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
春節結束的關係,想提早回到租屋處準備開學的事情。
下學期將會十分忙碌。
不想浪費時間,我搭上了夜班的火車南下,窗外流逝白黃光點織出的夜景,還有那被風拉長的雨點。
本來想看點小說打發時間,沒想到夜間火車把那本來就很昏暗的黃燈調的更暗了些。
沒辦法,只好把小說攤放在大腿上,對著窗外發呆。
夜間班次的人很少,整節車廂算上我也不過五、六個人而已(我沒有刻意計算),原先計畫好如何消磨時間的方法不可行之後,我開始後悔自己為了省下車票錢而選擇停站較多的班次。
怎麼樣都已經無所謂了,怎麼想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
幾次想試著小睡一下,但總在淺眠時就不自覺地驚醒過來。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要是坐過站了會很麻煩的。
不僅坐回程火車很麻煩,也會趕不上末班公車。
每次通勤回家總後悔自己為何要選擇離家遙遠的學校?
我獨自一人離開車站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了,看公車站牌的人群,末班車應該還沒經過才是。
我拿出肩包裡的三折傘,傘面是我喜愛的桃紅色。
等待是漫長的過程,尤其下雨的關係,就是撐著傘,小腿肚還是不時被雨點打上,癢癢的不舒服。
終於等到公車頭燈從街角那端轉出,因為是末班車的關係,幾乎沒什麼人下車,反倒是上車的人多了一些。
除了玩到這時候的學生之外,一些加班的白領族也擠在小小的空間裡。
一些沒帶傘、淋了雨的人身上散發出我討厭的味道,我試著在擁擠的環境裡移動,但那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經過七站之後,人群明顯的少了許多,終於有空位出現在我面前。揉著發酸的小腿肚,因為楔型鞋的關係讓腳底板也有點疼痛,回家一定要快點洗熱水澡才行。
十三站,末班車的末站。
我和司機先生點頭致謝後下了公車,雨也正好停了。
位於郊區的校園因為寒假的關係顯得特別安靜,安靜的讓人覺得不舒服。
女生宿舍是在草皮過去的那端,說實在,我有點後悔穿這雙鞋子回來,更多的,是抱怨為何學校不在草皮上開出一條人行道?估計碎花的鞋邊已經沾滿淤泥了。
平時,宿舍是有舍監管理,但因為長假關係一樓的櫃檯空蕩蕩的,只有幾個監視器螢幕照出宿舍裡的一些死角。
穿過大廳,再往裡走有扇對開鐵門,只有住宿生才有鑰匙可以進入。因為大廳只剩下一盞小夜燈的關係,我摸索許久才選出正確的鑰匙。
來到二樓長廊,宿舍基本上是以雙人一間的方式分配,室友也是外縣市來此念書的。我和她雖然是不同科系,但相處了半年覺得沒有什麼難以忍受的習慣。
偶爾就是她睡夢中會說些囈語吧。
打開房間燈,房間裡的東西全然沒有移動過的跡象,桌上的筆電也沒有不見。
室友是個喜歡簡約風格的人,連床罩都是純色的黑,她說黑色的床罩更容易看出是否有碎屑在上面。
而我這一邊則是與她對立的、少女般的粉色世界。
我很喜歡夢幻的感覺,但在那之前,我得先沖澡才能上床,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我旋上房間門鎖,浴室是乾濕分離的設計,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浴缸可以泡澡。
熱水是由電熱水器供應,每間分開使用,就是這時候也不用擔心沒有熱水可用。脫下微濕的碎花洋裝,我沉浸在熱水灑落的舒暢感之中。
「嘖。」
失算,在計劃中沒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場雨,本來想如果沒有必要的話,等明天在洗澡也沒關係。
現在不得不洗頭了。
自小,我就不是個有靈異體質的人,但在聽過許多故事之後,我深怕自己不是不能看見,只是祂們還沒出現在我面前。
除了黑,洗澡也是我希望有人陪伴的狀態。
不管洗頭還是洗臉,眼睛自然是要閉上的。但在蓮蓬頭的水柱之中,聽力什麼的也幾乎是沒有的。
那睜開眼的瞬間會看到什麼?誰也沒法預測。
是我太累了嗎?竟然在室友不在的這時洗澡,即腰的長髮要洗起來也要一些時間。
管不了這麼多了,洗吧!
閉眼後的黑暗是那樣的長遠,水流的聲音更把意識帶到更深一層。
幾次忍著泡泡的刺痛睜開眼,周遭的環境依舊沒有改變,直到我戰戰兢兢的洗完澡,一切平安的像是我做了過多的幻想似的。
吹了頭,桌上的小鬧鐘指針指著一點,我也不想打開電腦,實在有點累了。
阿,忘了跟家裡人報平安了……明天吧……
半夜,睡到一半時我突然覺得冷。
不僅是氣溫急遽下降,像是連棉被都沒有蓋上的感覺。
更冷的,是發自胃袋附近的冷──我不記得今天有吃任何冰品。
實在受不了,我張開眼,發現四周不是熟悉的黑,而是滲著藍光的純白房間。
或許是冷氣太強的關係,我開始覺得偏頭痛。
正當我伸手想按壓太陽穴的時候,發現手背上竟然有薄薄一層霜;右手還被套上了紙手環。
百般不解,我撕掉手環,本能的想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周圍的推車上都被白布蓋上了,看不見下面蓋著什麼。
我攙扶著牆離開房間,一身白衣讓我感到不自在,按了電梯,我盯著顯示樓層的面板跳動數字,直到一樓……
……電梯無預警的開了,留守大夜班的護士驚醒,看著空無一物的電梯發楞。
她想,明天一早就遞上辭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