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不，比惡魔還強。」
暮陽鎮定看著那發攻擊，他可以斷定這股攻擊絕非泛泛之輩所打出，無論是力道、速度和密度都有一定的水準，如果只是胡亂射出的攻擊，不應該會有如此大的壓迫感。
「不太像是之前所遇過的惡魔，這種攻擊恐怕不是低階惡魔才可以使出的。喂──不管你躲在哪裡，不出來直接面對面的惡魔，比感染者那種惡魔還要更無能的哦！」
優依帶著甜美的笑容，先是玩弄垂落在肩上的桃色髮絲，又將架好的十字盾左右揮動，完全不費半點力就可以輕易把玩盾牌，其怪力暮陽無法想像。
面對直接的挑釁，四周開始出現扭曲的異常漩渦，這些漩渦深得目不可測，浮在半空的景象讓兩人進入警備狀態。
很強大──他們同時在腦中浮出這樣的想法，明明還沒現身，但是壓迫感卻一再襲來，像是不給兩人喘息的時間，漩渦從原本的一個變成了兩個，兩個又出現了四個。
「優依，回來。」
暮陽注意到這狀況絕非之前那樣簡單，如果只是惡魔，他並不會有什麼異常的感受，但是此刻出現的氣場卻壓得他喘不過氣，那感覺似曾相似。
黑色的漩渦漂浮在空中，像是丟石子到水裡所擴散的水波。
「可是你沒有足夠的防禦，只能靠我的盾牌撐！」
聽到優依這樣說，暮陽並沒有就此妥協，他快速走到優依身旁，並取出五顆金屬製子彈。
「不可能，這次的和剛才的惡魔不同。」
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眼中的慌亂，優依也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流在此地徘徊。
漩渦逐漸變多，她目測大約有上百個同樣的黑色漩渦，但是對方遲遲沒有現出原形，這讓暮陽更加焦躁不安。
「暮陽知道他是誰嗎……？」
眼看漩渦快佈滿整個周圍，優依試圖用盾牌撞擊那些不斷向中心流動的黑色漩渦，卻始終撞不破。在撞擊的同時，也可以明顯感受到彈回來的力量，邪惡又不懷好意的電流逆著盾牌，讓優依只能罷手。
「不是一般的惡魔，是魔神。」
魔神。
之所以如此肯定的原因，暮陽冒著冷汗想。
此時此刻出現的漩渦帶給他的壓迫感，好似過去自己還小的時候，遇上的那個自稱是『惡魔之君主』的魔神。
同樣的感覺讓暮陽不禁卻步，已經過了快十年，沒想到自己仍記得幼時那種惶恐不安的心情。
「魔神……？比惡魔還強大的那種生物嗎？但是我記得教會聖典上記載，這些從上古時期就存在的邪神，應該早就被封印，為什麼現在還能看到──啊！」
優依說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
之所以魔神會再次出現的理由，她沒道理不知道，畢竟最近在追查的對象，正是現在能夠解釋的最好證明。
「……本不應該出現的惡魔，從彼世被招喚過來。」
聽到這句話又更加確信心中想法的優依，在腦海中開始翻索，如果真是『他們』幹的好事，為什麼會自己找上門來？
「『那個教團』的能力已經大到可以招喚上古時代的產物？我以為他們只能弄出小小的低階惡魔，沒想到還真的可以搞出如此大的名堂啊……」
優依在心中咕噥著，如果這事情被一般人知道，恐怕會引起一陣軒然大波吧。畢竟光是小型惡魔對普通人的威嚇就很足夠，更何況是這類的邪神。
明明感覺那股魔力波動很靠近，卻又覺得在遙遠的那端，優依對眼前不停出現的漩渦感到厭煩。
「曾經有過，但消匿無蹤一陣子。」
沒想到還會再出現，暮陽開始在心中冷靜分析。
自己能夠逃跑成功的機率大約有六成，帶上優依一起逃走的成功機率大約降至四成，畢竟要求女孩子要跑得像他一樣快本來就不可能，何況優依還帶著沉重的十字盾，更是增加不少負擔。
但是不逃跑的話，這狀況不是只有兩個人就可以解決得了。如果有力拼成功的可能性，暮陽也不敢輕易嘗試，勝利成功性只剩下逃跑成功的一半，也就是只有兩成。
兩成的機率暮陽不可能放手一搏，唯有『奇蹟』才有可能讓他在這場戰鬥中全身而退，但是如果這隻魔神性格惡劣，拿優依來威脅他──他搖搖頭，不可能再犧牲更多了。
於是他選擇交涉。
像之前面對『惡魔之君主』的他一樣，試著談判。
「你是誰？」
雖然只有單單的問句，但是語氣卻充滿誠意。這是暮陽能夠做到的讓步，如果一個弄不好，只有死亡迎接他。
漩渦像是回應似的快速轉動，好幾百個和手掌一樣大的漩渦轉著，那詭異的奇景令優依全身雞皮疙瘩不停冒起。
但是兩人可以感受到，在轉動的漩渦中心，有股陰冷的笑意不斷釋放。
「如果不是敵人，回應我吧。」
──你這小子口氣真是狂妄。
一個像是成熟男人的低沉聲音，又像是年輕少年的高亢語調，從所有漩渦中心傳出。那聲音大得讓優依不自覺縮了縮身子，周圍的壓力比剛才又更添幾分沉重，身旁的溫度甚至驟降了好幾度。
「直來直往，不是惡魔最常做的事嗎。」
雖然感覺上像是問句，但是優依明白這也是直接肯定的語句，在結尾的語調並沒有特別上揚，而是不意外的重音。
漩渦驟然停止轉動，優依發現腳邊的花草都結上一層冰霜，身子也因為周圍冷冽的溫度而逐漸發抖，但是暮陽卻一動也不動。
他是無論怎樣都會撐住的男人，優依很早就明白這件事，即使危險已經到了面前，這個男人總是不為所動，連眨眼也不允許。
──小子，難道貝爾涅法那傢伙沒教會你，怎樣尊敬我等魔族的禮節？
潛藏在漩渦裡的聲音再度傳來，但是原本的笑意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冰冷的口氣。每個字句都讓優依心裡糾結，冷冰冰的語氣像千萬根冰針扎進身體裡的每一個毛細孔。
「……貝爾涅法，『惡魔之君主』？」
暮陽不假思索的說出那個稱號，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但是這個詞卻仍然縈繞在心頭，時間洪流也沖不走。
──君主，真是貼切的形容。你真的和那性格惡劣的傢伙有所接觸。
優依感受到身旁漸漸回溫，覆蓋在花草上的薄冰也逐漸融化，變成水珠在葉片上滑動著。
漩渦雖然還是靜止的狀態，但是可以明顯感受到對方的語氣軟化，沒有像不久前那樣帶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不想，並不想有任何接觸。」
他難得露出困擾的表情，帶著一絲憎恨與厭惡感，優依比較喜歡以往面無表情的暮陽，現在的他變得不是正常的暮陽。
但是她不知道對方心中真正的想法。事實上一直以來也只是工作上的夥伴，沒有所謂男女之情，更不會瞭解到對方心裡一切的想法，對這個人一知半解，優依不自覺在心中嘲笑自己。
──但是你也絕對不願意跟我有接觸，畢竟我比他惡劣好幾倍啊。
「你的真名，是什麼？」
語畢，靠近暮陽最近的漩渦快速轉動，從裡頭伸出一把黑色短劍，上面刻有血色的奇怪文字，劍端直逼暮陽的脖子。
看著前方突如其來的武器，離自己的脖子只剩下不到一公分，但是暮陽仍舊死盯著伸出短劍的漩渦。
「暮陽！」
優依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才一眨眼的時間就變成如此畫面，而且差一點就可以刺到頸動脈，就像是魔神對人體的構造十分熟悉般的流利，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別靠近！」
數個漩渦也緊接著緩緩轉動，每秒速度直線上升，就連優依身旁也有好幾個漩渦劇烈旋轉著，讓她怎樣也動彈不得。
那股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再度回來，優依想衝上前去拉開暮陽，但是卻沒辦法自由行動，像是被蛇緊盯著的獵物，想移動卻如同被枷鎖束縛住，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的男人被一把利器指著。
「你很有自信，難怪那傢伙會看上你。但是你要知道的是，在我面前，那些自信都是激怒我的無聊物品。我所追求的是純粹的鑽石，不是雜礦之中的結晶體。你的確像一顆美麗的寶石，但是你的自信卻成為一些雜質。這可是贗品，非真品。」
漩渦突然變大，黑色的流動物質擬出人的形狀，先是手，再來是腳，然後背後有兩雙巨大的羽翼。
優依看不清楚這個黑色的人到底長相怎樣，因為連臉都是無盡的黑暗，整個人由惡質所組成。但是卻可以聽到他從聲帶發出的聲音，是多麼的詭譎。
低沉、卻又高亢，好像兩種聲音同時說話，他們是不同的，卻又是一體。
「……我是雜質，這點沒錯。」
面對漆黑的魔神，暮陽仍不動聲色，輕輕的吐露出話語。優依從他剛毅的臉上讀不出任何想法，從頭到尾依然是面無表情。
黑色利刃持續筆直指向他，殺氣也不曾間斷過。
雨雲雖然聚集在正上空，但卻絲毫沒有雨滴落下，也許是感染到肅靜的氣氛，就連自然法則也受到干擾。
「所以你想死？想死一次，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價值？」
用著冰冷的口吻，優依只感受到魔神更加憤怒的情緒，像是隨時都會將利刃刺入暮陽的皮膚，但她絕不能輕舉妄動。
如果有一點閃失，不只是她的性命，就連暮陽也無法保護得了。
「你殺不死我的。」
一道紫黑色光芒閃過，瞬間利刃上沾了一滴血珠，暮陽左臉頰隨之出現一道血痕，血液緩慢從傷口末端流下。
「暮陽！」
優依再也忍不住，她不管自己的生命安全，衝上前觸摸暮陽被割破的傷口。
魔神依舊舉著短劍，劍端上的血珠被短劍吸收，血色文字更加鮮明，發出噁心的異色黑光。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優依咬著下唇，她沒辦法再靠近這隻惡魔，背對魔神讓她有股想吐的感覺，肺像是快要被撕裂一般，不停促使她咳嗽。
「優依，去一旁。」
暮陽冷靜的說，但是優依卻堅持留下。如果暮陽死了，那她的生命也到此為止，所以她絕不會丟下暮陽一個人。
「說我殺不了你？小子，哪來的根據可以證明，你的能力比我強？」
冷哼一聲，黑色物體像是臉的部份，長出兩隻紅色的眼睛，黑色瞳孔像是不會反光，如同深淵般黑。
「並不是能力，打從一開始，你就殺不死我。」
暮陽推著優依，沒有握著盾牌的優依如同普通的女人，那般體重暮陽沒道理推不了。他將還在茫然中的優依推到一旁，並用身體擋住她。
「有趣……有趣啊！總算知道，哪裡來的自信可以與我抗衡。但是啊小子，惡魔並不是多善良的生物，你那隻眼睛雖然是惡魔賦予給你的，但是其能力卻非一般人能夠掌控。就憑目前三腳貓的功夫，你覺得能贏得了我？」
「贏不了，但你也不可能勝利。」
「一口咬定我不會贏？你不只自信滿滿，傲氣也十足。那傢伙對你的個性很是讚賞，但我可不同，我們倆的個性天差地別。」
黑色的物體漸漸有了色彩，灰色的兩雙羽翼展翅，身上穿著青銅色輕甲，米白色長髮飄逸在空中，優依才發現他是個俊俏的男子。
原本握在手上的短劍也有了變化，變成了一把大刀，上頭血色文字依然存在。
創作內容
《The Inferno From Paradise》第七章
《自創》奇幻長篇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