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嗎……」
走在人潮擁擠的道路上,魔魅詞陷入沉思。
身邊經過的往來群眾、孩童的嬉笑聲、通明的店家彩燈……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經過身邊的霧一般,沒有實感。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那天……之後嗎……
一千兩百七十七天以前的……那天。
換言之,也就是三年半以前,自己剛踏入國中的那天吧。
那一天,我……
「我到底,是誰?」
遺忘一切的那一天。
失去一切的那一天。
不……要說失去也……
既然都遺忘了,就沒有曾經擁有過的實感,硬要說是失去也……
「老師,每天數星星的工作,我有堅持下去喔。只是……」
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因為沒有必要。
星星都還沒有數出確切的數字,既然如此,願望就不可能會實現。
踏著步,魔魅詞抬起頭。
四周的行人見到訪若失神的綠色制服少女,全都自動的讓開了一條路。
有的人是基於恐懼、有的人是基於好奇、也有的人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但無論如何,不會有人上前撘話。
不過這一切,魔魅詞當然不會察覺,因為她,正觀看著今天尚未觀看的星星。
這是每天的工作,數星星。
而今天的星星,也跟往常一樣美麗炫目。
跟往常的一千兩百七十七天一樣。
或許在更久之前,她也做過同樣的事情,但那些日子,沒有計算進去的必要。
首先是因為她沒有過去的記憶,再來,沒有注入思念及強烈意志的舉動,也沒有算進去的資格。
沒有資格!
雖然從未仔細思考過,但她下意識的認為,如果承認了遺忘前的一切,就等於否定了現在。
否定了不顧一切,決定承擔起所有事情的現在。
痛苦、歡笑、悲傷、淚水、感激、憤怒……
一切的一切,這三年來所經歷的,都將成為可笑的付出。
無法否定自己……無法否定『罪之王』。
思考著這些,魔魅詞不知不覺,踏入了這個商業區塊的中心地帶。
那是一片青翠的草地,以及廣大到可容納近十萬人的展覽場。
發覺腳下的觸感從堅硬轉為柔軟,魔魅詞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一個平常不會來的地方。
一不小心中斷原本數星星工作的她,苦笑了一下,再次思考著自己到底來到了哪裡。
印相中這裡是……
第十區的展覽場……藝術的饗宴……嗎?
似乎是一個專門經營藝術場所的區塊,第十區。
在這個擁有接近兩千家專門經營『音樂』、『美術』、『動漫畫』……等等的,與藝術相關的店家,用與其他區塊完全不同的店鋪坐落方式,營造出一種從上空俯瞰,會給人極為抽象,但也十分有趣的建築風格。
而在第十區最中心位置,就是一塊有如圓形空地的翠綠平地。
在平常,這裡是居民會群聚的休閒踏青場所,因為佔地十分的廣大,因此在假日或者放學後來的學生與民眾也十分的多。
晚上的時候,這裡基本上是不會有人來,因為光線太陰暗。
雖然都中心的市區發展部門,為了維持這裡絕對不加蓋任何器材及建築物的主張,但也是在地底下裝設了超高性能的分貝接收裝置。
如果有人在晚上時進入,結果遇上了什麼意外或者不測,只要大聲尖叫,就能啟動底下的裝置,直接觸發保全系統。
當然偶爾也會有人無聊跑來亂搞,不過這種人在幾次嚴厲的重罰後,因為罰則太過嚴厲的關係,就再也沒有人敢親身試膽。
不過,這裡平常雖然是民眾的休閒場所,但事實上這裡主要的功用,是用作藝術的展覽。
當然,也會有人在這裡舉辦個人性質的展覽,但那是極為少數的人才能擁有的資格,所以這裡大部分都是以合作的形式聯合出展。
而如果有需要的話,也會升起在邊緣的地底下建蓋好的純白圍牆,在完全升起之後,十八面的大牆壁會在半空中會合,達到一個密閉室內空間的效果。
通常這種時候是用作歌手的演唱會,可以加強燈光效果,且密閉空間所導致的空氣不流通,會使二氧化碳的濃度些許提高,達到刺激人類大腦,使氣氛更為熱烈的免費效果。
而這裡,是平常自己絕對不會踏進的地方。
魔魅詞環顧了一下四周。
果然不適合自己啊,感覺只要一踏進去,就會像是變成什麼大人物一樣。
自己十分不喜歡受到注目。
「如果是小星的話,應該就來過了吧?」
畢竟曾經是千金大小姐,應該有很多機會來這裡進行社交行為吧?
想像一下年紀不到十五歲的小星,穿著華麗如星辰的晚禮服,頂著如烈火般的紅色卷髮,在眾多大人與同輩之間穿梭的身影,就讓魔魅詞感到一陣有趣。
自己八成是做不來的,這種事情。
小貓應該也不行,那種樣子到這邊只會被認為是迷路的小孩。
子姬的話……認真起來應該辦的到,畢竟是子姬。
「似乎……太依賴她們了。」
察覺到自己會下意識的聯想起另外三人的魔魅詞,有點不安。
中午離開八九寺的店之後,她們便回到學校上完下午的歷史課。
雖然特殊高等中學的課程與一般高中有很大的差異,但基於經驗上的教訓,歷史課依然被排入學程內,只是內容多偏向於過往的作戰歷史。
而上完課之後,由於尚未從特殊管道接到其它私人委託的工作,而想接下普通的公告委託,感覺時間上又無法銜接私人委託,因此小星便提議今天休息一天。
子姬回到網球部去進行社團練習,只是臨走時似乎做了什麼心理準備一樣,感覺像是要去赴死。
小星當然就是回到居酒屋去打工,畢竟那是她原本就有的工作。
貓膩則是先回到四人的宿舍,好像前幾天有來自西方的一些信件,因此打算趁著空檔做處理。
至於社團是回家社、也沒有任何額外打工的魔魅詞,在不想回房間打擾貓膩工作的前提下,自己一個人來到了街上。
結果在途中遇上了在『甜焙屋』工作的熟識店員,意外地被拉進去擔任試吃的工作。
因此,用糖份填滿了整個胃的少女,在太陽完全落下的時候,才搖搖晃晃的從點心麵包坊裡面走出來,然後不知不覺的散著步,最後來到了這裡。
伸了個懶腰,將不愉快的心情拋諸腦後、只打算帶著下午跟糖份約會的美好記憶回去的魔魅詞突然發現,在整個綠地的中心似乎有個人影正佇立不動。
理論上,在這種只有周圍架設路燈的廣大綠地,中間有什麼是不可能看到的,但今天剛好沒有雲霧,月光充足,而且這塊大草地上是沒有任何建築或者器材的,因此在中心站立的人影就顯得十分突兀。
在這個時間點,那個人站在那邊,是想做什麼……
感到十分疑惑的魔魅詞,不知不覺邁開步伐,偷偷地往那個人影靠近。
雖然覺得三更半夜的,這樣做十分缺德,但基本上永遠處於少根筋狀態的她,很難有機會戰勝自己突發奇想的惡作劇。
就這樣,魔魅詞緩緩的靠近對方。
兩百公尺、一百公尺、五十公尺……
最後,站在人影背後,距離對方不到兩公尺的魔魅詞,正打算從他後面突然出現嚇他一下之時,那人突然微微轉過了身。
而打算做壞事的魔魅詞,一時之間,愣住了。
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人。
是個女孩。
那是一名戴著鴨舌帽的女孩,盤起的頭髮從後面的縫隙中穿出,在腦後綁成了一個包包的樣子。
女孩看起來比自己還小一點,應該是國中二年級或三年級的樣子,潔白的臉龐有點消瘦,給人一種十分脆弱的感覺。
但純潔美麗如水一般的臉蛋,並不是吸引魔魅詞目光的主要原因。
是淚水。
在臉上殘留下淚痕,眼角上也尚未擦乾的淚水,吸引了她。
而此時,女孩當然也發現了魔魅詞的存在……
訝異到忘了擦感眼角淚珠的她,用驚訝的表情,看著正高舉雙手,擺出一副呆滯臉旁的魔魅詞。
「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啊勒……那個……這個……」
維持著詭異姿勢呆立的魔魅詞,瞬間察覺事況不對。
「嗯?」
「這是……哈哈,最新的夜間健康操啦!」
「……」
「這是只有在晚上做才會有效果的新型健康操!真的喔!」
特別強調這一點的魔魅詞,更可疑了。
「……是,我懂了。」
「真的嗎……喂喂!妳幹麻一副嘴上說著理解,臉上卻擺出完全不相信的表情啦!」
「不,我是真的懂了。」
女孩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接著,她突然深吸了口氣。
然後大叫。
下一秒,傻眼地魔魅詞看著環繞在廣場周圍的數百支路燈開始明滅閃爍,接著地底下不斷發出『嗶嗶!』的聲音。
保全啟動了。
蓋在廣場旁邊的十二個保全塔迅速展開強烈探照燈,照向利用紅外線所測出的兩人所在位置。
聽著不遠處傳來的警哨聲,魔魅詞無言地看著女孩在燈光下的臉。
意外地,原本應該以為會看到勝利的嘴臉,結果,卻看到她的臉蛋痛苦的揪了起來。
似乎正在忍受什麼一樣,女孩在魔魅詞眼前緩緩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