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乘客皆已離船、無人逗留之後,桑克斯便下令水手們可以放鬆返家休息兩個月。他們預計在十一月啟航,前去楓之島帶來下一批興致勃勃的年輕冒險者。
「今天來得比較晚呢!桑克斯。」金髮船長走到連接碼頭與都市的木製便橋底端時,一名女人調笑似的呼喚;女人穿著突顯女性身材的合身裝束,使本來姣好的身型襯托得更加曲線誘人,而深藍色及肩長髮隨性地散亂著,更添幾分成熟女人的韻味。
桑克斯邁步迎向女人,兩人以臉頰互碰作為招呼。
「大老遠就看見妳穿得這麼漂亮,當然害羞得不敢回來了。」桑克斯調侃答道。
憑多年的交情,藍髮女人知道這是老朋友間的玩笑話,於是她假裝開心地笑瞇了上揚的鳳眼,墊腳附在金髮男人耳畔說:「喜歡嗎?娶我回家呀!」
這倒讓桑克斯失笑了。正猶豫該如何回應時,女人嘻笑著輕盈跳開:「說說而已!每次看到都只想到你小時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愛哭模樣,要我嫁給你?我寧可孤老終身。」
「珍!妳——」
「嘻嘻!啊,對了!埃克爾要我傳話給你,說他們在老地方等著。」眼見對方惱羞成怒的追來,藍髮女人,珍,趕緊說出她特地前來的目的。
話一出口,桑克斯果真停下了腳步,踟躕一會兒後,他轉往另一條巷道。
「今天先放妳一馬。」
離去前,桑克斯不忘忿忿然說道。
***
「……所以那時候船艙外發生什麼事情?」飯後走在白石街道,眼見娜塔利亞與依瑞絲神色趨於正常,黑髮同伴才閒聊似的開口。
「沒什麼!」娜塔利亞立刻飛快的回絕了這個話題;她雙手捏緊得指關節發白,企圖以指甲刺入掌心的痙攣冷靜心跳。
依瑞絲默默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同時簡短回答:「我遇見了一個女人,還有一句話『找到了』。」
「咦,什麼意思啊?還有出現一個女人嗎?我怎麼都沒聽其他人提到。」噘著嘴,亞麻色雙辮的少女充滿疑惑:「依瑞絲妳是不是那時候昏倒了作夢啊?」
「萊安娜!」黑髮的同伴立即斥責,不過一旁的娜塔利亞卻誇張地噴笑出聲。
「噗!依瑞絲原來妳那時候是嚇昏了?難怪船醫無法幫妳醫治,嘻嘻!」
耳聞,被斥責的萊安娜立刻不甘心的回嘴:「妳看!娜塔利亞也認為是依瑞絲作夢昏頭呀!」
「娜塔利亞妳——」一提起船上發生的事情,娜塔利亞的反應馬上就變得很怪,尤其這樣刻意的訕笑諷刺,明顯與平常不同!黑髮少女同時也自責自己沒有看清娜塔利亞的壓抑。
「沒關係的,凱西。」依瑞絲阻止了黑髮同伴的話語:「老實說,當時的確是怕極了,真的是嚇昏作夢也說不一定。不過桑克斯也說過,那些怪物不是我們現在能應付的,會怕也是出於本能保命。不可否認,恐懼的感覺確實很糟糕,但我沒打算一直怕下去。我想,娜塔利亞也是這樣認為的吧?」她的紅眸對上娜塔利亞的火紅眼瞳,凌厲地直視眼底。
縱使維多利亞港再美好,一旦啟程戰鬥肯定不可避免。原本在楓之島通過許多艱辛訓練而建立的無所畏懼之信念,卻被海上怪物帶來令人絕望的能力差距給一舉粉碎!縱使事後桑克斯再多話語的平撫,也許對於迴避於艙內的大多數人來說是足夠的,但在甲板上親身經歷怪物強悍的少數人而言,那樣的恐懼似乎是根深蒂固。
對格鬥術第一名畢業的娜塔利亞影響尤其深刻。
「哼,這是當然的!」儘管娜塔利亞被對方的視線盯得有些狼狽,口氣仍是驕傲。但她了解這番話語背後的意涵,於是眼神愧疚地回給依瑞絲ㄧ句道謝。
離開武具店後,娜塔利亞腰間原本配掛的銀色細劍已被店內嶄新的鋒利長劍取代。眼見如此,依瑞絲與凱西不禁相視而笑,因為她們知道最強的娜塔利亞已經振作,並且打算反擊!
站在城市守護結界盡頭的藍色光網前,娜塔利亞一手拔梳過燦金短髮,一手輕拍腰間重新打磨過的新劍,高聲疾呼:「怪物們想逃趁早!因為娜塔利亞要來了!」
***
桑克斯拐進小巷裡,雖是大白天但巷口一間酒吧營業燈卻是亮著,店名招牌寫著『命運』——這種格外吸引在生命沙漠上迷途,而渴望遇上一片綠洲的旅人的字眼——他推門而入,店內除了酒侍之外,只有兩名男性客人坐在吧台前。
「唷,桑克斯你總算來了啊!」一名銀色長馬尾的男人隨手打了招呼。他的相貌俊秀出眾,鳳眼狹長迷人,只可惜右臉上爬過一道彎曲突起的噁心肉疤,一路從眼角延伸到了嘴角,對比英挺的面容更顯醜陋無比。「聽說你遇上麻煩了?」他遞出香菸盒,桑克斯沒拒絕,取了菸讓對方幫他點著。
「是啊……本來以為只是傳聞,沒想到還真的遇上了。」桑克斯倚著吧台吁出一口煙。「是海怒斯和妖媚歌姬。」
他將他所瞭解的事發經過——從引擎室突然儀器大亂的失控開始,中間巨大的橘色深海霸主海怒斯率領噬血單眼怪的奇襲,以及最後他向那名昏倒的乘客探聽到紫衣女人的出現——精簡扼要但不漏重要細節的描述一遍。
「海怒斯啊……聽起來和鄧肯幾年前遇到的情況很像?」銀髮的男人轉頭詢問另一名同伴。
「嗯,我四年前也是突然遇到海怒斯,不過也就那麼僅僅一次而已。近年謠傳怪物在海上出沒的消息,我也都聽聽罷了,所以桑克斯你不用太自責。」名喚鄧肯的褐髮男人頷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聽起來我們兩次的遭遇差別在於,我當時遇到狀況時船上並沒有人昏倒,而且怪物們也都沒有攻擊,反而……」有些敬畏。但這念頭實在太過荒謬,所以他沒有說出口。
鄧肯在外型上與前面兩位友人完全不同,屬於皮膚黝黑,輪廓剛毅明顯的粗獷型男人。但他壯碩身材上配戴的勳章與其他兩人無異,那刻著手槍與船錨交叉圖案的階級勳章,充分彰顯了他們的船長身分。
桑克斯負責楓之島,埃克爾,銀長髮的男人,負責彤楓島,而鄧肯則是往返星葉島,在楓之谷世界唯三個友新生命誕生的島嶼上,三人帶著各自的船組人員將島上的年輕人引領到維多利亞島。好比擺渡者不停歇的往返彼岸,不同的是,他們是將新生命帶往嶄新人生階段的開啟者,而非終結者。
桑克斯與埃克爾靜默地等待鄧肯把話補完,但後者似乎不願再多說,拿起桌上啤酒一飲而盡。鄧肯望著啤酒杯上自己的倒影,即使事隔四年回想起來,當時的畫面仍記憶猶新。
——那個無數隻嗜血單眼怪對著一名紅髮少年垂睫致敬的畫面。
酒吧內陷入了寂靜。
「看樣子……要起風了呢……」
怪物們異常的行為,似乎預言著秩序的傾頹;這次的風暴又有多少人能倖存?
許久之後桑克斯盯著手中裊裊上升的煙,如此說道。
--後記--
首先來講講這章的英文名稱好了!由於個人貧乏的英文單字量無法想到適合「歷劫之後」這樣有力的中文翻譯,只好使用海怒斯的英文名稱代表這次的劫難。所以其實原句翻譯的話,就變成了「海怒斯之後」XD
再來就是自己一點點的小碎碎念,總覺得文章劇情設定從成長開始,真的是有些累人~有種別人都在飛,我們家小孩還在地上爬的感覺。但是又不能不爬,下一章突然他們都在飛,那就糗大了……孩子,只好請你們再爬一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