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神步夢的房內傳來陣陣刺耳的碎裂聲音,似乎是有所共識一般,所有的傭人們都不敢靠近那不斷傳來刺耳聲響的房間,唯獨只有站在管理白神大宅中的總管──田中金太郎,滿臉擔憂的看著將內外隔絕起來的門板。
他一臉擔心的直視著傳出撞擊聲的門板,直到匛猫響的身影出現後他才轉移了視線。
先出聲叫喚的是匛猫響:「田中先生?」
「阿──是響啊…… 」
「步夢少爺他…… 」
「每次只要老爺一回到這裡,少爺就是這樣,就像見到仇人而生氣一樣,這麼多年了,我真的不知道為何少爺對老爺總是……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結…… 」田中金太郎擔憂的說道。
「不要緊的,交給我吧!」話畢,匛猫響示意的向田中金太郎點頭,並走上前敲響了門板,許久不見回應才開門走了進去。
帶上門的瞬間,一盞花瓶忽然迎面飛來,毫無預警的撞上了匛猫響的頭部,當花瓶落地硬聲碎裂的同時,匛猫響額際也流出一道艷色的血紅。然而匛猫響卻沒有因為頭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而悶哼,只是輕輕的以袖拭去血痕,而後便走到背對著他樣子十分憤怒的白神步夢。
「步夢少爺…… 」
「出去!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可惡……為什麼要回來!那個奪走響的傢伙真的看了令人厭惡…… 」
每次只要當他見到白神浩也就會莫名的升起一股怒火,因為看到他會想起響的事情、看到他會想起當年那時對他的怨恨,他絕對不會原諒白神浩也,絕不!
「步夢少爺,請您冷靜一點,您這樣是無法解決事情…… 」話未落,白神步夢氣憤得抓緊了他的衣襟「你少囉唆,懂什…… 麼,喂!你,你怎麼…… 」隨著怒氣而紓發在匛猫響的話語,卻在他見到匛猫響額際邊再次流下的血而語塞。
「阿…… 我沒事的,您不必太擔心,還有您說錯了一點,您的一切我都知道,就因為如此我現在才會待在您身邊,願意服侍您。」
後面的話白神步夢已無暇再聽,眼中映入的焦點全是匛猫響那不停流下的血。
「血…… 你、你流血了!得快點止血才可以!」
「步夢少爺,我真的不要緊。」說著,匛猫響輕握著他的手腕,但卻被他甩掉。
「得快點止血!」說著,白神步夢含著莫名的緊張情緒,打開角落的櫥櫃拿出藥箱後便拉著匛貓響坐在床上,替他上藥。而在為他治療時,白神步夢想起當時也曾經像這樣為「響」上藥。
──但是卻已經不復存在了。
即使現在再怎麼想念,已經逝去的「響」不可能再出現於自己的面前,而他的時間也在那時停留,唯一持續向前的只有對父親的憤怒。
可惡,為甚麼要這樣對待無辜的響?為什麼要從我身邊奪走牠?為什麼?
那唯一被他視為珍寶般的疼惜的黑貓,就這樣被無情的丟棄或是蹂躪,只要想到身上還帶著重傷的「響」被無情丟棄,他就感到心疼……
白神步夢想起了過去與響的種種,不由得濕了眼框,就連心口處都覺得一陣攪痛。
察覺白神步夢的情緒波動,匛猫響望著那雙濕潤的美麗眸子,便以指腹替他逝去淚水,而他的這個動作讓白神步夢驚覺,自己難過的情緒早不知何時反映在自己臉上。
然而匛猫響的這個動作卻讓白神步夢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還囤積的淚水頓時沿著臉龐不停滑落著。
白神步夢只是紓發著自己的情緒,他並不明白為何在匛猫響面前他可以毫不掩飾的放縱自己,就像一直以來刻意將自己束縛著的繩索斷了一樣,而匛猫響就是使繩索斷了的契機。
「步夢少爺…… 」
「為什麼響非得遇到這種事不可?為什麼牠必須承受這種無情…… 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不是嗎?」白神步夢帶著哭音說著,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摻雜著些許倔降。
聽著白神步夢的報怨,匛猫響輕輕的勾起了好看的笑顏,握著白神步夢垂下的手說道:「我想就算這樣,響也不會怪您的,您一心一意的替牠找想以及您的心意一定能夠傳達給牠,也許牠並不會怪您甚至對您非常感激,再說…… 搞不好牠現在還在您身邊也說不一定。」
對於匛猫響的話他感到驚訝,一點都不論是情的真偽,哭喪的表情瞬間化為驚訝與欣喜:「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 響會這樣也是我害的,就算你這樣我還是…… 」
「不要緊的絕對沒問題,您只要深信牠在某個地方看著您,希望您活得快樂就好。」匛猫響溫柔的笑著,讓原本情緒起伏不定而感到難過與憤怒的白神步夢漸漸緩下了激動的情緒。
白神步夢在匛猫響以溫柔的視線望著自己的同時,意會到將真正的自己暴露在匛猫響的面前,因而快速抹去臉上殘餘的淚水,似乎想隱藏方才哭泣的事實「既、既然你這樣說的話,那就只好相信你一次,但是如果…… 如果響並不是這樣想的話,我不會原諒你的!還有剛才……那個,你就假裝沒看到吧,對、就假裝沒看到。」
他命令著,但臉上卻浮上了難為情的紅色雲朵。
「我明白了,我絕對不會將步夢少爺剛才哭泣的可愛樣子告訴第三個人,這是我與您的約定。」說著,匛猫響不自覺地將白神步夢的雙手捧在自己手中。
被包覆著的雙掌不停感受匛猫響傳來的溫度,曾經他所接觸並擁有這種令人安心的溫度的就是「響」,而匛猫響是第二個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
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白這樣的原因,只是感覺現在的匛猫響與「響」特別相像而已,尤其是那雙含著相同神韻的暗銀色雙眼。
也許…… 不對,怎麼可能,真是太愚蠢。
白神步夢打斷了自己的思緒,他立刻扳起與過往相同的態度著匛猫響說道:「傷、傷口上好藥了,房間我找其他傭人幫忙整裡,今天你就先睡吧!晚安。」
「可是…… 打理您的事情是我必須…… 」
「夠了,我說這樣就是這樣,因為我害你受傷所以你今天就先休息吧…… 抱歉。」說道最後,白神步夢停頓了下,在話尾時他低聲說道。
匛猫響聽見白神步夢這樣說道並沒有與他繼續爭論,而是帶著無奈的笑容望著他:「是,感謝步夢少爺。」語畢,匛猫響站起了身忽然感到一陣暈眩,但為了不讓白神步夢操心而佯裝無事的樣子,緩緩走出了房間,但門才剛帶上時,臉部沁出了冷汗,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
為了保持清醒的理智,他伸長了指甲握緊拳,將其崁入手掌並以疼痛維持著,可這細小的疼痛似乎無法如他所願,就在意識遊走在邊緣時,一道身影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阿──真是太丟臉,除妖師竟然也有幫助妖怪的一天。」
「唔── 檎少爺?」
「雖然難以置信,不過我倒是看到白神的祖先了。」
「…… 凜花大人?」
「真嚇人,還以在作夢呢!」檎汰京說道,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嫌惡的表情。
小時候他曾經在位於自己家中的某個房間看過歷代白神祖先的照片,當然也包括了方才不久前出現在他面前的初代祖先──白神凜花,而他的出現雖然讓他錯愕,但是卻一點都不感到恐懼,而是非常冷靜的將白神凜花講完所有的事情,當然這其中也包含了匛猫響存在於白神步夢身邊的理由。
雖然接受了匛猫響存在的原因及接受白神凜花提出「在一旁看著兩人,不要任意出手」的要求,但是在心中他仍然無法收起排斥妖怪的心境。
「不好意思,麻煩您了檎少爺。」匛猫響狀似痛苦的說著。
「麻煩死了,幫助你不代表我接受你,但是你真的只是單純想守護步夢的話,我會幫你,直到你不行為止。」
聞言,匛猫響微微的沉下了臉「原來凜花大人都知道了、是嗎…… 」關於他身上的情況,還以為在體內那日漸減弱的力量只有他有所察覺,但是沒想到只是在一旁觀望的白神凜花竟然也察覺到了。
「我不知道你身體的力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即使是最後也請你盡責。」
「非常抱歉…… 」
「別說了,我送你回房。」
隔天早上,白神步夢很早便自動醒來,因為過於在乎匛猫響頭上的傷口,於是一早便躡手躡腳的潛入了他的房間。
而如他所猜想的,匛猫響仍處於熟睡狀態。
他趴伏在匛猫響的床沿邊細細的望著他的臉,卻意外發現自己從未像這般仔細看過匛猫響。
第一次見面時他還記得自己將他誤認是白神宅的總管──田中金太郎,在之後的記憶都只是無視他或是以惡劣態度針對他每處,直到發現他與一般被父親找來的貼身執事不同時才有所改觀。
但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像這樣這麼進看匛猫響的容顏,如今這樣凝視著卻發現匛猫響有著一張比任何人都還要漂亮的端正五官,也難怪在他出現的地方總是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雖然平時只有他一人時也是受到許多目光的注目,但看著匛猫響的視線卻與自己不同,那是帶著愛慕與稱羨的眼神,而看著自己的卻是厭惡與畏懼,雖然他根本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看他的眼光,但是卻似乎有些在意別人看著匛猫響的熱情視線……
可除了這個以外,對於匛猫響他還有小小的疑惑,那是在知道他名子以來一直放在心中的問題。
他凝視著熟睡著的匛猫響,口中不由自主的呢喃著:「吶──為什麼響會叫響……呢?」這只是單純的巧合,還是那自己都拒絕妄想的答案…… ?
輕輕撫過他那頭被射入房內暖陽所照射得晶瑩的銀色頭髮,白神步夢放棄了猜想,在確定匛猫響沒什麼大礙後就離開了房間,但他絕對無法察覺的是,在他離開之後匛猫響便睜開了暗銀色的雙眼望著他所離去的方向。
「咖噠」一聲,由窗外射入的陽光忽然被阻擋,一抹白色身影坐落在窗沿邊是線直落落的望著臉上有些蒼白的匛猫響。
「再繼續這樣下去你應該曉得會變得怎樣吧?」他一手拿著金色煙管一邊說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樣子讓人難以猜想他對這件事的關心。
匛猫響沒有說話,無神的雙眼含著哀愁望著懸吊在空中的白色吊燈。
「是會到最後被破壞靈魂還是成為一支無理性的野獸、攻擊人類,但不管是哪一個選擇兩個幾乎都和御華之血有關,只要你還在步夢身邊,環繞著御華之血的氣場就會不斷侵蝕你,直到你死了為止。」
御華之血對妖怪們來說是種是助益本體力量快速增長的聖物,但在另一方面卻也是種致命毒藥,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一旦享用過御華之血的妖怪大部分都會面臨死亡,但這點妖怪們絕對不會察覺,因為在感受到御華之血即將成熟的味道時,妖怪們的理智將會被慾望吞噬。
而身為妖怪的玄以也一樣,儘管他意志再怎麼堅定,以現在的狀況來說根本無法保持清醒到最後。
「你的答案呢?是要離還是要留?」他又再度問。
然而,匛猫響在他與落的同時就有了答案:「凜花大人,很抱歉這次無法…… 聽您的指示,我只想待在步夢少爺身邊,就算是死了也沒有關係,因為在步夢少爺救起邊臨死亡的我的那天,我就下定決心待在步夢少爺身邊了,就算之後的結果還是死亡,但心意仍然不會改變,現在的我是為了步夢少爺而活…… 只是為了步夢少爺。」
一直看著步夢少爺的成長,關於步夢少爺的一切他都知道。他的怒、他的悲,不管是什麼事他都看在眼裡,他是這樣愛著他的,因為只有他能夠理解真正的步夢少爺……
──只有他。
所以他絕對不會因為個人的關係而離開,再說他也答應過步夢少爺絕對不會離開他,會永遠與他在一起。
──永遠的、不離不棄。
「死了也無所謂?」
「是的。」匛猫響以肯定的態度回答,似乎心意已決難以改變。
「鐵了心腸不改決定是嗎?恩──跟某狐還真像呢,固執阿固執。」白神凜花瞅了他一眼毫無神情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無奈「不過算了,我倒是挺欣賞你的氣勢,但是若是不行的話……你該知道麼做吧?」
「我明白。」
「還有一件事,我讓狐熾在白神家做女僕,以實體的方式在白神家對你們來說都好,一來可以協助你、二來…… 恩,我省得方便,哈哈。」
聞言,匛猫響沒有接任何話,他閉起雙眼毫無動靜,宛如一具美麗的人偶。
「身體可是會越來越差的,玄以你就趁還能維持人型的時候好好守護你所珍惜的步夢吧!」好好的珍惜,不留半點遺憾……
說著,白神凜花的身影消失在暖陽之間。
在白神凜花的氣息消失在房間後,匛猫響才困難的爬起身,勉強著自己沉重的身體、開始梳洗換衣。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