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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之愁》

海馥羽 | 2012-09-10 14:28:49 | 巴幣 0 | 人氣 229

《ARIA同人短篇集》
資料夾簡介
漫畫《ARIA》(水星領航員)的同人二創文。
最新進度 《薔薇之證》

天野こずえ 作品集板原串:《ARIA同人短篇集》
BLOG版本:《ARIA同人短篇集》



新威尼斯,冬天。
比起其它三個季節,聖馬可廣場上的觀光客明顯少了很多。
重現地球上早已被海水淹沒的義大利水都.威尼斯,這座位於水星的城市,卻兼容著古典與高科技。
所以,有些商店的櫥窗在固定時段會轉換成半透明液晶螢幕,免費為整座廣場的行人撥放無聲新聞與氣象。
沒有聲音,想看的人眼神自然會飄過去;只撥新聞、氣象,因為它們與人的生活最息息相關。

現在還不到下雪的時候,也沒有刺骨的寒風。行人被週遭店家暖色系的燈光照射,長長的影子投映在石材地板上。寂靜,縱然明明有人在低聲談笑;祥和,即使時間是冬天的夜晚。
「艾莉西亞!妳看,新聞!」
因冷空氣而有些顫抖的少女聲音,伴隨雪白的連身長裙出現。頰邊長長的髮鬢披散於胸前,腦後卻是修剪整齊的俏麗短髮;裙尾跟著一隻白白胖胖的可愛火星貓,看起來好像她正在帶雲散步。
「哎呀哎呀……是赤野小姐呢。」
宛若清晨水面的反光般白皙的肌膚,淡色系的金黃長髮,更讓她的身影顯得輕盈飄忽。纖長的身材比呼喚她的少女還略高一些,溫柔成熟的氣質也更為出眾。ARIA公司的頭號領航員,艾莉西亞.佛羅倫斯,像個走到任何地方都會備受矚目的白色精靈。

無聲的投影櫥窗四周結著淡淡的一層霧霜。但那其實是電視台製造出來,作為回憶錄或是資料畫面所使用的特別濾鏡。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稍未注意可能就會誤以為櫥窗結霜了——雖然這樣才有冬日的氣息。
畫面正中央,精明的女主播滔滔不絕,背後的子畫面則是模擬星球運行的3D影片;橫跨整個櫥窗的長度,螢幕下方用斗大的字體寫著:

『百年難得一見!地球與水星連成一線!今晚零時是最佳觀測時機!』

看到相同的畫面,兩位少女卻表現出相違的反應。一個十分興奮,另一個則有些惆悵。
「不覺得很棒嗎?艾莉西亞!」
「燈里……?」
被喚作燈里的少女,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前輩語氣裡的驚訝。
「說不定可以從水星看到地球喔!」高高舉起腳邊的白胖貓兒,ARIA公司的單手套領航員.水無燈里,將她們家的社長——擁有藍色眼睛的聰慧火星貓.亞利亞社長托上夜空,宛若毛絨絨的月亮。
「等會我就去打電話,邀請大家今晚一起賞星星吧!」
比平日遇上美好事物時還要雀躍的身影,燈里的笑容如星光般燦爛。看她高興成那樣,艾莉西亞突然說不出話來,只好支支唔唔地應聲。回家路上,燈里更是頻頻將臉往上抬,偶爾駐足凝望夜空,好幾次差點跟不上艾莉西亞,害她每走一段路就得回頭找人。

「燈里,妳在做什麼呀?」
「嗯……在找地球。我希望等一下邀藍華她們來時,可以立刻告訴她們地球的位置。」
將視線拉回眼前總是充滿笑容的艾莉西亞:「因為啊,我準備了好多好多的故事想告訴大家。上次在外吃午餐的時候,不是聽晃和阿曉哥說妳們小時候在浮島的事嗎?所以我想把自己的故事也拿出來和大家分享。」
「這樣啊。」溫柔的聲音。
「只是,有一點奇怪耶?」燈里現在才注意到週遭:「為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文現象,路上卻沒有擠滿觀星的人潮呢?大家對這個不感興趣嗎?」
凝視像小貓般東張西望的燈里,艾莉西亞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良久,她打破沉默。
「燈里,我有個提議。」
小小的社內觀星會。參加者就只有艾莉西亞、燈里與亞利亞社長三個,地點也只在ARIA公司。準備熱紅茶、簡單的餅乾點心,獨攬今晚美麗的星空。
在燈里興奮地點頭答應,拉著亞利亞社長轉圈圈時,艾莉西亞悄悄掀動嘴唇。

但是,沒人聽見她說了什麼。

  ◆

午夜零時。
漆黑的夜空灑滿晶亮的露珠,或許是因為水星的冬日較為濕冷,連星星看起來都飽含水份。一閃一爍之間,都讓人有它是否會滴落地平線的錯覺。忘記攜帶溫度的風刮過臉頰,只留下肌膚表層清楚的刺痛感,兩位少女卻無懼於自然的威嚇,雙手緊緊包住熱騰騰的紅茶杯,呼著裡面噴出來的白煙,彷彿只要有手中的熱紅茶在,冬風就休想吹入她們的心坎半分。
「找不到……」
因為熱茶與冷空氣相互較勁而使得臉蛋紅通通的燈里,依然在凝望夜空。
「但是,星空好美呢。」艾莉西亞水藍色的大眼睛,緩緩上揚二十五度角。
「嗯,好美呢。」燈里也微笑:「只是地球的顏色比較豐富,所以特別想看看它。」
那顆太陽系中曾經,現在也是最燦爛的行星,有著像是『藍色寶珠』一類的美麗別名。如同未經琢磨的天藍土耳其玉,地球表層摻雜的雪白、深綠、淡褐等雜色,反而讓它看起來更饒富意趣。
「三百多年前,人類就已經能從外太空看見地球。我記得博物館的立體影像裡,三百多年前的地球充滿了各式各樣的色彩,但愈靠近現代,地球就變得愈加湛藍、愈加美麗。那種純藍的美麗……令人發寒。」
微微顫抖身子,燈里連忙喝下溫熱的紅茶,把臉蛋湊近杯緣取暖。

「或許我是在尋找三百多年前的地球也說不定。來到水星之後,我遇到好多快樂的人事物,甚至奇蹟。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有點貪心吧?總認為可能有機會從水星看到夢想中的地球。許多城市都還在,威尼斯也還在——啊!我仍然比較喜歡新威尼斯喲!」
艾莉西亞微笑,隨手拿起一片餅乾:「我知道。因為燈里妳完全融入了這裡的生活呀!」
「嗯,能夠盡情狂歡的節慶、能夠自己動手做所有的事情、能夠以步行或划船作為交通方式……這些在地球都是種奢侈。地球現在號稱『零傷害的星球』,除非發生意外,否則一切事務都由電腦代為處理,完全不會發生所謂的人為疏失……只是,那樣的生活雖然便利、雖然舒適,卻總好像缺少什麼。」

因為不需要動手烹煮料理,所以從來不曉得同一道菜的『美味與否』差別在哪;
因為不需要駕駛交通工具或走路,即使移動到很遠的地方,也沒有任何實感;
因為影像技術過於發達,開始有些分不清楚投影與實際的物品,究竟何者為真;
因為要避免火災,天空只剩下星星、月亮和太陽,而不再有煙火、天燈等東西;
因為擔心學生遇到危險,只能在家用遠距教學上課,所謂的『同學』僅是郵件和影像;
因為一切的一切都太過有條有理,彷彿活在不屬於自己的城市。可是,它又的確是出生的故鄉。
「微妙的感覺呢……」
燈里苦笑:「明明生活毫無壓力,家人和鄰居也都相當和善,但我就是覺得好不真實。」

不過,有件事情必須弄清楚。
所謂的空虛、所謂的毫無實感,都只是種淡到下一秒就可以忘記它的情緒。對於打從出生就是這樣生活、沒有諸多體驗的燈里而言,『平淡』反而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什麼可悲或令人同情的成份;換個方式講,燈里之所以此刻身在水星,除了『成為領航員的夢想』外,也是『冒險心』驅使她行動的結果——
跳脫既有的制式生活,放任自己出去流浪。只是她的旅程比較長遠,並非一兩個月就返國的單人自助旅遊。不是為了短期充電,也不是為了增廣見聞。來自地球、甚至從未離開過居住國.日本的少女,水無燈里,是完完全全將自己投向未知的水星,宛如初生的嬰兒般,在新的世界裡重新睜開眼睛。

「妳想念地球嗎?燈里。」
嬰兒探索累了,就會想回到母親的懷抱;那麼燈里呢?她會想回到地球的懷抱嗎?
或許是這個問題過於深奧,她抬頭凝望著依然看不見藍色星球的天空,沉思許久。
「的確,在地球的生活比較令人安心,因為凡事都受到保障,所以每天一定是平平穩穩、安全無虞的。對於喜歡平靜的人來說,地球是個相當理想的居所——」

但是,沒有期待的明天,還能算是明天嗎?

艾莉西亞注意到燈里惆悵的眼眸,沒有再接話。
「說不想家是騙人的。」
突然之間。
「這一定是上天給予我『過於幸福』的懲罰吧?明明我的家人、我的故鄉都在地球,可是我現在卻覺得那裡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我所喜愛的一切、我所期待的一切,全部全部,都在這顆水星上。」
「總覺得,真正屬於我,但被我遺忘了的某個東西就在這裡。」燈里繼續訴說,說給艾莉西亞聽,也說給自己聽:「所以我一點都不會後悔來到水星。我……要成為出色的領航員,一直工作到像阿媽那個年紀,才會再考慮回地球的事情。」
「妳一定沒問題的。」艾莉西亞溫柔地摸摸燈里的頭。
「謝謝…………」
急忙將壺裡的熱茶重新注入杯子,燈里藉由白霧般的蒸氣遮掩情緒。
「為什麼要道謝?」
「這個……因為我講了滿悲傷的話。如果今天真的邀請大家來,想必會給大家造成困擾吧?明明打算講些快樂的事情說——例如家附近的小公園有櫻花樹、曾經有小鳥在屋頂築窩之類的。可是這些事在水星很常見,好像沒什麼值得誇耀……」有些靦腆的笑容,其中摻雜了更多無奈。

「結果,最後還是沒找到地球呢。」
「哎呀哎呀。」
夜的溫度持續降低,壺裡殘餘的紅茶亦漸漸失去熱量。在星星真的凝結成水珠,滴落於西方的地平線之前,艾莉西亞與燈里早就回到屋裡,在火爐邊蓋著毯子睡著了。

  ◆

難得出現的白米飯、煎蛋捲、剪成章魚形狀的小香腸、海帶芽、味噌湯……眼前這桌豐盛至極的早餐,全是傳統日式料理。雖然艾莉西亞會做日式料理並非意外之事,但平日吃慣西式簡單早餐的燈里,突然被如此豪華的陣仗所迎接,仍免不了呆立於樓梯上,張大眼睛瞪著飯廳。
「早安,燈里。」
「艾、艾莉西亞,這是……」
「嗯?這是昨晚的賠禮喲。」
「賠禮?」
「先坐下來吃吧,等會我再說明。」

——好懷念的感覺啊。
在水星,其實許多日式的料理、食材、衣飾、用品都能買得到。可是像這樣有家庭味的一噸早餐,走到哪裡都沒得買。燈里滿懷感激地慢慢挾著菜肴,深怕太早吃完般,一口一口享受這懷念的滋味。
「好吃嗎?」
燈里拚命點頭。
「哎呀哎呀。」
「但是我昨天並沒有生氣或難過,為什麼妳會說這是『賠禮』呢?」
「昨天……我有事情瞞著妳沒說。因為看妳高興成那樣,實在無法狠心澆妳冷水。」
「是什麼事啊?」
「關於那個新聞的事情。其實……」

從水星(火星)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地球。

「咦!?咦咦咦!?」燈里的筷子差點掉下去。
那昨天的新聞內容又是什麼?
「是懷念名主播赤野小姐的特別節目。昨天剛好是她從該電視台退休的日子。」艾莉西亞單手支頤:「那段新聞是2268年播出的,當時若從地球觀測的話,的確夜間零時可以清楚看到水星;但是從水星的角度,是不可能看到地球的。」
「為什麼?」
「因為太陽、地球與水星的相對位置啊。從水星的角度看,地球會被它後方的太陽影響。也就是說,看得到地球的時間帶都是白天。除非飛上宇宙,否則白天是無法做星體觀測的。」
燈里急速喚醒腦袋裡的天文學知識,仔細模擬一下太陽系諸星球的相對位置後——
「啊哇哇哇哇……」
羞得將臉埋進桌子。如果用漫畫來形容的話,她的臉上鐵定佈滿了直線。

「所以……對不起,阻止妳想邀請大家一同觀星的美意。」
「不,艾莉西亞,我該感謝妳才對。」額頭貼在桌面上滾來滾去,燈里在心中想像著:昨晚若是邀請大家觀星的話,他們的反應會如何——啊啊啊,她根本不敢想像!
「我也要感謝妳。」
艾莉西亞輕輕撩起頰邊的髮絲:「昨晚的觀星非常愉快喔!」
「可是沒看到地球……」
「哎呀哎呀,怎麼會沒有呢?」

那顆美麗的藍色寶珠,不就在妳的心中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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