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我轉頭看向了身旁的宗儒，他有些著急的握著我的手，這一刻．．．．．．
我只覺得．．．．．．我好幸福！！
「配睿！！沒事吧。」宗儒那溫和卻又不失穩重的眼神，令我有些迷失了．．．．．
見到醫生及護士退去，我有些疲倦的對著他笑道：「還好，就是挺疼的．．。」
我還沒說完話，宗儒便一把抱著我，「謝謝．．．。」宗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梗咽，
我有些失措的看著柔意滿身的他，心中的滿足，無可多言。
這樣便好，這樣．．．．．．就好了！！
微瞇著眼，反手抱住了他，濃厚的血腥撲鼻而來，我這才想起．．．．．前線，還在打仗呢，
「自家夫妻，何來道謝。」我抱著他．．此刻的我很想哭，真的，好想哭，好想．．．．．
因為我知道．．因為戰爭．．正常夫妻之間的生活．．對我來說是那麼的遙遠。
我忍住眼裡的酸意，細細柔柔的撫摸著此刻的寧靜，不忍打破，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說完，我閉上眼，有些累了，我等著懷裡的男人給我一句答覆。
雖然我早已知曉答案！！
「呃．．．。」他語塞了，雖然早就想到了，但這種痛徹心弦的殘忍亦是使得我受傷頗重。
戰爭，只是個藉口，我明白的，我不想面對的，是你對她的情，對她的愛！！
我．．．．．．明白的清清楚楚！！
稍稍鬆手，我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只是不想讓他看見我眼裡的恨與淚。
「宗儒．．．我累了，稍稍能讓我一個人嗎？」我緊抓著床單，身體正顫抖著，
這不是因為難過．．．．．．只是單純的絕望．．．．．．。
「那．．配睿，妳就好好休息吧。」我感受得到，宗儒的怯懦與不捨。
但我更相信，他的不捨是對她，非是對我！！
都過了數十年了，你還是沒變，無論是你的退步、溫和、以及．．．．．
對她的那份不該有的感情。
為什麼不能分我一點？那份情感！！
聽見宗儒離去的腳步聲，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宗儒．．。」
他腳步一頓，語氣平淡：「配睿，怎麼了嗎？」
「你．．會離開我嗎？」我有些緊張，也很害怕，萬一宗儒的回答是．．．．。
「不會。」我驚喜的抬起頭，卻被宗儒一把抱住．．．．．．。
那突兀的一吻，只聽我的腦海碰的一聲，彷彿炸開般，那樣的幸福，那樣的突然．．．．．。
良久，唇分，我情意迷亂的看著宗儒，我有些氣喘，剛生產完孩子，身心都很疲憊，
即使如此，現實的幸福卻把我打的異常清醒的。
「宗儒．．．。」當我還想再索取第二個吻時，宗儒卻止住了我，這時，
我才從剛剛的慾念中退出。
「好好休息。」宗儒溫柔的笑著，這一刻，我好想許願，讓這一刻成永恆．．．．．．。
但是，他的下一句話卻讓我如同雷擊，「我先去找瑋珊，晚點再來看妳。」
又是她！！！葉瑋珊！！又是妳！！為什麼？我愛了你這麼久，卻比不上她？
她是誰？是一個你不該愛的女人，她有一心了啊！！！有一心了啊！！為什麼！！為什麼？
你要這樣對我？我哪點不好？你說，我可以為你做到的啊！！
只要你肯正視我！！愛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啊！！
輕吁一口氣，我壓下心頭憤恨，故作柔和道：「好，我等你．．．。」
呸！！為什麼我還要這麼溫柔的對他？明明！！他是如此的無情！！
見宗儒真的狠心離去，我心中的最後一份信仰突然破碎。
是嗎？是啊！！無論何時，我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啊！！
不值得去相信！！任何人！！
「哈哈．．．果然．．天生賤人命嗎？我啊！！」一手緊抓著床單，我一手捂著頭，
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宣洩著。
這是只屬於我的憤怒！！
明明好恨好恨他，可是．．．為什麼啊！！眼裡的淚水不斷，
明明說好要狠下心的．．．．．．為何．．．我的心又軟了呢？
就像媽媽一樣！！懦弱！！
該說什麼？我們不愧是母女嗎？體內流著妳的血！連我都開始懦弱了起來！
我緊咬住唇，即便它流出了脆弱，我仍是不放過它。
好恨！！我恨！！黃宗儒！！我恨你！！恨你的絕情！！恨你的無視！！
恨你對那該死的葉瑋珊的那份該死愛慕！！
要是．．．．一切都．．．．！
「對啊！！一切都很簡單不是嗎？」我笑了起來，躺倒在床。
「只要十聖不和了，葉瑋珊不再信任你了．．．我就贏了．．哈哈！！」
孤寂繚繞，心中的傷疤被人撩起，外面的雨啊．．．你是否是在為我喜悅？為我哭泣？
十聖內鬨？
明知那是不可能的白日夢，當時的我，仍是毫不猶豫的做了，豈知．．．
那卻是痛苦與自責的開始，那道路的終點便是．．．．．．後悔！！
緊抓著手裡的殘刀，我深知，這一戰，我，必死！！
眼前的少女，她的強大，令我深感絕望。
那少女用著她細長而優美的鳳眼，頗為高傲的看了我一眼：「這就是人族最強十人之一？太弱
了．．．一根手指頭都能玩翻你們。」
少女冰冷無情的話語，激起了我最後一份血性。
妳懂什麼？身為強大的妖族的妳們，怎麼懂得我們這些人族，為了力量所捨棄的過往，
為了身後之人所捨棄的未來！！
妳怎麼可能懂！！
為了少時的夢想，我們付出了什麼？失去了什麼？
十聖之名，不是榮譽！！是枷鎖！！是束縛住我們的監牢！！
炁勁一鼓，我瞬間來到了少女身後，一刀劈下。
同時，我看見了，她那高傲且不屑的冷笑。
下一刻，我如遭炮擊，腹部中了一記不知是什麼樣的攻擊，
那股剎那爆發的妖炁使我整個人撞穿了一座山，沒錯！！正是一座山！！
那少女悠閒的漫步走到我面前，她踹了我一腳：「侮辱你的夢想，又如何，吾名塗山女嬌，爾等在
黃泉路上記得向閻王稟報哀家之名呦。」
癱倒在地，只能任憑少女一腳踏上我腹部，隨便的稍一施力．．．．．．。
「嗚阿！！！！！！」好痛！！好痛！！整個身體彷彿被車子來回碾過數千次，
我的身體不自覺的弓起，淚水掩蓋住了我的不甘。
七孔流血，只因為內臟已然被震碎了大半，無數的碎末正從這七孔中，緩緩流出，
然後，我看向了那自稱塗山女嬌的少女，用著被恨意所籠罩的雙眼，只見她對著我嫵媚一笑：「該
上路了。」她正如此的說著。
要死了嗎？要死了嗎？
不要．．．我不要！！
「我．．．不想死！！！」求生的意念使我將全身的炁一口氣爆發出來，震退了女嬌。
「哦．．．臨死前踏入了妖仙嗎？可惜．．．。」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女嬌淡笑。
一股炁勁包圍住了我，使我無法動彈，絕望？不，這一刻的我，恐怕連絕望都失卻了．．．。
「在上仙面前，仍是無用．．需知，吾等這樣子的上仙早已掌握了數千條規則，區區的意外，仍在
掌握中。」女嬌笑咪咪的說著，突然，女嬌身後竟冒出另一長髮男子，只聽那男子沉聲說道：「女
嬌，別鬧了，我們的任務該結束了．．．。」
女嬌開心的咯咯笑了起來，未等男子說完，便急於投入了他的懷抱：「文命～奴家好想你～。」女
嬌甜甜的聲音，就像個想從哥哥手中拿到糖的小女孩一樣，令人格外的疼愛。
迷糊中聽見一道男人的聲音，我睜開如千斤重般的眼皮，一望，此處，卻已無人煙。
「是有意．．．還是無意．．。」強撐起已然毀壞的身軀，我搖搖晃晃的朝著中央之地走去。
不論她們是為了什麼而放過我，我都要去那兒！！
因為．．．他在那裡！！我便要過去！！即使身死！！我還是要去！！
只因．．．．．．．我愛他！！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女嬌一臉燦爛笑意的看著身旁的姒文命，貝齒輕啟：「為什麼要放過她？」女
嬌話語裡的醋意，笨蛋都聞都出來。
對女嬌翻了個白眼，姒文命沒好氣的道：「別亂吃醋，我也不想，這是白澤的劇本。」
聽見白澤二字，女嬌輕笑：「那小白澤又在規劃著什麼呢？」
姒文命突然抱住女嬌，抱得很緊，氣氛有些黯淡，似乎是感受到自家丈夫的傷感，女嬌輕拍了姒文
命的背部，以示安慰，瞇著眼，得妻安慰，姒文命在女嬌耳邊輕歎一口氣，黯然道：「白澤那小子
大限將至，而此世又無他的傳人，為了保證這世界的走向不會歪斜，他安排了一個劇本，意圖將這
仙凡共存時代結束，所以此刻，這女子不能死．．．．．．，因為她和那鳳體有關聯，起碼在鳳凰
出現以前，她，不能死，應該說，與那新任鳳體相關的事物，都不能死！！」姒文命輕嘆一口氣，
似是感嘆著什麼。
聰慧過人的女嬌稍一思索便知全部，她幽幽道：「小白澤就算死也要算計人．．．．真是的，真是
可悲的因果啊。」
白澤欲要使這仙凡時代結束，必須借助掌握了凡界規則的鳳凰與闇靈兩者之力，方能成功。
而如今，掌握闇靈之力的始祖，也就是真正意義上是初代屍靈之王的燭九陰，已然現世，而另一方
面，被白澤用來吸引闇靈附體的沈洛年，卻因身為鳳體及燭九陰復甦等種種因，而轉為吸引鳳凰前
來的誘餌，為了避免鳳體的狀態失調，導致計劃失敗，與鳳體相關的人物全數必須保留。
鳳體不滅，但倘若是被他人吞噬呢？已經和饕餮合而為一的燭九陰是絕對不會放過能夠吸收鳳凰的
大好機會，只要闇、鳳兩者之力合一，燭九陰便會因無法掌控鳳凰那龐大的生命力以及與其對衝的
闇靈之力，成為一個沒有意識的炸彈，只要稍稍的被刺激到，便會爆炸，屆時，這世界將再度迎來
重鑄！！
「可惜．．．已然瘋狂的白澤卻忘記了一個最大變數。」姒文命寵溺的捏了女嬌的鼻頭，笑道。
已經瞭解姒文命意思的女嬌也笑了起來，兩人相視一笑。
沈洛年，白澤的這本劇本中最大的變數，你．．．．．．會給我什麼樣的驚喜呢？
吾，期待你的終曲！！
那一擊，剎那間，我的視野中，只有他．．．．．．。
看著他呆滯的眼神，呆板的叫著那一聲配睿，我．．．．．很開心。
「宗．．．儒．．。」虛弱如我，連凝視他都成了難題。
燭九陰的那一擊，不僅斬斷了我的刀，更是斬斷了我的生機、我的哀傷。
視線模糊，在那無邊際的幻霧中，我看見了．．．．．渴望。
在他的目光中，永遠都只有另一個人。
哪怕我再如何的愛他，如何的迷戀他。
他始終都只會看著她。
即使他現在是看著我，但我深知，他的眼眸中，一直都有著另外一個女人，
「宗儒．．．．。」我好想哭，好想叫喊，但是，真正當我想說時，我卻說不出口了。
百年來的愛戀，已經變質，成了執念。
看著他呆滯的眼眸，我輕笑，伸出了還能動的左手，「好．．想．．再．．抱。」
氣血上湧，喉頭噴出了大量的鮮血，我的視角已經完全黑暗，身體各處都在悲鳴。
「配睿！！！」宗儒那傷透了的聲音傳到我耳中，接著，我聽見了一道風聲，與他的鳴泣。
「人類的愛戀？我收下了，女人，一路好走。」
燭九陰的手穿透了我的身軀，我的心臟承受不住壓迫，頓時破碎。
「宗．．．。」。宗儒．．．我好愛你，真的真的好愛你。
連一絲聲音都沒有，我朝著記憶中宗儒的方向望去，我笑著，淡然的笑意。
我期望．．．．我死前的樣子能是美麗的。
往事歷歷回顧，對母親被人搶走時的不甘、對母親被人欺負時的憤恨、對母親那見死不救的失望、
對母親那懦弱的絕望、對他的冷漠、對他的敵視、對他的愛戀，對他的佔有以及．．．．．．對他
的．．．．．渴望。
我．．．死了嗎？
沒人回答，也是啊！這一片黑暗，有誰會在呢？
「這就是妳的故事嗎？真是有意思！」望著那一大片寬廣的紅色草原，艾爾菲德坐在石頭上，大笑
著。
在他身旁，一名穿著紅色寬衣的女子，則撫著額頭：「真沒良心啊，小艾，枉費我們認識了那麼
久，睿姨為你說了那麼多的故事。」女子頗為老氣的說著，她輕拍了男子的頭。
就像是母親對兒子的呵護一般的自然、溫和。
輕輕拍掉女子的手，艾爾菲德微笑道：「自從弦雨去世後，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輕鬆了。」
想起已經逝去的妻子，艾爾菲德的臉上頓時佈滿了悲傷。
女子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杯茶，「逝者已去，往事不可追矣。」
女子淡然的語氣中，卻藏著一絲嘲諷，雖是安慰之語，但自嘲之語氣更甚。
艾爾菲德呵呵一笑，說道：「妳是在指什麼呢？」
一口飲盡杯中物，女子不悅的皺起眉頭，細聲道：「你，該走了．．．．．。」
趕我走嗎？
艾爾菲德愣了一會兒，方道：「是嗎．．．．那，告辭了。」
說完，艾爾菲德便在女子的注視下，敬禮，然後離去．．．．．．。
「勿要再來了．．．．．。」
身後，女子淡漠無情的聲音傳來，艾爾菲德只覺得寒冷，無名的寒意，襲捲全身。
第一次，這是他自認識女子以來，第一次聽見她這種充滿無情意味的語氣
這算是．．．．被趕出來的嗎？艾爾菲德苦笑。
「再會再會，亦是無緣再會，何時呢？我也會如此的多愁，善感。」看著艾爾菲德離去的蕭瑟背
影，女子輕嘆了一口氣：「也許．．．是死心的那一日吧．．．．．時間飛速，我．．．．．．
唉。」
「一念知秋入紅塵，伴隨一世無數人。」
想當初，眾人一同成為變體者，為著心中那有些幼稚的夢想而奮鬥。
如今．．．人呢？
「君隨心萌愛願否，豈知君心傷冷淒。」
當年的愛，也許是個錯誤，我，不該愛上你．．．．．．．。
到頭來，我亦是愛你，也是恨你！
「談笑風生萬人敵，輕談至尊刀一流。」
數十年的戰場生涯，一手血腥，換不回你的愛，卻得到了一流的殺戮之術。
一世人．．．我得到了什麼？我．．．．不知曉！
「末曲終有人散去，那一日風采猶起。」
終究不過是場死亡罷了．．．．．這人生啊。
只不過是一息片刻之戲曲罷了！
向前走了幾步，女子身形漸漸的模糊了起來。
彷彿感應到了什麼，艾爾菲德轉頭一瞧，卻見女子逐漸消散之身姿。
原來．．．如此，這次．．．妳要離去了嗎？，艾爾菲德心下卻是一陣嘆息，
我．．．．已經要失去一個可貴的朋友了嗎？
「你說．．．這次，吾，會死嗎？」
女子的聲音，似是哀怨，怨嘆天的不公，又似是期待，期待著艾爾菲德的答案。
「不會。」艾爾菲德回答得很快，令女子甚是訝異。
「為何？」
「因為我會記得妳，人啊，只要沒人記住了，就真的是死了，放心的去吧！！我會．．．．．記住
妳的，一生一世！讓你永遠的活下去！在我心中！」
聽見艾爾菲德那認真的語氣，女子輕聲的笑了起來，「這樣啊．．那就承你吉言了，小鬼。」
「哼！」艾爾菲德對著已經消失的女子，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一路好走．．．．．．配睿姨．．．．．．。」
荒山野嶺之中，一場可笑的離別，獨立於樹林間的中年人，以及地上的那一滴清淚。
有誰可知曉，那一滴清淚，是否承載了那數千年的歲月？
有誰可知曉，那一滴清淚，是否還在注視著這一片未來？
一滴清淚，道盡過往愛恨情仇，一聲恨，說不盡的愛意，這世間，最大的愛便是最大的仇恨，也
許，痛苦掙扎一世，為的，只不過是一個機會，一個能夠救贖自己的機會，求的，只不過是一份自
私，一份．．．．．希望能被多看一眼的渴求，人生．．．．如戲，一首紅塵，且祭風中英
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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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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