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墜落
一位男孩面對著一棟大樓的窗戶,看著自己在窗戶上的倒影這樣說道。
「哈哈,來不及了。」
雖然連他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因為風的阻力的關係,他耳裡全被一直不停灌進他耳裡的風所填滿,不只聲音,我看連希望都傳達不到他那裏。
窗戶位於那棟大樓的第25樓層,大約是在大樓的中間位置,而那層樓正是他所工作的公司,在他的倒影背後,他看到許多跟他一起工作的同事們,不過每個人都是倒著的狀態,雖然事實上正讓頭朝著地心引力方向所吸引的人是他,
「哈哈,開玩笑,我才不要跟那些白癡一樣,每天做牛做馬,只為了那微不足道的金錢。」
男子這次並沒有動唇,因為他知道這麼長的句子,他所剩下的時間是無法讓他說完的,也不願意浪費唇舌在取笑跟他不久前一樣的同事們。
男子現在在20樓。
他內心並不後悔,至少他覺得自己並不後悔,他所做的決定只不過是個決定而以,生命只不過是生命,感情只不過是感情,飢餓、滿足、成就感、欲望,在男子的心中這些都只是「只不過而以」。
那麼......自殺也只不過是自殺而以,對吧?
這些他都已經想過很多很多遍了,日以繼夜地,不停地,永無止境的一直想,一直思考,一直憂慮,一直考慮著要不要讓這些思考停止呢?
停止的唯一方法,也是他他想到的最確實的方法,在無神論的他眼中,這個方法是絕對的,他相信,當呼吸停止、心臟不在跳動、腦部不再傳送訊息時,那思考就會中止,而他就能脫離一切。
既然這世界都是「只不過」,那位和痛苦不只不過是痛呢?
男子他也無法理解。
但是他以無法再與它為舞,所以他做了決定。
男子現在在14樓。
窗戶內有兩個人,兩人互相擁抱,雙唇緊緊相貼,雙唇之間正在纏綿,眼裡除了對方以外沒有他人,我相信幾乎所有人都嘗過這種感覺,想和對方依偎在一起,每天想著對方,看到他時不只心會開心連臉都不自主的露出微笑。
「腦子內分泌的的東西讓你們感受到的愛,有甚麼特別的嗎?只不過是腦袋作祟而以。」
這美妙的場景在男子眼中,愛在男子眼中只不過腦袋所進行的一連串複雜處理所傳達給你的一種感覺,跟痛苦、飢餓沒甚麼不同的。
男子現在在5樓。
男子不再面向大樓,而向地面的方向看去,樓下一有一位遊民,那位遊民打從他進公司的時候就一直存在了,更聽說在他進公司得好幾年前就已經把公司樓下的樓梯當他家了。
男子回想起,每當他要進公司時,都會看到那位遊民,他過肩的長捲髮,灰與白互相交雜著,看起來已經頗有年紀了,穿著一間破灰色長袖上衣和綠色運動褲與一件夾克背心,衣服上每個破洞都顯現出他有多舊,他帶著一頂鴨舌帽來遮住陽光,和最令男子在意的,那雙空洞的眼睛。
那雙眼裡像黑洞一樣看到的那一剎那就像被吸住了一樣,無法逃脫那空虛的感覺。
「你很無聊吧。」
這就是男子每次看到他所想的那一句話,因為他了解對眼睛所表達的意思,因為他不只了解還天天看著一模一樣的眼神,鏡子裡他自己的眼睛。
男子更想表達的其實是「你也很無聊吧。」
再過不到零點幾秒,男子就會停止思考,在大樓底下附近的人大概也都會尖叫,然後四處亂竄,直到冷靜時才想說打個電話報警好了,或著在遠處觀看他不該露出在外的器官,也許也會有拿著手機照像然後上傳到社群網站的人,還會在標題上寫說:「哇賽,有人跳樓喔!」
不久後就會有救護人員來救援,不過正確來說應該是收屍,沒聽過有人能從45樓高的大廈中墜落而不死的。
男子在死前依然對這世界毫不留戀,直到他在他的頭與地面將要碰觸的那一瞬間,那一公分的緩衝,那一毫秒不到時間,映入他眼簾的身影,頓時使他感到了「後悔」。
讓他感到後悔的就是他那認為只不過是愛的愛,他所深愛的女友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讓他感受到了那確實的後悔。
他發現了那個愛讓他不覺得甚麼都是只不過了,他倒著的身影,他女朋友經過公司門口的身影,相距不到5公尺,但下一剎那,那距離將會是永遠無法觸及的。
一位下定決心對世界毫不留戀的男人,令他顛覆整的想法價值觀的,就只是對他女朋友的愛?
不應該這樣說,應該說「就是他對他女朋友那份量最重最真誠的愛」。
下章 「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