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張海誠
六月三十日 十四點 談天棋院
一台普通的摩托車穿梭在擁擠的車陣中,隨著燈號的變換走走停停,夏日的艷陽高高掛在天邊,強烈照射下的人們直冒汗,活像個巨大烤箱裡的食物不斷流出湯汁。
不久,他來到了一棟建築物的騎樓,把車停好,下了車,脫掉安全帽,在這個陰涼處透了一口氣,罩在安全帽內的臉龐已被悶的發紅,頭髮也被汗水弄得凌亂不堪,但不難看出是個長相俊俏的年輕人,約二十六、七歲,他抬頭看著建築物前大大的招牌,上面寫著「談天圍棋教室」,接著走了進去。
走進圍棋教室,因為開空調的關係而涼快多了,室內與室外使他有如身在北極與沙漠的感受,他站在大門口環顧四週,前面是個櫃檯,櫃檯中有一男一女正在低著頭辦事,在櫃檯的右方是通往2樓的樓梯,櫃檯左方則是一條通道,不知道通往哪裡,櫃檯中的那位男生似乎聽到腳步聲,抬頭起來看看。
「張海誠你來啦!」那位男生說道。
「是啊!外面實在有夠熱的。」張海誠說著,一邊用袖子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張海誠是個剛出道的職業棋士,這職業對一般人來說一定很陌生,簡單來說,就是以下圍棋生存、靠下圍棋吃飯的職業,透過參加國內外大大小小的職業賽來賺錢,不過通常要得到冠軍或是亞軍才有「薪水」可拿,所以收入非常不穩定。然而職業棋士是經過循環賽選拔出來的,以戰績最好的前三名入選為職業棋士,錄取率非常低,也因為這個原因,成功考上的都算是精英中的精英,不過台灣因為環境問題缺乏栽培,實力上也差其他國家一大截。因此,大多數的職業棋士都會合夥開設圍棋教室,當個圍棋老師來養家糊口,坐在櫃檯的兩人也都是職業棋士,剛剛跟張海誠交談的那名男子跟他差不多年紀,名叫李圖龍,身材瘦瘦的、大眾臉,沒什麼特別突出的特徵,跟張海誠是同時考上職業棋士的,不過比他高一段;另外一位女士則比較資深,看起來三十出頭,留著一頭長髮,帶著一副黑框眼鏡,雖然看起來很難相處,但是只要深入了解,其實她是個很親切的大姐姐,棋力則比他們兩人都高,是五段。
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還有兩位職業棋士一起經營這間教室,這間教室是他們一同出身的「談天棋院」的分院。不過今天不是其他兩人的班,所以他們並沒有來。
說著,張海誠把手伸進褲子口袋,把口袋中的棋子弄得喀喀作響,這是張海誠一直以來的習慣,就像是他的護身符一般,正式比賽時他當然就會把口袋清空,避免被人家質疑作弊行為,不過他當然不會做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
後來一對帥哥美女走了進來,兩者大概都三十五、六歲,身後跟著一名女子。男生叫做官子強,長的相當英俊,但是個性卻十分傲慢自大、目中無人,脾氣也相當暴躁,大概是因為父母很有錢而看不起別人,經常得罪別人、與別人起爭執,都靠他身旁的妻子龔芯堤收拾善後,或許是深深愛著丈夫,她總是在背後默默付出,毫無怨言,許多人都為她叫屈,也常常說官子強上輩子燒了好香,這輩子才能娶到這麼好的老婆。
身後那名女子則是官子強的妹妹官子琪,年紀小他三歲。
李圖龍見子琪的到來,默默的走向她,然後兩人開始低語交談,子琪還不時露出靦腆的笑容,看來他們交情似乎還不錯。
「各位!好久不見囉!」官子強開口說道。
只見大家都毫無反應,或許是因為他給人家的印象太差了。
「大夥兒,別這麼冷漠嘛!我來這裡是要跟大家談談這次的研討會。」
「聽你這麼一說,似乎也應該是時候了。」曾惠莎回答。
「就是這麼回事。就安排在暑假好了,你們覺得如何?」
在場的每個人依然默不坑聲。
「就這麼辦吧!」曾惠莎推了一下眼鏡作出結論。
「人數的話就我們再場的的六位,我、老婆、我妹、張海誠、曾惠莎以及李圖龍,外加今天沒來的那兩位,叫什麼來著?想起來了,是夏天元跟高木谷對吧!總共八位。」
「其他兩位我會負責連絡的。」
「那麼……,」官子強又接下去說,「有誰願意擔任這次研討會的記錄?需要兩個,一個負責做文筆上的紀錄,另一個要負責拍照、攝影等等。」
沉默了一會,氣氛有點僵局,曾惠莎不塊是前輩,很巧妙的瓦解了這種緊張的關係。
「記錄就由我來好了,攝影的話就交給李圖龍吧!你不是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嗎?」
「喔…?嗯…,好吧!就交給我好了。」雖然有些遲疑,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
「那就這麼決定啦!時間定在後天,後天正好就是暑假,正確日期是七月二日,早上七點在這裡集合,地點就在老地方,那麼大家後天見!」
官子強很爽朗的決定之後轉身要走出門外,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又轉了回來。
「對了,不在場的那兩個,無論如何一定要聯絡上,就算有事不能來,也要湊齊人數啊!不然下一次就不辦了,就這樣。」
說完,他就大步大步離開了,他的妻子龔芯堤則是很鄭重的跟大家道別後才跟上老公的腳步。
「家兄提出這麼強人所難的要求實在很不好意思。」看著沉默不語的大家,官子琪表示歉意,「而且這年頭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時間的,總會有事情要忙。」
「妳不用放在心上,這也不是妳的錯,」曾惠莎開始尋找通訊錄,一邊回應官子琪,「而且他是提供場地的人,要是沒有他的贊助我們也沒有條件那麼好的地方下棋,會有這些要求也是人之常情,要換作是我,我也會作出類似的請求的,更何況我們都是老朋友了,不會計較這麼多的。如果會計較的話早就翻臉了,是不是?而且既然能相遇、認識,就代表我們有緣,是該好好珍惜這緣分的。」
說完,她拿起話筒,撥下電話鍵。
張海誠嘴角微微揚起,心裡想著:「雖然舉辦了這麼多次,不過這一幕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還是會例行性的上演,好像每個人都背過劇本似的,字句絲毫不差。」
他從口袋拿出一顆棋子拋向空中,又一手把它抓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