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寂寞真的會殺死人。
筱君這麼想著。
從那個空蕩蕩的廢墟醒過來已經不知過了多少天,她的雙腳也不知走了多遠。肚子餓的時候,她就走進空無一人的便利商店裡拿些還沒過期太久的餅乾跟飲料充飢。累了他就隨便找個空了的民房或者旅館休息。
然而,食物跟睡眠卻始終無法填滿她心中的另一種渴望。
她好想遇到人。
好想跟他們說說話。
好想要跟許多人聚在一塊。
每當她獨自吃著已經發著酸的統一麵包,或者是躺在廢棄旅館裡的大床上時,她就會回想起自己那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的大學生活。
她懷念跟大家在宿舍裡偷偷煮火鍋,懷念到九份去的班遊,懷念跟同社團的學長姊們到貓空喝茶,還有半夜衝到阿里山等著看日出。
說也奇怪,其實她自己也很清楚,有許多回憶並不是那麼完美──到九份的那天下著大雨,許多人責怪班代怎麼不採納之前提的另一個意見,而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清晨的阿里山又濕又冷,她當時還很後悔自己怎麼會笨到答應來。
或許是因為寂寞真的會殺死人。
她再次想起了這句話。
寂寞會殺死人,於是人會用各種手段讓自己不去寂寞。
確實,以現在的筱君來說,她可以捨棄一切,就為了有人陪伴。
那之後,她又走了兩天,終於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從她對面橫向的馬路跑了過去。
她顯然沒有注意到筱君的存在──女人似乎被某種東西追趕著。
筱君正在要開口,卻隨即看到了緊追著那女人的「東西」。
那個東西看起來就像是一團用膚色的黏土勉強捏出來的人型,它的身上有好幾張不同年齡與性別的臉。當它稍微拉近了跟女人的距離後,突然張開了自己的嘴,一條像是臍帶似的東西就這麼貫穿了女人的後腦。
然後那條臍帶開始蠕動。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一點一滴、一點一滴地,把那個女人吸進它的體內。
看起來有點像是筱君以前聽過的墮胎方式──先把嬰兒絞碎,然後吸出來。
不久後,它的身上出現了一張全新的臉。
那個女人的臉。
結束了吸收的動作之後,它似乎開始尋找起了新的目標。
筱君連忙躲到附近的建築物後頭。
等了好久,確認了它離開後才敢繼續前進。
又過了三天。
正當筱君擔心先前的那個女人會不會是世界上最後的一個人的時候,她終於再次看到了另一個人類。
是個男性,看起來差不多是二十幾歲,他蹲在一家萊爾富的貨架前,似乎在尋找著有什麼東西還可以吃。
筱君走上前。
她的腳踏過了原本應該是店門的滿地碎玻璃。
男子嚇得跳了起來,似乎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就往後頭逃了過去。
「別跑啊!」
筱君跟了過去。
她發現自己未曾像此刻這麼的開心與興奮。她有好多話想找個人說,有好多事情想跟別人分享……她希望那個人趕快停下來聽她說說話!
打開了一道道門,又追了好一段路,筱君終於在商店的後巷與男子相遇了。
「我不是有意要嚇你的。」她邊說邊走向男子,「我只是一直都沒見到其他人,我只是想要找個人說說話……」
筱君張開嘴巴,吐出了臍帶般的觸手,貫穿了男子的眉間。
她感受到對方正一點一滴地滿足了自己的內心。
筱君終於沒那麼寂寞了……
至少暫時是如此。
當她轉身時,她發現了另一個「東西」正朝著這邊望過來。
「別過來。」它對它說。
但筱君隨即發現自己的擔心只是多餘。
她很清楚對方並不想靠近自己。
因為兩個寂寞東西在一起只會更加寂寞。
筱君繼續前進。
她還得找更多人加入自己才行。
而且裡面最好至少有兩個小孩。
可以的話,她希望是一男一女。
或者兩個男孩也不錯。
寂寞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