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偏向扭曲的『平常』 01
『魔女遊戲』
望文生義，可以產生很多種解釋。
魔女之間的遊戲、魔女舉辦的遊戲、魔女發明的遊戲……
用不同的說辭來解釋，可以產生不同的結果。
而事實上，真正的魔女遊戲……
包含所有你想的到的說詞。
無論是專屬於魔女之間的遊戲也好、魔女舉辦的遊戲也好，總而言之，就是這麼樣一回事。
你想到什麼，它就是什麼。
甚至，你可以說成魔女玩弄凡人的遊戲也是說的通的。
總之，這是個無法產生統合解釋的一個名詞。
理由很簡單，因為每個參與遊戲的魔女對人生的見解都不同。
或者說，每個魔女能對人生產生的影響都不同。
每個魔女，能涉足他人人生的方式完全不同。
換句話說，魔女遊戲，就是人生干涉的遊戲。
魔女，以及她本人所干涉的契約者，共同參與的遊戲。
至於遊戲規則方面，魔女遊戲沒有明文的規則，但存在著習慣。
首先：『魔女遊戲沒有特定的比賽時間，更沒有特定的比賽週期。』
第一次的魔女遊戲，產生於西元前兩百一十二年，也就是傳說中的神話時代終結後約兩百年。
舉行的目的，單純是想為新生的魔女界增加一點樂趣，藉此增加魔女的人數。
但效果不彰。
因為魔女的誕生是因果決定之下的產物，並非血統或者儀式所能決定。
也就是說，魔女是自然生成。
因此，在這前提之下，最初想要增加魔女數量的目的當然無法達成。
但無論如何，這是第一次的魔女遊戲被舉辦。
而在這之後的魔女遊戲，常常都只是因興而起，並沒有特殊目的。
不過，只有在一種時候，魔女遊戲絕對會被舉辦。
那就是，上一任的魔女遊戲最後贏家，也就是獲得『魔女的心臟』之稱號的魔女因果滅絕後，一定會舉辦。
據說，這是第一次魔女遊戲的勝利者所訂下的條件。
習慣二：『魔女遊戲沒有特定的比賽方式，但有唯一的比賽結果。』
換句話說，由於魔女遊戲的舉辦通常都是隨著一時興起而誕生，因此絕不可能有所謂的特定的比賽方式，因為魔女十分喜新厭舊。
對於用過的比賽內容，重新使用一次絕對是對魔女的汙辱。
就算比賽是因為必須重新選出新一任『魔女的心臟』，比賽內容也會在沒有共識的共識下，自然而然的達成一種協議，而這項協議絕對不會與以前重複。
而重點在於，無論比賽內容為何，卻絕對有唯一結果。
那就是，所有參與遊戲的魔女，必須自身死亡，或者契約者死淨，那才算是輸掉了這次的遊戲。
簡單講，就是絕對賽程制。
無力化，或者死亡。
遊戲的結果，就只有這一種。
而贏得遊戲的魔女，自然就是在最後依然能夠保有契約者的人。
習慣三：『無須過問任何魔女的意見，只要魔女遊戲一開始，所有魔女皆為玩家。』
無論有何理由、有何藉口，在魔女遊戲面前，全部都不成立。
魔女遊戲的開始或許只是兩名魔女之間的戲言，但只要兩名魔女一決定成立此遊戲，那遊戲立即進入準備階段。
至於魔女遊戲開始時間的認定，一般默認為：『所有魔女都知道此次遊戲開始的消息』為準。
也就是說，無論是口耳相傳也好，互相通知也好，甚至是在偶爾回去一次的『魔女之家』被告知也罷，總而言之，在所有魔女都得知此消息之前，都屬於準備階段。
至於魔女之間到底要如何得知是否已進入遊戲……
身為魔女，這點程度的事情，自然有辦法知道。
習慣四：『魔女遊戲的最後贏家，擁有一次的『人生塑造權』。』
也就是說，可以憑空得到一個人生。
一個魔女本人自己可以隨意設定、憑空捏造的人生。
為何能擁有這權力，沒有魔女知道。
這權力的極限在哪裡，沒有魔女知道。
理由是，歷屆以往的『魔女的心臟』，全都沒有使用過這項權力。
因為，捏造了新人生，等同於放棄現在的人生。
魔女可不是那麼無聊的存在。
否定過去什麼的、厭惡過去什麼的、改變過去什麼的、後悔過去什麼的……
這些事情，不在魔女的字典裡。
而這些，就是魔女遊戲。
圍繞著魔女本人的能力，加上人生干涉後所得到的契約者及其附加能力，所進行的一項小遊戲。
無傷大雅，也沒有任何意義。
單單，就只是魔女們一時興起的東西。
有的，或許就只是，遊戲過程中，產生的無數相遇罷了。
§
「講了這麼多，總而言之，就是我兒子現在變成一隻貓了吧？」
一名穿著西裝，但已經將外套給脫下的中年男子，坐在五面鏡面前。
精明的長相，搭配不多不少的皺紋，可以想見此人平常應該不是什麼好應付的對象。
就連工作，肯定也是律師之類的麻煩人物。
少有的，我站在第三者的角度，這麼評斷這名男子。
這名，生下我的男子。
也就是我的父親。
「是的，伯父。」
而回應他問題的，就是五面鏡。
我的主人，我的生命共同體。
「在這之前，孩子的爸，還有更嚴重的問題要先處理才行。」
緊接著，說話的是坐在我父親身旁的中年婦女。
理所當然，是我的母親。
穿著套裝，也是一副剛結束工作下班的模樣。
事實上，她是我父親的秘書。
這兩個人，感情好到連工作都要綁在一起。
一個是律師，一個是律師秘書。
「嗯……火栗覺得呢？」
「欸、欸！？我……我嗎？我……我覺得……」
坐在一旁，對這畫面完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的火栗，對於自己突然被捲進話題的中心而感到不知所措。
平時一項掌握主導權的火栗，只有在父母面前會失去對主導權這東西的認識。
面對表情嚴肅的父親，她慌了手腳。
敏銳的察覺到女兒的不堪，母親瞬間伸出援手。
不愧是母女，對於自己女兒的個性瞭若指掌。
「是啊，對於你哥哥跟五面鏡小姐……是叫這名字沒錯吧？」
「是的，無誤。」
五面鏡對母親的提問點了點頭。
這傢伙，完全沒有現在正處於一種詭異狀況的自覺啊。
別的不說，光是她現在全身上下依然只穿著一件我的白色襯衫這點，就已經夠令人無言的了。
魔女的神經都這麼大條嗎？
「那就是這樣了，火栗覺得五面鏡小姐，跟你哥哥看起來如何？」
「看、看起來如何指的是……」
火栗一時之間找不到問題的重點。
不，應該說，她不懂這問題在問些什麼。
於是，她轉過頭，向我拋來求救的眼神。
難得被妹妹依賴了。
不過即便如此，但很抱歉，我狀況外的程度跟妳也不相上下。
請不要對一隻正被美好的胸部給緊密推擠的貓做出任何期待。
我，可是正在享受這契約帶來的附加好處呢。
「完、完完全全不行啊！」
察覺到我的心聲，火栗一口氣暴走了。
不過也是，對於兄控來說，最喜歡的哥哥被來歷不明的女人抱在懷裡什麼的，絕對不可能輕易接受的吧。
是的，抱在懷裡。
我，正被五面鏡，用胸部緊緊的包圍住。
似乎是從我接受『名』的銘刻而昏倒之後，她就一直持續著這種姿勢。
「對於主從來說，這是必要的。」
她當時似乎是這麼解釋的。
害我薄弱的意志，一時之間差點土崩瓦解。
「不過媽媽覺得不錯呢……孩子的爸，你說呢？」
帶著奇怪的笑容，望著我跟五面鏡的母親，頭也不轉的詢問父親的意見。
「雖然未成年就做這種事情完全不成體統，但既然已經這樣了，那也無話可說了。」
父親嚴肅的點了點頭。
律師什麼的，果然很開明呢。
「既然這樣到底是哪樣啊？哥哥怎麼可以交給這種來歷不明的女人！」
火栗伸出手，一把將我從五面鏡的胸前給搶走。
面對火栗的攻勢，本身並沒有什麼突出能力的五面鏡，輕輕鬆鬆的就被打敗了。
但她也不在乎。
對於火栗於事無補的意氣之爭，她十分成熟的迴避了。
「雖說是這樣，但既然都已經無法改變現狀了，那也只能接受了吧？三白怎麼看？」
終於有我發言的機會了。
被火栗抱著，我終於恢復了平靜。
妹妹的胸部什麼的，果然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啊。
「也只能參與了吧，這個什麼魔女遊戲的喵。」
我不置可否。
畢竟事實如此，也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啊啊，既然這樣，那三白就好好加油吧，媽媽很看好你喔。」
母親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舒服的『喵』了一聲。
貓果然是很沒有節操的生物。
「咳咳……那麼接下來，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父親清了清喉嚨，取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愧是我的父母，對於現實的不尋常接受異常的高。
無怪乎他們在回到家時看到一個穿著清涼的陌生少女正霸占著沙發、以及自己的兒子變成貓的時候，反應異常的冷靜。
與其說他們是驚訝過度反而平靜了下來，不如說他們早就覺得我這個兒子總會有這麼一天。
「是的，伯父請說。」
五面鏡恭恭敬敬的低下頭。
然後，火栗與我也安靜了下來。
感覺，有種什麼不得了的話將要從父親的嘴裡被說出來一樣……
「你們，打算共組家庭嗎？」
炸彈降臨。
引爆沉默的炸彈，在我們家的餐桌上降臨。
除了依然表情嚴肅的父親，以及臉帶微笑的母親之外，我與火栗完全陷入了震驚狀態。
但身為當事人之一的五面鏡，則是認真的思考著什麼。
就這樣，一分鐘過去。
這期間，大家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全都盯著五面鏡。
最後，她緩緩開口……
「共組家庭，指的是交配嗎？」
這下，就連嚴肅的父親都顯得尷尬了。
母親一邊說著『啊啦、啊啦，這該怎麼回答呢……』，一邊在桌子底下踢著父親的腳。
至於火栗，則是直接跳了起來。
「交、交交配什麼的！妳、妳、妳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所謂共組家庭，不是就為了交配並產下後代，特地進行的一種儀式嗎？」
五面鏡一臉疑惑。
就像是她腦內彷彿存在著的資料庫出現了什麼問題一樣。
「雖、雖然沒有錯，結了婚也會交交交、交配什麼的，但這跟結婚，這、這、這、這種事情，根本就是兩碼子事啊！雖然一樣，但是也不一樣啊啊啊啊啊啊！」
我妹妹混亂了。
火栗的大腦完全被絞成水泥了。
亂成一團，啪拉啪拉的了。
「嘛……雖然理解的方式有點問題，但總的來說，也不算錯啦。」
母親終於開口了。
就像是看透了五面鏡的本質一樣，她露出『一切就交給我』的笑容。
不愧是我母親，完全無法信任她。
「五面鏡小姐，雖然在人類的認知裡，結婚的目的並非交配，但從結果上來說也沒有不一樣，不過對我與孩子的爸來說，更重要的，是妳是否願意與我家三白共渡一生這樣的問題喔。」
母親直直盯著五面鏡。
少有的，我難得見到母親這種不可退讓的眼神。
彷彿感受到為人母親的什麼，五面鏡產生了退縮的情緒。
雖然很淡薄，但此刻的我可以清楚察覺。
這或許就是命運確實的綁在一起後，擁有的作用之一。
「我家三白，雖然是個將自己與他人隔絕的孩子，但無論如何，依然是我的孩子。」
父親也開口了。
平常很少對我說這些話的父親，此時就像是要傾訴什麼一樣，開口了。
眼睛看的雖然是五面鏡，但其實我知道他在跟我說話。
「就算現在的狀況是他自己的選擇，但身為父母，依然希望他能夠擁有普通人的幸福。」
「因此，就算是形式也好，也希望身為這一切始作俑者的五面鏡小姐，能夠給予我們承諾。」
父親與母親兩人，難得的展現了絕佳默契。
明明沒有擬稿，卻也能毫無停滯的接續彼此的話語。
「結婚什麼的也只是種形式，我們真正希望的事情很簡單。」
母親再度露出笑容。
「希望五面鏡小姐能保證，永遠與我家的孩子，共同承擔這份新的人生，無論結局。」
父親低下了頭。
「「請妳試著去愛他。」」
他們一同說出了這句話。
看著眼前的父母，我感到胸口一陣悶澀。
原來，他們並非接受度高……
他們只是認為，比起花時間在驚訝上，不如早點替我安排接下來的人生道路。
這，就是父母。
永遠，將孩子擺在第一位。
面對這樣的他們，我跳下火栗的懷抱，然後跳上餐桌。
我用貓臉，輪流磨蹭著父母的手。
火栗也安靜了下來。
「人生嘛……我懂了。」
五面鏡像是得到了什麼結論一樣，站起身。
然後，她再度抱起我。
「三白會失去人類的身分這點，我也沒有想到，因為這種事情從無前例可循。」
緊接著，她將我溫柔的抱在懷裡，然後將嘴湊過來，吻了一下我的臉。
「我願意，在此承諾，魔女五面鏡，願為契約者─貓‧三白之人生，付出『愛』的回報，直至死亡或終結。」
看著她依然沒有表情的臉蛋，我擔心的詢問。
「這樣真的好嗎喵？我其實無所謂的，畢竟這是我選擇的人生喵。」
跟貓在一起什麼的……
這種事情，也太超現實了吧？
就算是魔女，我也不認為她能接受。
雖然她是在沒有設想到我會拋棄人的身分的前提下與我進行契約的，但不代表她需要負起責任。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這一切，沒有必要讓任何人替我承擔。
無論是我的父母也好、火栗也好，甚至是五面鏡，我都不覺得他們應該替我分擔些什麼。
但面對我的話語，五面鏡只是抱著我，然後搖了搖頭。
「沒關係，三白，很好。」
最後，笑了。
「有愛人，很好。」
創作內容
魔女遊戲──貓‧ 三白 第二章 偏向扭曲的『平常』01
終末的櫻色 第一卷‧罪之王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