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夜晚的住宅區很安靜，只有徐徐吹過的晚風。在晚風裡，我和莊永璇漫步的走著。
那晚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在酒吧遇見她的那晚，她男友跟她提了分手，所以她才隻身到酒吧裡喝的不省人事。
陪她散步的路上，她說了很多他們之間的故事，從一開始相戀到那晚的分手，她像回憶一部電影一樣的說著。
在講故事的同時，她會因甜蜜的片段而漾著笑容，也會因傷心的情節而說話哽咽。
這一刻我才明白，原來她表面的任性胡為只是用來掩飾她心裡的悲傷。
不管她多活潑大方、任性妄為，她終究還是一個女孩子，一個渴望有人疼愛的女孩。
「難道距離真的會影響感情嗎？」當她說完故事後，有感而發的問我。
我不確定距離是否會影響感情，但是我覺得『距離』不是分手可以用的藉口。有些情侶，雖然對方就睡在身邊，然而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人。這距離近嗎？近，但是心的距離卻好遙遠。然而有些遠距離戀愛，儘管路途距離遙遠，但二顆心的距離卻彷若咫尺。
其實不論距離多遠，感情若濃也不會分手。然而若是感情已淡，就算每天相處，也難逃分手的結局。
「難道感覺就沒辦法保持濃度嗎？」當我給了她上一題的看法之後，她又丟了第二題給我。
保持濃度？我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因為經過上一次的戀愛後，我就覺得，愛情像一口缸。
當喜歡上某人的時侯，對對方的好感就像水一樣，源源不絕的往名為愛情的缸裡倒，蒸發的水量永遠比不上倒入缸裡的水。所以自己對對方的感覺也越來越濃。
等到缸滿溢了，自己對對方的感覺也無處宣洩時，也許就會走向表白一途。如果運氣好，能得到對方的青睞，在進入熱戀期時，那缸的水量也將保持在滿溢的狀態。
但等到時間久了，當對對方的感覺開始出現不耐、理所當然、甚至厭惡時，那每天倒入缸裡的水量將比不上蒸發的水量，更甚至已經不會有水倒入缸裡了。總有一天，這口缸將會乾涸，甚至出現裂縫。到這時侯，一段感情也將劃下休止符了。
「是嗎？」她低頭沉思，腳步明顯放慢。「那照你這麼說，愛情總有結束的一天，是嗎？」
「是啊，我是這麼認為。緣起就會緣滅，只差在時間長短而已。短者數月甚或數天，長者數年甚或數十年。但不管多長，只要其中一方離開人世，那一段情也完結了。有些人說希望下輩子能再續前緣，但到了下輩子，還真能記得今生嗎？甚至，還有下輩子嗎？」
「嗯，或許是吧。」莊永璇停下了腳步，轉過來面對著我。「謝謝你，聽你說了這些話之後，感覺釋懷多了。」
「不客氣，只是個老人家在憤世嫉俗而已。」
「呵。」她笑了，表情明亮多了。「謝謝你今晚的陪伴，以後我盡量不指使你，也盡量不打你。」
「不是吧，我本來就不該受妳指使的，而且妳本來就不應該打我。」我笑了笑，「不過以後我會盡量容忍妳的任性的。」
「呵。」
本是天涯失戀人，我對她的感覺多了一些些同情，大概有指甲這麼大吧。
不過今晚也讓我了解，這個女孩並不算潑辣，而且，她也有很迷人的風采。
經過了這晚，我和她似乎熟識了許多。有時侯在公司裡遇見會打個招呼，偶爾她有事也會請我幫忙。不過不再是當她僕人之類的事，而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雖然有些事會佔去我一些私人時間，但我大部份的時間依舊窩在住處玩遊戲。
而最近似乎有更加沉迷的趨勢，畢竟元首的巴巴羅薩行動我可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好不容易突破了蘇聯的防禦網，並且由機械軍團兵分二路快速突進成包圍之勢，殲滅蘇聯二百多個師，現在可是士氣大振啊。看著蘇聯節節敗退，歐洲地區已盡入我德意志第三帝國的手中。元首高興的手舞足蹈，並且指示兵分二路集結，各擁二百多個師，即將揮軍西伯利亞。消滅蘇聯的惡勢力，已是指日可待啊。
正當我準備揮軍東進時，育森打來的電話卻擾亂了我的戰略。
「品聖，我在你住處樓下，快下來接我，我有急事找你。」電話那頭的他語氣相當緊湊，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我現在沒空啦，元首指示要進攻西伯利亞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檔案都刪掉。」
「那我就更不能讓你進來了。元首大志未成，怎能半途而廢。而且敵人還是誓不兩立的共產國際！」
「我現在沒空跟你打哈哈，快點讓我進去啦！」
唉，沒辦法，只好讓前線將士休息一下，畢竟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嘛！
「品聖，我最近好像生病了。」育森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
「生病要去找醫生啊，你找我幹嘛，我又不治性飢渴。」
「吼喲，我很認真的找你幫忙，你卻猛開我玩笑。」
「好好，你說你說。」
育森一臉嚴肅，有時還帶著擔憂。他說他最近常常心悸、失眠，並且容易緊張。
「是嗎？」我挑著眉，「你放心，這些都不是性病的徵兆。」
「氣死我了，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別開玩笑了。」育森臉色不悅，口氣有些抱怨。
唷，這花花公子難得會這麼嚴肅的討論一個話題耶！
「好好，我專心，我專心。」
育森開始細數最近幾天的症狀。他鉅細靡遺的將所有事情托出，邊說表情也跟著變化。有時笑的很智障，有時又煩惱的擔憂。
聽著他說著這一切時，我雙眼開始睜大，心裡感到不可思議。或許，事情如我所想那般。
「育森，我問你。」我不敢開玩笑了，因為從育森的描述裡，我發覺這是一件大事，讓育森成長的大事。「那些症狀是否平時都不會出現，但是只要一遇見某個人就會發作？」
「......」育森一臉驚訝，嘴巴張的好大，「是啊，你怎麼知道？」
「那你是不是上床準備睡覺時，腦裡就會出現那個人的影子？」
「......」育森倒抽了一口氣，「是啊，你怎麼知道？」
「那個人如果出現在你的視線範圍，你就心悸並且緊張？」
「......」育森緊緊的抓著我的手，「是啊，你怎麼知道？」
「而且在那個人面前，你會變的口吃，渾身不對勁？」
「你真是神啊！」育森朝我嗑了幾個頭，「認識你這麼久，我從不知道你是半仙耶！」
「那跟半仙沒關係，」我笑了笑，「最後一個問題，那個人是不是一位女孩子？」
「太......太神了！品聖大仙，讓我膜拜您吧！」育森誇張的動作像在演戲一樣，五體投地。「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育森，我不是神，而是你這症狀我也曾經歷過。恭喜你，你真正的愛上了。」
育森驚訝的跌坐在地上，我想他腦海裡一定像千頭萬緒一樣的複雜。
我從來沒想過，育森會真正的懂得愛情的滋味，懂著牽掛、思念一個人的滋味。
我認識的育森是個喜愛遊戲愛情、享受男女肉體結合的花花公子。在他心裡，他早就扭曲了愛情的意義，對他而言，『愛情』二個字等同炮友關係。
在地上的育森一臉茫然的嘀咕著。『不可能啊，我以前也交過一堆女友啊。』、『愛情不就是牽牽手、上上床嗎？』、『愛情有這麼複雜嗎？』......等等。
看著現在的他，就像才剛牙牙學語的孩子一樣，好單純。
我點了煙，在猜測著是哪家的千金能讓育森體會到何謂愛情。
公司裡的眾多女同事中，應該沒有人有這種能耐。畢竟公司裡的眾家美女育森都見過了。如果是在酒吧或是夜店呢？我想了想，應該也不可能。會出入那些場所的，散發出來的氣息都大同小異，沒道理育森最近才會突然愛上。
「育森啊，那個女孩子是誰呀？」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啊......」育森還茫然著，「你說什麼？」
「我說，」看來他的症狀很嚴重了。「那個讓你著迷的女孩子是誰？」
「她呀，」育森羞紅了臉，渾身彆扭，「她是小護士。」
小護士就小護士，幹嘛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們似的。看他這個樣子還真噁心。
育森說，當他第一眼看見那位小護士時，就驚為天人。那清秀的臉龐揚著微笑幫老人家細心的上藥，並且態度沒有任何不耐或厭惡。
是嗎？是哪家醫院的護士呀？
隔天下班，育森拉著我到了一家安養院。
育森他奶奶大約在一星期前住進了安養院，而在這一星期左右的時間，育森天天都往安養院跑。
「不會吧，你有這麼孝順喔。」當育森拉著我走進安養院大門時，我問著他。
「你都說百善孝為先了。作為孫子，天天來看我奶奶是應該的呀。」
是對啦，但是我以前怎麼很少聽你提起你奶奶呢？
等到進了安養院後，我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林先生，你又來探望你奶奶喔。」說話的人是安養院裡的護士。
「呃......是呀。」育森羞澀的說著，臉頰泛著淡紅。
「看你每天報到，你跟你奶奶感情真好呢。」小護士微笑著。
「沒......沒有啦。」
看著育森的模樣，我的雙眼已經能裝下一顆籃球，下巴已經和地板親吻。
那個在年輕女性面前意氣風發、油嘴滑舌、不可一世的林育森，怎麼變成這副拙樣？
我看著育森，再轉向小護士。難道育森說的小護士就是......
我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這位小護士。清秀的臉龐下透著純真的氣息，一頭的烏黑長髮柔順到像拍洗髮乳廣告的模特兒，勻稱的身材濃纖合度，舉手投足間更是散發著真誠善良的氣質。
真有妳的，還沒下餌就有一條大魚心甘情願的上鈎了。如果是溫馴的魚種就算了，妳釣到的可是一條兇猛殘忍的大白鯊啊。
看來這條大白鯊已經死路一條了。
在回家的路上，育森拚命的誇讚這位小護士多溫柔、多細心、多善良，好像他這輩子沒遇過這樣的女性一樣。
「誰說沒有，我媽就是。」育森反駁著。
「我......」
「你別吵，聽我說就好。」育森打斷我，繼續講著那位小護士的好。
育森滔滔不絕的講了十幾分鐘，聽到我耳朵都長繭了。
但是能看見育森真正的體會到愛情，我真的打從心底替他開心。曾幾何時，高高在上俯望眾多女性的育森，居然懂得思念的滋味；曾幾何時，甩人像甩水一樣的育森，居然懂得迷戀的心情；曾幾何時，對於女友用心對待卻不屑一顧的育森，居然會想著如何付出了。
育森變了，真的不一樣了。我希望這個變化是永恆的，別只是三分鐘的熱度。
幸福怎麼寫（５） 完
創作內容
幸福怎麼寫(5)
曖昧，請勇敢跨越 (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