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卡莉雅．哈斯丁
夜幕漸深，侍衛點燃塞拉摩的篝火，一瞬間乍亮的火星烈焰與夜空繁星相互輝映。
打從日軸偏斜，我的生意也越加昌隆，前來拿取驅蚊藥膏的士兵與水手絡繹不絕；銀幣大把入袋，如今隊伍僅剩串聯至射箭場的幾十人，我抹去沾黏的汗水，聞到遠方旅店濃郁的飯菜香……喔，像是鮮嫩的海龜湯呢。我更奮力地攪拌大甕中僅存不多的藥劑，將它們分別倒入空瓶中。
「慢一點、慢一點，卡莉雅．哈斯丁！」
布蘭特．加斯布魯姆衝著我高喊，拋下他收拾到一半的藥草，千鈞一髮地接住我目光死角碰倒的一排玻璃瓶。
「噢。抱歉。」我尷尬地放下大甕，協助分發藥劑的納瑞特轉過頭，挑著眉問：「搞什麼？」
「現在物資都很貴，可別浪費了。」布蘭特小心翼翼地將瓶子收妥，而我也注意到最後幾罐藥劑只夠發給五人。
「各位不好意思，下回請早喔！」我抱歉地對苦等已久的人群揮手。除了幸運的前幾名，其餘人皆面露失望，並沒有刻意為難我們。畢竟局勢不好，藥草得到的量更相對少了。
「拜倫，我家裡的藥膏還夠撐幾天，這罐先讓你。」藥草供應商的烏瑪．巴圖姆善意地對剛下崗趕來的侍衛說，「你和你父母、妻兒都需要對吧？」
「烏瑪．巴圖姆女士，妳最近不也在協助療者處理傷患？兄弟姊妹們會需要我的這份。」米爾斯少校鼻子一哼，彷彿臉上的紅腫叮咬再多幾個也無妨。
「我的這份也……」
在場的人們紛紛相互禮讓，雖然場面溫馨地不可思議，但這就是居住於塞拉摩島上的人們才會有的體諒行徑。
「卡莉雅．哈斯丁，預計下一回拌藥會是什麼時候？」烏瑪黝黑臉龐中的眼眸抱歉又真誠。「暴風城來的貨源很不穩定，藏寶海灣的哥布林又取價太高，或許我得招募附近的冒險者們幫忙，只是有學採集的可能不夠多。我希望下回能給妳更充足的量。」
「這個嘛……」我搔著下巴，手上殘餘的藥膏冰涼地讓我打了個噴嚏。「喔抱歉。薄荷和跌打草的量相當，雨燕草是沒辦法勉強的畢竟太少；活根草可以考慮連絡菲拉斯的夜精靈盟軍運送……」
「最近很少有冒險者來了，菲拉斯也是戰火頻傳哪。」納瑞特輕聲告訴布蘭特，這對鍊金術師、藥草師傅以陰鬱的眼神看著我和烏瑪討論進貨問題。
「要加入格羅伊嗎？那私掠者可是通融部落人員……除非必要，還是不要和他有所搭結好。」我們倆壓低聲音，免得被米爾斯少校聽到。
「卡莉雅、烏瑪，我們先走了。今天剩下的都是薄荷，我要盡早帶回去處理免得發霉。」布蘭特拎起小得可憐的包裹對我們揮手，納瑞特跟在他旁邊開始討論晚餐該吃什麼。
老天，我的晚餐……！
忙了整天的我真的餓壞了，烏瑪卻沒有輕易放過我的意思。這位一絲不苟近幾苛求的女商人確實地從我口中逼問出下回拌藥的日期（經過討價還價，計算過運費等等實際問題之後，我再把今日的大半收入交給她），我終於可以拋下搭在岸邊的攤位，拔腿奔往旅店。
克瑞格．諾瓦德大廚的海龜湯八成被搶購一空，如果幸運點我還可以喝到湯頭，再慘就只能啃充滿硬趾的腿，我可不希望如此。好歹我沒跟老闆詹妮收藥膏錢呢，她也答應我會有一份免費晚餐——拜託，今天可不是減肥的好時機！
憑著我屢屢緝拿叛亂軍練出的矯捷身手，無論是百米衝刺或是跑馬拉松都不是問題。盜賊嘛，不輕靈一點就沒辦法混飯吃啦。
而親愛的詹妮，以及她親愛的長女莉莉安，果真履行承諾留給我大塊的海龜肉與湯頭，甚至整瓶晨露酒！
「我本來想調配蛋奶酒的，可惜原料不夠，只好拿這個當作謝禮囉。」因戰爭失去一隻眼的莉莉安歉意地說，聽起來好像有點可惜，不過在塞拉摩有這番待遇，我就得感謝聖光了。
譚威爾皮匠雙胞胎兄弟在爐火邊高唱「湖邊的老樹」以及「西部荒野的花朵」。由亨柏特拍著皮鼓、尤斯塔斯撥弄虎鬚琴伴奏，座無虛席的座位上滿是下崗的守衛，或來採買民生品的平民。旅館儼然是座交誼廳，軍民一家親地合唱，或是談笑舉杯，杯觥交错。
詹妮和莉莉安忙碌地端盤應付客人，我坐在擁擠的吧檯雖然感染到喜悅，可是我必須離開。走往門口不過幾步，我能感覺到尾隨的眼神都鬆了口氣。
這樣很好。讓庫爾提拉斯國的人民保有他們的世界，別讓暴風城的間諜亂了好事。
我提著海龜肉湯和晨露酒走在靜寂的碎石路上，白仕女觸摸道路輝映她的光輝。該到哪裡享受佳餚呢？美好的夜晚令我心緒萌生新靈感，何不妨爬上高牆，痛快地迎風獨酌？
我攀上西方塞拉摩大道的圍牆，趁著守衛不注意溜上碉堡，避開火砲旁的人員，提著酒肉躡手躡腳地行動。我暗自埋怨，若非部落任意行事，今夜防守不至於嚴密得寸步難行。
但我好歹也是軍情七處的成員——憑著這股驕傲硬不罷休。
塞拉摩的地圖於腦海終於焉展開，我默然計算月升軌跡，以及陰影的投影位置，悄然無息地移動。終於，我瞧到一隅突出的岩壁緊貼著牆，恰好落在陰影底，又可觀西方沼澤與林地，並處於再好不過的下風處。
可惜已有人先一步佔據好位置。
當我發現那一道影，心驚地竄回角落。不會是守衛，難道是部落？我放下食物，掏出浸毒的匕首。
「你的藥草味已經暴露行蹤了。」
陰影底的人低喃，向我的位置投出明亮的視線。
「……蓓恩？」我遲疑地認出夜精靈特使，尷尬地拉整薰染整天草香的衣服，真是天大的失策。「妳怎麼在這裡？」而不是跟著珍娜？我先有自知地把後面那句話吞下肚。
「或許我該問妳相同的話，盜賊訓練師，卡莉雅．哈斯丁。」
她起身，高挑有致的身材露在月光下，風揚起精靈的髮辮。我舉高食物，向她邀約：「晚餐？」
蓓恩默然，逕自坐回陰影內。我就當她同意了，先把酒塞給她，再迫不及待地打開木製便當盒。海龜肉都還沒平分，就聞到開瓶的香氣。夜精靈連灌酒都優雅地翹高小指。
「喏，空肚子可是會胃痛的。」我忙不迭地以肉換酒。「妳可嚇到我了。今天會談不順利？」
若是當地人肯定對我豎起戒心，但人類在夜精靈眼中看起來都一樣。至少蓓恩不會對盟軍抱持猜忌與防備，她隨後的話證明這點。
「卡爾洛斯有許多小動作，無論是從梣谷，北方城堡，或是菲拉斯。」她拿著海龜肉，目光放在杜洛塔的方向。「遲早會輪到塞拉摩。」
「這是眾所皆知的，不是嗎？」我啜飲晨露酒，雖然早已失溫，但沁涼透骨的口感還是讓我感到活著真幸福，舌頭也不聽使喚。「聽說珍娜．普勞德摩爾大人自從由北列境歸來就頻徵詢妳的意見，是因為這樣妳才感到煩悶嗎？」
「是我先提出來的。」蓓恩難以理解地看著我。「自從珍娜從冰冠城塞回來，我就警告她往後只要有關於卡林多的事故，一定要經過我的同意。」
「耶？」我吃驚地差點弄丟嘴邊的海龜肉。這踰越階級的要求是怎麼回事？我可好奇極了。「為什麼？難道夜精靈有其它計劃？」
「她不能獨自決策一切。」
蓓恩逞強著掩飾話語中的失落，被風吹皺的浪紋閃耀她的臉龐。「兩個人決策就能共同分擔責任，若有任何失誤……就不必完全自責。她可以怪罪我，而我本來就是因此來到塞拉摩支持她。」
我先是張大嘴，愣著，然後啞然失笑。
「老天哪，聖光。」
我傾起瓶身，狠狠喝了一大口，將剩下的那點交給蓓恩。「今晚的榮耀屬於妳！」
蓓恩好像沒辦法融入我衷心讚揚的情緒裡，她猶豫地拿著酒，才注意到另一隻手拿著的龜肉。她嘗著晚餐，露出驚異的表情。「滋味好棒。」
「剛出鍋的會更讓妳讚不絕口呢。往後需要我向大廚定一鍋海龜湯，送到妳和珍娜．普勞德摩爾大人面前嗎？」我狡獪地笑著，邊想著她們到底錯過多少美好的事物。
「聽起來不錯。」蓓恩說著，開始跟我搶奪剩下的晚餐。
真是坦率又不客氣的夜精靈。我心想著，往後吃飯倒是不缺伴了。
創作內容
[魔獸小說]塞拉摩之女（二）卡莉雅．哈斯丁
魔獸世界 (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