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01
為了最重要的人放棄最重要的事,相當符合使用價值。但是又有誰想要如此峰迴路轉,等待下一次柳暗花明?太多的放棄,換來更多的傷感,被傷到體無完膚之後,世界就剩下一片混沌。而社會,依然默默運轉,嘲笑著人與人間的羈絆。
「怎麼不去打球?」體育課,一同坐在樹蔭下休息的女同學們的語氣帶著遺憾與期待。
「我怕黑。」俊勝明顯地在說謊。
「男人怕什麼黑啊?」體育老師擺了幾個健美先生的姿勢,半開玩笑地說:「這才是男人。」
「好噁心喔!」女孩們哈哈大笑,俊勝也敷衍的一笑,低頭繼續看著自己的書。
這個冬天,俊勝參加了校內文學獎,拿下新詩組第一名。
酒,
沉悶地訴說無謂的藉口,
聽風觀雨舉千秋,
我但求飲醉白首。
波光嘲笑著我的浪漫,
趁月色正美起航,
我試圖追尋妳的足跡,
於南國未曾到過的冬夜。
領獎當天大家才知道,原來俊勝也會寫詩。
「你有看過,國一生能夠寫出這種詩嗎?」那是評審老師對他的唯一評語。從這天起,俊勝多了一個「吟遊詩人」的外號。
不僅能寫,還能唱。俊勝在校內的歌唱大賽上,一首張雨生的「口是心非」唱得台下女孩們哭成一片,眾望所歸地拿下冠軍。
「你還有什麼不會的?」當俊勝到了回收場拿了一堆廢鐵,幫同學組裝腳踏車時,有人不禁這樣問他。
「你只要放下一樣,就會學會另一樣了。」只有俊勝自己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其他人聽得一頭霧水。
放下對小薰的回憶,學會對小薰的思念。而思念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再讓自己打籃球。以前打完球之後總有人會為自己喝采,現在那個位置已是空蕩蕩的一片黑暗。
「為了一個女人就不打球,頗蠢的。」楊雄回憶起那段時光,感嘆著。
「總比某人天天跟不同女人上床還得菜花來得好。」俊勝喝了口酒,尖銳地反擊。
眾人大笑,而俊勝又陷入深深的沉思。
如果不是她,或許俊勝的人生就截然不同。就會跟著其他人,聽從社會的安排,努力念書念到博士,然後成為很偉大的人。從她開始,讓俊勝活得更像個人,也墮落在無盡的痛苦中。
「許俊勝,你要不要去唱歌?」一位女孩將埋首書堆的俊勝拉了出來。
她叫瑋玲,總是帶著充滿活力的微笑。在那個燙髮還是禁忌的年代,她大膽地將一頭直髮燙成捲曲,大剌剌地反抗教官,彷彿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有她,才有那個膽子跟當時女孩們心中的風雲人物開口邀約。
「不要。」俊勝只是瞄了她一眼,又將視線移回桌上的馬克思全集。
「你這個人真的很孤僻耶!」瑋玲不悅地說。
「嗯。」俊勝頭也不抬的回應。
「許俊勝,這就是你對淑女的態度嗎?」瑋玲越說越大聲。
俊勝闔上書緩緩起身,無奈地歎息,「我跟妳們去就是了。」
俊勝不知道,從此以後,會為了這個女孩柔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