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期天的早晨，我坐在病房窗邊的椅子上，手上拿著一杯樓下小七買來的咖啡，悠閒地喝著。其實我不太愛喝咖啡，不喜歡那苦苦的感覺，我比較愛喝的是奶茶，香香甜甜的嘛！那我為什麼喝咖啡？這問題用很簡單的邏輯思考就可知道答案，又或著是更簡單的—
—看我的眼睛就知道我為什麼要喝咖啡了。我那黑眼圈簡直就跟熊貓眼沒兩樣啊！我現在很害怕動物園的熊貓脫逃走丟，然後動物園的人因為抓不回熊貓所以把我這有濃濃黑眼圈的人抓去熊貓園區當替代品。呵呵……
我再喝了一口咖啡醒腦，但效果不然，感覺還是昏昏沈沈的，像宿醉一般。我待會兒會不會倒在地板呼呼大睡啊？
縱使我現在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這是最委婉的說法，被車撞、見到鬼、精神不濟，我想不到有人可以比我更糟了），但我還是很享受早晨的悠閒時光，畢竟所謂會失去的東西越要好好珍惜，尤其是將在下一秒失去的寧靜……
「小語，你醒了沒？」門外傳來一道大聲的早安問候後，接著門就「碰」一聲的打開了，走進門的是一個身高接近一百八、頂著很適合去海邊玩的短髮的陽光少年從門口走進來。
「啊！你醒啦！真可惜，我原本還想用自創的『方法』來叫醒你的，看來沒機會了。呿！」他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
「……雖然我是很好奇你會怎麼叫醒我，可是我不想以身試『法』，所以以後有機會請用口頭告訴我，謝謝。」說完我再喝了一口咖啡，但沒想到陳諾一看到我手上的飲料就一個箭步衝過來一把搶走，還喝了一口。
「咧」喝了一口後他把舌頭伸出來露出一臉『這飲料真難喝的表情』，說：「這什麼啊？咖啡？難怪這麼苦。小語你幹麻一早就喝咖啡啊？難怪你長不高，還有我記得你不是喜歡奶茶嗎？」
我一把把咖啡搶回來，不爽道：「你管我喝什麼，那是我的自由。還有，我長不長的高干你什麼事啊？」
「算了，以後被別人笑矮別說我以前沒幫你。」他攤開手露出一副拿我沒轍的樣子。「對了，那隻貓呢？先說好，我絕對、絕對不叫牠小白那沒創意、很難聽，還跟蠟×小新裡面的小狗同名的名字。拜託，你不是寫小說的嗎？怎麼取的名字那麼沒創意？」
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撥開陳諾指著我的那根手指。「好啦！我承認小白這個名子是我沒鬧動腦筋亂取的，所以我幫牠取了個新名字。」
「喔！是什麼？」
我閉上眼想了一下昨天聽到的那個名字，然後緩緩開口：「小娜。」
「蛤？」
「她叫小娜，行嗎？」
「小娜啊……挺不錯的，至少比小白好聽。」陳諾點了點頭對這名字表示認同。「不過，我以為小語你才不會改幫牠改名字呢！你應該會以『名字取都取了，我也叫習慣了，所以不改名了。』為藉口不給牠改名才對。欸！還有我問你喔！那個……小娜真的是你取的名字嗎？」
我把咖啡湊到嘴邊的那隻手僵住了。對了！我想起來了，陳諾那傢伙的直覺可是準到讓人害怕的地步，我曾做過一個實驗，要他猜我昨晚的晚餐吃什麼。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毫不猶豫地說出在哪家店的160元的蛋包飯，還說出那個蛋包飯上面畫著一個笑臉。我嚴重懷疑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且超準。改天一定要帶他去買彩卷，億萬富翁已經不是夢想了……咳！抱歉扯遠了，把鏡頭拉回來。
現在陳諾又發揮他的先知能力說中了，但我只能裝傻，這件事可不能讓他知道。「當、當然是我取的啊！不然咧？」
「可是啊……」陳諾抬起頭想了想，說：「因為小語取的名字不會這麼可愛，如果你真的認真想名字的話，應該會取白雪、月這類較有美感的名字才對，小娜好像太可愛了點。」
……話說，最近有什麼高額的樂透還沒開獎嗎？告訴我一下，我帶這傢伙去買一張彩卷。
再給他說下去他什麼都會說出來了，我趕緊轉移話題：「欸！你看，小白……不對，小娜牠醒了，在床上。」我指了指幾乎跟病床融為一體的白貓，牠瞇著眼抬起頭看看我，再轉頭看看陳諾，然後又「喵～」了一聲倒頭繼續睡。
「……」
「……這隻貓難道把睡覺當興趣不成？」
真不知道牠以前生活是怎麼過的，難道這就是有錢人家養的貓？那我下輩子也要當（有錢人家的）貓。
「 我想你這把發呆當嗜好的人沒資格說牠吧！難道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寵物嗎？你倆真是一對寶啊～」
「囉唆！」
什麼叫我倆是一對寶啊？看你的樣子好像以後我會坐在椅子上發呆，然後小娜會躺在我腿上睡覺一樣。雖然搞不好這種場面不久後會成真的樣子。
「啜」我喝了口咖啡，陳諾這時候說突然說：「啊！小語，我現在下去接個人來見你，你不要亂跑喔！」
「見我？誰啊？」我認識的人嗎？
「一個學妹，其實她在你昏迷的時候就有來找過你，不過夢周公的你當然不知道囉！還有，她貌似是你的書迷喔！而且長得很可愛，你或許走桃花運了呢！小語恭喜你～」他對我露出一抹曖昧不清的後，轉身走出病房。
看著他的背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我嘆了一口氣。感覺病房好像回歸到了他來之前的寧靜了，不過我想這寧靜應該不會維持超過十分鐘就是了……
『你的朋友好有活力啊！他一來感覺死氣沈沈的病房就突然熱鬧起來了。』
一道女音在沒有人的地方憑空傳出，我確定這間病房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不過……沒有人，不代表沒有其他東西。
「妳知道嗎？我是這麼想的，如果他是正午般大綻光芒的太陽，那我就是時不時需要雲來遮掩的月亮。一直待在他身邊，我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承受不住這顆太陽的火光，被他燃燒殆盡的。」我說。
『可是你還是待坐他身邊，跟他做朋友，不是嗎？』
「是啊！因為我……」我頓了頓，微笑道：「覺得待在他這個太陽身邊還挺快活的，就像吸毒一樣，即使知道自己會因此滅亡，但還是會忍不住想繼續下去。」
『你挺在乎這個朋友的嘛！』
「隨妳怎麼想啦！但是……」我望著在病床上空飄浮的半透明女生，用夾載著我怨氣的語氣說：「我從剛才就一直很想說了，妳一定要在我講話的時候飄來飄去嗎？還飄到我跟陳諾之間，如果我一個不小心眼神游移到妳那裡，不知道他會怎麼說。」
他大概會說「小語你幹麻看空無一人的地方啊？難道那裡有幽靈？」。
『放心啦！你朋友他八字很重的樣子，就算到墓地或是再陰的時段他也見不到我，不用擔心啦！還有啊……』她把手拖到下巴那，像是在打量什麼一樣，說：『你那個朋友長得還蠻帥的嘛！還是陽光型的那種，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他啊？』
「沒有，學校裡沒人追他，我也是。」
『為什麼？你們倆個都長得不錯啊？個性也不差，為什麼沒有女生對你們有興趣啊？』
「這個……有些事不要知道比較好。」
『到底為什麼啦？』長得像日本娃娃的半透明少女快速飄到我面前，雙頰稍微鼓起來像是向我抗議。『有什麼不能說的理由嗎？』
我把頭撇開，不敢看她的雙眼。要死，那種事情哪能說啊！那種事被這人知道……不對，要是被這幽靈知道，說不定她會笑上好幾天。
有人好奇我怎麼會跟幽靈扯上關係嗎？像她為什麼會在我面前逼問我一些無關緊要，但我又不想說的事。有人好奇嗎？有人好奇嗎？
不好奇？沒關係，因為我還是會說。
雖然我剛才有說有些事不要知道比較好。但是嘛……有些事情可是值得知道的，像是我昨晚的遭遇。
我與她初次的邂逅……
※※※※
『你……看得見我？』當時幽靈少女是這麼問我的。
我沒有回話，只是屏住呼吸害怕地看著她。人見鬼應該都是這種反應吧？
『你看得見我嗎？你是不是看得見我？』少女似乎有點激動，不自覺地往我這過來，不一會兒就到了離我不到一公尺的床邊。
「哇啊啊啊！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什麼都看不見啦啊啊啊！！！」我不知所措地大聲亂叫。
接著雙方一陣鴉雀無聲，那個幽靈女孩有點木然地看著我。
『……』
「……」
想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想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不想知道也沒關係，因為我還是會說。
我現在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想～用力甩自己一巴掌，然後大罵一聲「你這個超級大白癡！」
如果看不到還會說這種話嗎？當然是不會啊！那我幹麻要回答啊？回答了不就表示看得到嗎？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還回答「我看不見啦啊啊啊！！！」這種超級丟臉的答案，堂堂正的說「我看得見妳」或許比較好一點……
『你怎麼啦？突然不說話。』
「沒什麼，只是突然很想拿自己的頭去撞牆罷了！」我無力地說著。
「……」
「……」
又是一陣鴉雀無聲。
「哇啊啊啊！」我發出窩囊的叫聲，從床緣跳回床上，並向後爬了好幾步。
但這畢竟是張床，最長了不起一百九，我走三步路就比這遠了。果然，不一會兒我的背就碰到床頭那裡的墻，無法再往後退。
『等、等一下，你不用這麼害怕啦！我不會怎樣的。』她手忙腳亂的揮手澄清。
我用有點顫抖的聲音問：「真、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不會怎樣的，再怎麼說我以前也是人啊！」她邊說邊用手指比了比自己，不知是不是這有點笨拙的動作讓我稍稍卸下心房，我又問：「請、請問妳有什麼事嗎？為、為什麼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呢？」
少女眨了眨銅鈴大眼，歪頭說：『我才想問呢！為什麼你看得見我？明明大家都看不到的。啊！除了小娜之外，牠好像看得到我的樣子。你是不是有陰陽眼啊？』
「只有我看得見妳？」
完了完了，我不會因為出車禍所以開天眼了吧？那可不行，我才不要像花田×路那樣，以後一天到晚都要接受其他幽靈的委托幫他們成佛。不要不要我才不要那樣！該死的，我就知道我這有點子不語味道的名字會給我惹來莫名其妙的事，虧我還讓自己努力相信這世界上沒有鬼，成為無神論者。
「可是我沒有陰陽眼，車禍受傷頭也沒被縫九針，為什麼我看得見妳啊？」
『我剛才不是才問你你為什麼看得見我了嗎？那我知道了還用問嗎？』
「抱、抱歉，我現在腦袋有點混亂，畢竟我第一次看見……」我話說到這就此打住，因為我想不到接下來該用什麼詞彙。見到「妳」？還是見到「鬼」？
而她似乎也知道我想說什麼，直接讓我略過稱呼，接著說：『也對啦！換作是我之前看到幽靈的話，估計也會嚇的跌下床吧！哈哈哈……」
「什麼叫也啊？我剛才可沒下到跌下床喔！哈哈哈……」
我們倆一起陪笑，笑到最後……
『……』
「……」
沈默第三度降臨。
完了，現場氣氛超尷尬。
現在該怎麼辦？要找什麼話題啊？再怎麼說我也才剛認識她（而且見到的第一面是嚇得臉色刷白），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要問她是怎麼死的這種敏感話題嗎？
「喵～」小白這時候突然叫了一聲，然後跳到床上來靠在我身邊磨蹭。哇！小白，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妳的叫聲這麼悅耳啊！
『啊！小娜，妳在幹麻？』半透明女生叫了一聲，看著窩在我大腿邊的白貓，歪著頭說：『怪了？平常妳會這麼接近我以外的人嗎？」
「小娜？」我問：「這是妳的貓嗎？」
『是啊！這隻是我家的貓。』 少女點了點頭，然後她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對我惡狠狠地說道：『對了！你是不是給她取名為小白啊？人家可是女生欸！你竟然取這個像是小狗的名字。』
……完了，繼陳諾之後第二個跟我抱怨我給貓取的名字很爛的人來了。不對，第二個根本不是人，那更可怕了。
「啊…啊哈哈哈！原來小白……不對，小娜是妳的貓啊！不久前我才看到牠的脖子上有個白色項圈，想說不久後要帶牠去找主人。但看來不用了，妳都找上來了嘛！啊哈哈哈……」我把頭轉開不停的乾笑，盡可能的轉移話題。
我發誓下次下次再也不幫人或動物取名字了，自找麻煩。這種苦差事推給陳諾就好，相信他會很樂意的。
少女再瞪了我一眼後，才稍微收起點怨氣，說：『其實你暫時不用把小娜還給我，我要請你先養牠。』
「蛤？為什麼？」
『那還用說嗎？』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你看我這樣，我要怎麼照顧牠啊？』
「也對。」所以我終究還是得養牠囉！算了，反正她剛才說暫時要我養而已嘛……等等！暫時？
「什麼叫暫時？」難道暫時之後會有其他人來養牠嗎？對了，妳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因為我的事所以根本沒去顧到小娜，牠走丟了他們也沒發現，我想就算把牠送回去他們也會忘了餵牠吧！所以不如交給你照顧得好。』少女伸出食指跟我說著。
「那妳說的暫時是什麼意思？」是要我之後給別人領養嗎？
『我告訴你一件事喔！可別嚇到。』她深呼了一口氣—幽靈需要呼吸嗎—好像做好我聽到後會大叫的心理準備後，開口：『其實我還沒死。』
※※※※
「……」
我很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還沒死？抱歉，老實說我不信。
拜託，她都已經變成幽靈了，還沒死？那我這個活著的人怎麼說？我也會像她一樣發生半透明然後別人看不見的狀態嗎？還是說她是誤闖什麼實驗室結果變成這個樣子？總之，我就是不太相信她還活著一事。
『咦？沒有預料中的反應，你果然不信嗎？』她把頭探向前問我。
「對，我不信。」我老實回答。「畢竟妳都變成……呃！這個樣子，要我相信妳還活著恐怕很難。」
『嗚……你這樣說我也不能反駁，畢竟你看到的是這樣的我……』她似乎有點苦惱的樣子，低下頭沈思了一會兒。
『啊！對了！』她搥了一下手掌，做出「我想到了」的動作，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個證據，這樣你就會相信我說的了。走吧！』
少女說完後半透明的身體就飄到了空中，並往門口的方向飄過去。
『快來啊！你在等什麼？』她朝還坐在床上的我招了招手。
「嗯……喔！」我應了一聲，下了床，往門口走去。
『很近的，馬上就到了。』說完，她轉過身往前飄，到了門前時她用了一個非常符合幽靈的方式到病房外面—直接穿過門。
……哇！幽靈穿門欸！第一次見到。我以為這種事只會在電視上才看到，但沒想到如今這樣的場景卻在我面前上演。算了，幽靈都遇到了，不過是穿門嘛！沒什麼好稀奇的，就像人喝水一樣。
現在出病房應該不會怎樣吧？如果被護士看到會不會說什麼？我的腦袋頓時浮出這幾個問題，但最後還是決定置之不理，反正到時再想辦法久好了嘛！還有我不想在外面帶頭的女孩因為等得不耐煩，結果一顆頭穿過門來催我。
「喵～」一聲貓叫從我背後傳來，我轉頭一看，只見白貓乖乖的坐在地板上抬頭看著我。
「小娜，我現在要出去一下，乖乖等我回來喔！」我說著，小娜則是「喵～」的叫了一聲表示答應。
我用最慢的速度轉動門把，讓它盡量不發出聲音，在慢慢地拉開門。
『這邊這邊！』我走出病房後，發現半透明女孩在走廊左邊揮手對我喊著，我趕緊走過去。
「喂！我不知道這時間醫院還准不准有人在外面蹓躂，小聲一點好不好？」我摀著嘴低下頭，小聲地說。
『你在說什麼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聽的到我？』她的頭抬得高高的，用著「你在說什麼啊？」的眼神看著我。
……幹麻？我三天前才被一台小貨車撞，就算頭部沒有明顯外傷也不代表沒有撞到啊！就我現在腦袋運轉的速度，肯定是重創腦神經了。對，一定是這樣。
本以為沒人看得見她那應該就沒事了，但我忘了，自己還是人，別人看得到我也聽得到我的聲音，然後偏偏這時我最不想聽到的話從我背後響起。
「不好意思，請問你怎麼了嗎？」
「咿！」我怪叫了一聲，背瞬間豎直。不會吧？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
「啊！抱歉嚇到你了。」一名年約二十來歲的年輕護士從背後繞到我面前跟我說：「我不該在這時隨便從背後叫你，真是抱歉。」
她有禮貌地向我道歉，為觸犯鬼月禁忌一事。然而，她說的話我是左耳進右耳出，我的腦子正拚命運轉，想著如何為她問我的第一句話找藉口。
「不、不會啦！我沒有心臟病，稍微被嚇一下無傷大雅啦！哈哈哈……」我生硬地說出比「沒關係」還多出多字的幽默話語來接受她的道歉，同時也在為自己爭取思考的時間。
想啊！快想啊！最好別說我是出來上廁所的，因為病房內就有一間廁所，而且是比走廊上的蹲式廁所還舒服的坐式廁所。
「是嗎？謝謝你的諒解。」她向我道謝還附帶三十度的鞠躬，讓我感覺頗不自在的。
「對了，請問你有什麼事嗎？為什麼要出來呢？」她的頭微微向左傾斜，用帶著些許疑惑的語氣問我。
來了，她終於問了最重要的問題。我則是回答有點合理，但卻明顯是為了應付她而回答的答案。
「沒、沒有啦！只是剛剛做了惡夢，被嚇醒，之後又睡不著，所以出來散步。」
「是、是嗎？」
我與她有點尷尬的說著話。真是抱歉啊！因為我隨意跑出來所以妳必須義務上的過來阻止我，這可真是麻煩妳了。
「我想在這樓層散一下步，之後再回病房睡覺，請問可以嗎？」見她不好意思開口請我回房—當然我也不能馬上回房—所以我提出一個折衷的辦法，讓我倆都好說話。
「嗯……好！我知道了，但請你不要逗留太久，不然我會很困擾的。」她點點頭答應我提出的折衷辦法，我也爽快地道謝：「是，謝謝妳的通融。」
等到護士的背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後，我才鬆了一口氣：「呼！差點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幸好她很通融。」
『你不擅長跟女生講話嗎？幹麻那麼緊張？』幽靈少女隨著自己說的話，半透明身體從旁邊飄入我的視野。『看不出來喔！原來你這麼害羞。』
「哪是啊！剛才只不過是因為她突然出現，我頓時找不到藉口所以有點慌亂而已。」我以只有平常一半的音量反駁，這時我可不敢太大聲，要是把剛才的護士引回來就麻煩了。
「好啦！妳說要給我看什麼證據，要去哪裡看啊？」我問。
『嘻嘻！』她不知為何地笑了笑，在飄過我身邊，在我背後說：『近在眼前喔！』
我轉過頭，只見她用大拇指比了比她右手邊的病房。那裡是……我隔壁的病房？
「在這裡面有什麼？」我的腦袋開始混亂了，證據在裡面？是什麼樣的證據能證明半透明的少女還活著、而且就在離我一牆之隔的地方？
『跟我進來就知道了。』她說完，手一揮做了個「走吧！」的動作，穿過了病房的門。
我跟在她身後，準備進房。把手放在門把上時還心虛的左右看看，就怕被人看到我現在亂闖別人的病房，被發現的話這誤會很難解釋，到最後除了只能說我不小心走錯病房外實在找不到其他理由。
確認整條走廊沒人和聽不到有人的聲音後，我用走出病房時的開門速度，拉開了足夠我穿過的角度，然後快速的穿進去，關門。
呼！總算進來了，但也不能待太久，被人發現就死定了。好啦！有什麼證據趕快讓我看看，這樣我就能馬上回……
「……」
『幹嘛不說話？』少女在這間病房的病床旁邊問我，但我仍是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景象太讓我震驚了。為什麼……會有兩個？
病房的窗簾並沒有拉起來，些微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就像我的病房一樣。
病床上有一個人，是個女生，年紀好像跟我差不多，而且很眼熟。我的腳不自覺地往前，在離病床不到一公尺的地方站住，看著病床上的少女。
烏黑的秀髮、白皙的肌膚，緊閉的雙眼與長長的睫毛，宛如日本娃娃般的可愛臉龐，這些都是我不久前看到的特徵。她是……
「怎麼會是妳？」我轉頭問在旁邊的女孩。
『很驚訝，對吧？』她歪著頭微微一笑。『我現在都已經是這個樣子了，身體卻在這，沒腐爛、很端端地躺在病床上睡覺，靠著呼吸器。』
她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自己，露出一絲苦笑，說：『怎麼樣？相信我還活著了吧！雖然是用這種方式活著。』
『我記得，好像是有天我騎著腳踏車出門，前面的籃子放著小娜。就算牠是貓，但總不能一直讓牠窩在家嘛！所以我帶著牠要去公園玩。然後，好像是在綠燈過馬路時，有台轎車好像剎車失靈，直接撞了過來。我們連人帶腳踏車一起飛出去，倒在地上。』
『當時真的好痛喔！總覺得連呼吸都很困難，肋骨好像斷了幾根吧！在昏倒前我記得小娜從籃子裡爬出來，好像沒事的樣子，之後我就失去意識了。』
『而我再一次醒來時，就已經是這樣了。』她邊說著，邊飄到離病床上的自己更近一點的地方，看著自己。『就這樣我變成幽靈已經一個月了，大家大概都覺得我仍在昏迷中做著夢吧！絕對想不到我以一種他們想不到的形式看著所有人。不過還是很無聊，因為就好像在看電視一樣，電視看就了也無聊。除了你和小娜外根本沒人發現我。』
她好像突然想起什麼，轉身面對我，道：『對了，我好像還沒跟你道謝呢！謝謝你捨身救小娜。』接著就是對我一鞠躬。
「呃……妳不用這樣啦！畢竟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連忙說著，想讓她彎著的腰挺直。這時，我又想到一件事。
「對了！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欸！」幽靈女孩抬起頭看我。「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啊！但你得先說。』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讓我突然覺得……幽靈這麼可愛行嗎？
我不讓自己臉紅，假裝鎮定地說：「我叫陳子語，子不語的子語。」
『子不語啊……難道是因為你的名字所以才看得到我？』她開玩笑的說著，我則是安靜聽著她說的下一句話。
『我叫結城幽香。』她微笑著說。現在，我要說一句話，不是很重要，但非說不可，在心裡說。
她的微笑，是我人生十五年來看過最美的微笑。
創作內容
夜暮之曲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