瓦解,巨大的壓迫感幾乎是在剎那間抽離。
他幾乎是以跪倒的姿勢跌坐在地。一滴汗順著他睫毛流下,他下意識地眨眼。
而就在他眨眼的那一剎那,世界就這麼改變了。
眼前的景象像是瞬間倒置又翻回原位的魚缸。原本是女孩的位置不知何時多了道裂縫,從空間中撕扯而開的裂縫。裂縫裡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事物。
不,那不是全然的黑暗。冥恆隱約可以看見無數的黑影在裂縫之後騷動,它們蠕動、爬行、推擠,甚至攀附在裂縫邊緣,無聲而激烈地試圖跨越那道裂縫。它們渴望著另一個世界的生物。
其中一團黑影似乎想要強行通過,它粗暴地推開同伴,朝著冥恆撲來。
啪!
「哇!」冥恆狼狽的後退,絆到自己的腳之後摔倒在地。
但黑影卻只是撞在裂縫開口處,形體瞬間因擠壓而扁平,像是有一道透明卻堅硬厚實的牆壁擋在兩個世界之間。然後,黑影緩緩地滑下,那移動時所發出的泥漿滾流聲不禁令冥恆起了全身雞皮疙瘩。
冥恆爬起身,小心翼翼的接近那道裂縫。
原本焦躁的黑影變的安分許多,不再一股腦的湧向裂縫處,似乎了解到硬闖是徒勞無功的舉動。
冥恆見狀,大膽地伸出手去碰觸那道裂縫。
出乎冥恆意料之外,伸出的手像是穿過水面般穿過裂縫。沉默的黑影再次喧嘩沸騰。
然後,幾乎是瞬間,冥恆猛然把手抽回。瞳孔因恐懼而凝縮,驟然加速的呼吸另他喘不過氣。像是剛經歷過一場噩夢,冥恆抱著身子不住發抖,他蜷著身縮進圍牆角落,彷彿身後斑駁的紅磚牆是他最後的依靠。冥恆從沒想過另一個世界竟是如此模樣。
雖然只是透過指尖短短一觸,但已足以將冥恆與那個世界之間搭上聯繫。
那是一個超越言語所能形容的世界,那兒藏著最原始的渾沌與矛盾。夢境互相重疊,無形的幻想貪婪永不滿足;小徑末端的空地裡藏著通往星空的地道,歪曲的思想否定真相的絕對;死亡不是解脫,因為所許的願望必會實現;感官交錯混雜,光線中絕望呢喃,混亂敲打著煙哨;歷史跟未來一樣模糊不清,森林的根源源自魔女的微笑;迷宮變化沒有邊際,唯一不變的就是沒有出口;最單純的初衷必將扭曲,瘋狂的輪迴無始無終亦無盡。
沒人知道進入那個世界後會發生什麼事,因為進去的人不曾再回來過。
但冥恆知道女孩就在裂縫另外一頭,他很確定。一如布幕拉下後國王與家臣共同縱聲大笑、牧師總是說願愚者屏除驕傲。她就在那裡,清晰而不容置疑。
他甚至可以想像女孩朝深處走去、逐漸消失的背影。
冥恆很清楚,此刻就是他離開這塊棋盤的機會。
雖然另一塊棋盤不一定是自己的歸屬,雖然另一個世界徹底瘋狂,在那無法分辨希望與絕望。
但冥恆寧願待在地獄,也不要忍受再過幾千幾萬年的不會改變的虛無。
只要往前走,他就可以離開了。
雖然裂縫隔絕了另一個世界的一切,但冥恆仍感到一股無聲的呻吟穿過了腦袋,令人發麻的寒意沿著脊髓一路竄上頭頂。
進去後會發生什麼事?
或許自己會從此蛻變,或許自己會發瘋。
或許自己能追上女孩的腳步,或許自己會從此迷失在那個世界中。
但最有可能的是自己一跨過裂縫之後就被黑影包圍吞噬。
冥恆吞了口口水,他聽見自己喉頭咕嘟聲響。
他瞪著那片裂縫,他……
咚!
冥恆一頭撞上堅硬的石磚牆,他大叫一聲,針刺般的灼熱感從撞擊的那一點擴散開來,瞬間蔓延到整個額頭右側。
他輕觸撞傷的部位,輕微的觸碰隨即被放大成棍棒毆打般的重擊,痛的冥恆又是一聲慘叫,眼淚差點就流下來了。
因打瞌睡撞傷頭,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肯定會被笑死…都幾歲了還……唉喲!傷口好痛…
冥恆惱羞成怒,卻只能在心中大罵自己白痴。他捂著額,一手扶著小巷旁的圍牆。
等等。
小巷?圍牆?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夢?」冥恆喃喃念著,呆愣了好一會,然後像是鬆了口氣般笑出來:「哈哈!這當然是夢!廢話!這麼扯的事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不可能不可能啦!」
然而冥恆嘴裡說著,步伐卻是越往前越加遲疑,最後在轉角前停下來。
冥恆佇立在轉角旁,只要稍微伸長脖子、只要再往前跨一小步,他就能看見轉角後的景象了。
但真的要看嗎?
冥恆猶豫了,原本要跨出去的半條腿在空中僵硬。
其實自己也不是非得走這條巷弄回家不可,自己可以退回當初進來的三叉口、往另一條路走兩個街區、繞從公園的另一端後再沿著河堤回家。雖然遠了些,但如此一來就不必經過這條巷弄,不必把自己搞的提心吊膽。
現在折返還來得及。
願世界永保和平。
冥恆低著頭,注視著自己的腳尖,彷彿在期望腳尖會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不自覺的屏住呼吸,良久良久,直到心臟把帶著暈眩的缺氧血液擠到腦中抗議時,冥恆才像是忽然想到似的慌忙大口換氣。
待呼吸平穩下來後,冥恆又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作出了某種決定。他閉上眼,再睜開,咬牙衝出了轉角。
冥恆衝出了轉角,巷弄的景象並沒有什麼不同。
老舊的石磚牆到處缺了角,雜草的根深深扎入磚頭尖的縫隙中,電線桿上依舊貼滿了廣告文宣,榕樹的枝葉鬚根隨著微風輕輕擺動,電線上的鳥兒被他的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拍著翅膀飛了開去。
冥恆瞪著飛走的麻雀一兩秒,緊繃的身體像是崩斷的琴弦瞬間鬆弛。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腦袋微微暈眩,情緒過大的落差令他不太適應。不知為何,在他感到釋懷放鬆的同時,心底的某處竟覺得有些失落。
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改變啊……
然而,就在冥恆踏出巷弄時,他停下了腳步。儘管有些猶豫、有些遲疑,但他還是回頭,朝著轉角來處的圍牆上望了一眼。
夕陽的餘暉替深色的磚牆染上一絲金黃,圍牆上空蕩蕩的沒半點人影,只有蔓生的藤蔓懸掛在那。
冥恆看著眼前的景象,沉默了一會,然後就離開了。
「我回來了。」冥恆彎腰脫去鞋子,朝屋內喊到。然而他的呼喊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屋內黑暗一片,連燈都沒開一盞。
「還沒回來啊……」冥恆從鞋櫃裡拿出拖鞋,正當他要進屋裡去時,他忽然感一陣微寒的風吹過背後。
他回頭,發現大門半開著,掛在牆上的日曆隨風飄蕩。依稀,若有似無卻又清脆悅耳的笑聲伴著風吹進了門內,在空無一人的屋內迴響。
冥恆搔搔頭,走過去要把門關上,「我記得剛才明明有關緊的……」
就在冥恆關上門的那一刻,透過眼角餘光,他看見一絲淺藍色的長髮髮梢從門縫中飄逸而過。
冥恆猛然打開門,朝著髮梢消失的方向飛奔而去。
那不是夢!那不是夢!
冥恆不禁呼吸急促,半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激烈運動,半是因為夾雜著不確定的興奮恐懼。他全力奔跑,但那抹似有似無的藍卻始終在他前方不遠處,宛如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覺。他已經錯失一次,但絕不會再錯過第二次。
不知哪來的裂縫憑空冒出,搖曳的藍髮消失在黑暗之後,裂縫後無數的黑影向他招手。
冥恆毫不猶豫地衝入那道裂縫之中。
-----------------------------------------------------------------------------------------------------------------------------
落幕後的閒聊
當然諸位看官不想聽咱的碎碎念的話可以直接越過,本段沒有任何隱藏劇情,就算看了咱也不會透露冥恆穿越裂縫後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已經是言語之外的範疇,不是咱這個說書人所能講明的。
首先聊聊本文的起源。過去的某天咱偶然翻過角川的廣告頁底,頓時間咱的目光被一截雪白修長的美腿吸引.......喔不是,被一位手持飛刀的美腿女學生所吸引。她維持著向前衝刺的姿勢,回頭與身後那有如恐怖片裡的經典殺人魔形象的黑衣電鋸男對峙。而另一位可有可無、感覺上應該是主人公卻又一臉路人樣的男性在畫面一角抱頭鼠竄。
挖賽!這妹子超正的!她是我的菜!
這是我第一個想法,而第二個想法是:
這個無用男的好佔篇幅,而且一看就知道你是出來打醬油的,後面那位電鋸男都比你有噱頭。
《消極的快樂 電鋸的邊緣》
這是那本書的名字。感覺超有意思的。
連簡介都沒看,憑藉著封面,我在腦海中虛構著小說的劇情。
一位對這自己平凡的生活厭倦了的女學生不知什麼原因,邂逅.......遭遇了電鋸男,於是兩人展開了一段不平凡的你追我跑、以扭曲的愛為名的大逃殺(這啥鬼)
大概就是這樣子。
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主要是健忘),咱過了兩年才把《消極的快樂 電鋸的邊緣》入手。基於類似搞了兩年的曖昧才告白的補償心理(?),咱硬是無視明天的量數統計學考試,熬夜把書給看完了。
你問我看完的感想?
他媽的真是超讚的!真的!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本小說實在太神奇了!咱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被當了!
這告訴我們一件事,千萬不要不信邪!考前一天熬夜看小說絕對會把事情搞砸滴!當然看A片也是一樣!還有打LOL!這是一個一旦墜入就無法爬出來的無底坑啊!要是真的打LOL你的人生就真的LOW了!咱絕對不會說咱是因為索娜的ㄋㄟ ㄋㄟ還有阿離的美尻才入敗家儲值6800的啊!用6800換來二一戰略休學,你說這像話嗎?
咳咳,抱歉扯遠了。咱的壞毛病總是改不掉。讓我們繼續。
啥?你問這根本文有啥關係?
問得好。
我怎麼會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