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留著滿臉鬍渣的大叔用自信的表情看著眼前的少女們。
「嗯……嗯……好……好吃！」
「不愧是狼叔，手藝越來越好了！」
「完美。」
「內、內褲什麼的……完全不用在意、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低著頭猛吃，完全不顧黑色的美麗長髮正因為工作的關係而有違往常的亂翹。
魔魅詞將濃湯整個扒光後，又迅速的轉向放在桌上、剛烤好的一盤法式吐司。
雖然是硬式的，但她毫不在乎的大嚼特嚼，彷彿嘴裡的是已經泡過熱牛奶的鬆軟麵包一樣。
「是嘛！好吃啊！那盡量多吃一點啊！狼叔還有很多，反正是涼子那傢伙多買回來的！不過話說，妳們是幾天沒吃過飯了……」
沒有抬頭，只是伸出手，豎起三根手指，然後又擺出手刀姿勢憑空做出一個揮砍動作。
因為沒有錢而好幾天沒吃過飯的子姬，將伸出來的手又迅速放回餐盤上。
四人在結束早上的私人委託後，便被看出她們沒錢吃飯的八九寺給抓進店內，強迫她們享用已經是第四天沒吃過的早餐。
因為是小星打工的地方，所以平常臨時缺人手的時候，也會以一日店員的方式，邀請她們來幫忙，所以彼此之間雖然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因為店的生意異常地好的關係，因此也算是十分熟捻。
不過貓膩的話，來這邊就只是成為吉祥物一樣的存在就是了。
「三天半……」
也太慘了吧。
貧困到這種地步，根本就是難民等級了。
沒想到距離災後已經二十二個年頭了，還能在都中心看到這種人。
「原來你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我還以為你這個人本身是用『硬漢』這兩個字構成的呢。」
就在魔魅詞低著頭專心應付早餐的同時，一名身穿酒保福的男性，將褐色中帶點死氣暗紅的頭髮梳成不留半分劉海的西裝頭，然後將四杯柳橙汁放到了拖盤上，再交給一名身穿日式浴衣的女性，送給正在吃早餐的四人。
「專門讓女人懷孕的小白臉沒有資格跟我談論硬漢的問題！你還是去玩你那堆死人美女吧！」
冷笑了一聲，黑狼臉上的駭人刀疤抽動了一下。
「那是英靈，不是死人美女，兩者之間還是有肉體有無上的差別。」
無奈地聳聳肩，彷彿是對大廚的審美觀帶有無限的遺憾。
「在我看來也就是有肉體的死人跟沒有肉體的死人而已。」
將整支右手橫放到桌上，還發出砰的一聲，黑狼擺出一副不爽就來打一架的表情。
「小朋友在吃飯的時候，屍體一堆的話題禁止。」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的時候，身穿浴衣的女性將柳橙汁放在魔魅詞所在的餐桌上，接著瞬間拔出不知道藏在哪裡的詭異長刀，橫在兩人中間。
「再吵吵鬧鬧，店長就要生氣了喔。」
「喂，涼子，知道我會生氣的話，就不要動不動拔刀出來啊，妳知道妳這個月嚇跑多少客人了嗎？」
坐在吧檯抽菸的八九寺吊著死魚眼，然後彈了彈手指。
「吃飽就快滾啦！到底是誰說可以你們可以進來白吃白喝的！」
「不就是店長妳嘛……」
「我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那是風太大你聽錯了吧？」
明明最同情這些孩子的人就是妳啊……
看著窗外完全沒有動搖的樹葉，對於自家店長的濫好人，打工的少年嘆了口氣。
明明再坦率一點就好了呢，大家。
「內褲什麼的……啊啊啊啊啊！！再來一碗！」
「我也要，一碗。」
終於忍耐到極限的小星，含著淚，爆發似地遞出了空碗。
看著她那張快與髮色一樣火紅的臉蛋，少年笑著將她與貓膩的碗接了過來。
不過，我自己似乎也不夠坦率呢。
無奈地自嘲一下，少年在心中露出微笑。
§
「原來如此，所以才連這種莫名奇妙而且來路不明、但是報酬卻意外地多的委託都在接。」
叼著不知道是今天早晨的第幾根菸，給人清風一般感覺的八九寺，理解似的點了點頭。
解決完早餐後，反正也已經翹課的四人，便在店內稍作休息，順便利用特殊管道找尋是否還有來路不明，但報酬意外豐厚的私人委託。
「嗯。與其說是委託，不如說是私人工作比較好點。」
將聯絡工作交付給子姬，在一旁看著店外將松鼠轉交給雇主的小星與打工少年，魔魅詞點了點頭。
雖然報酬很高，但是工作上遇到的意外也異常的多。
經歷了這幾天四件的私人委託，魔魅詞深深體會到，學校跟都中心合作篩選過後的官方委託工作，是多麼符合她們的專長。
好比說這次捕獲家寵的委託，事實上專門在做這種事情的消防人員或者寵物專家，這類普通人士都來的比她們更適合。
可見，人們對『特殊能力者』有多麼深的誤解。
他們並非萬能，只是比起一般人，稍微有點不同罷了。
「那倒也是，不然以妳們只能接Ｃ等級委託的情形來看，一件酬勞頂多五萬元，就算完成率再高，也不可能在不到十天的時間內還清欠款。」
身為特殊高等中學畢業生的店長，很迅速地理解了這麼做的用意。
的確，如果正常情況來說的話，一般的在校學生不可能會有缺錢的情況出現。
所謂的委託分級制度，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學校對於學生本身是否能夠熟練始用自身能力的測試。
能夠接下最高可接受任務的Ａ等級任務的小組，絕對能過著物質不虞的學生生活。
但若是像魔魅詞她們這種新進的新生，大部分就只能在Ｃ等級的委託裡面徘迴。
而從更實際的角度來看，如果對於自身的能力無法熟練使用，理所當然的會在工作或者戰鬥途中，造成額外的破壞或者損失，甚至最壞的情況，有可能連帶的受傷。
事實上，因為誤判或者是自身無法熟練使用能力的情況下而喪失性命的事件，在全世界的特殊高等中學每年都有上千起。
據說某些國家，因為風土民情的關係，其教學的嚴厲程度，使其在校生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五十之多。
與其說是專門學校，不如用修羅場來形容還更為恰當。
但是，任何事情都是相對的。
若能夠熟練的使用自身能力，在團隊合作的情況下，當然能夠遊刃有餘的應付因為各種變異物的濫用而發生的事件。
為此，才有委託分級制度的出現。
委託分級乃是依照都中心的專門對策小組，針對各事件的發現到處理，依據經驗以及已造成的損害，推斷其性質與危險程度再加以分類後，迅速分派給各高等中學的學生。
依照各小組的位置等級，每個月，各學生都有最低應完成的任務次數。
而最高次數自然也被加以明確規定並限制，為的，就是不希望產生因為對自身的實力抱持太大的自信，而導致不幸的意外發生。
在此之外，最為重要的則是四年級生的存在。
四年級生已然脫離各分級制度，在最低應完成委託任務次數的限制下，各四年級生自然擁有低年級生所沒有的實力以及經驗。
他們不接受任何形式上的委託，而是直接由都中心指派各種來不及讓學生加以挑選的緊急任務。
好比說，魔魅詞她們之前所接下的，價值三十萬報酬的委託任務，就是Ａ級以上的緊急任務。
身為一年級生的她們，理所當然不會有接下這種任務的管道與方法，但若是說起為何她們能夠在所有『委託處理組』的監視下接到委託，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事實上，若從教師們的角度來看，所謂的委託任務，說穿了就是實戰的訓練。
當然，如果以這種說法來要求學生參予各種委託的話，一定會造成學生的反彈，甚至要求更為安全以及輕鬆的訓練。
因此，加上了獎勵之後，委託瞬間成為擁有報酬的合法打工。
或許這就是各學校在多年來的挫折下，所得出的一套教學經驗也說不定。
「不過，這種委託如果被發現的話，一定會被退學的。」
魔魅詞不自覺地露出極美又極醜的笑容。
這孩子，果然是……
「那還用說，畢竟特殊能力者，可是政府的資產，世界的私財。」
意有所指的店長，用沉默的話語，提醒著她得記得自己的立場。
收起嘴角的上揚，少女又變回原本的天然模樣。
在吧檯前跟大廚黑狼、酒保愛德華聊東聊西的子姬與貓膩，聽到這句話，也頓了一下。
兩人似乎也一直在注意著這邊的談話。
「話說回來，這幾天都內的氣氛似乎有點緊張的樣子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魔魅詞邊喝著柳橙汁，一邊提起的閒話家常，八九寺露出『真拿妳沒辦法』的表情。
「妳們都不看電視的嘛？」
喝了口飲料，魔魅詞擺出疑惑的表情。
意思就是，妳有話想說，就乾脆點直說吧。
對魔魅詞的態度，八九寺沒有多做反應，只是少有的將煙熄掉。
那是她要講正經事情時的態度。
一旁的眾人、以及走進來的小星與少年，也同時愣了一下。
「雖然不是沒有發生過，況且也不是嚴重到必須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曉得就等於扯入了危險……這樣的程度，但我想妳們還是得了解一下。」
難得沒有抽菸的店長，正坐在椅子上，手指頭不耐的敲著桌子。
出現戒斷現象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妳的身體到底有多渴望尼古丁這種東西啊！
無言地看著店長敲打著桌面的手指，酒保熟練地端了杯酒上來。
雖然不是什麼大不暸的事情，但至少能短時間內減緩店長的戒斷現象。
「在前天，從妳們三校接收應銷毀的變異物、然後送到都中心的護衛車，被襲擊了。」
「噗……！」
似乎早就料到對方會有這反映，店長早就遠遠的側過身子，閃掉噴出來的柳橙汁。
這種東西如果濺到衣服上，可是意外地很難清洗。
天然的東西總是特別難搞，就連善後也是。
「這種事情還叫做沒什麼啊！？聽妳剛才那樣講，我還以為是動物園的猩猩跑出來了……」
「妳這孩子的腦袋到底有多天然？」
所謂的『很麻煩』在她腦子裡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摸著頭，風一般的女子突然有點頭痛。
「那……被搶走多少東西？犯人呢？是誰？逮到了嗎？」
「謎團喔。」
「喔？」
說到這裡，店長神秘的笑了笑。
那是說到有趣的事情時，她會有的態度。
唯恐天下不亂的態度。
「被搶走的東西、犯人、是否有線索……全部，都是謎團。」
「也就是說……」
「沒錯，都中心的高官，封鎖了一切。」
「這樣更可疑了不是嘛？」
「所以還是有派人出來多少做點戲，但看在我們眼裡，當然知道不是普通的搶劫。」
沒錯。
哪有那種搶劫犯敢搶都中心的變異物護衛車？
不說別的，光是配置的護衛人員，就全部都是擁有十五年以上經驗的超實戰派特殊能力者，人數將近三十人。
再加上，搶劫護衛車，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雖然黑市還是會有人收購變異物，但這種東西一個不小心就會馬上被發現，再加上脫手太不容易，基本上根本不會有人想打變異物的腦筋。
而且扣掉成本跟利益上負的不成比例這點不談，最重要的是……
沒人想跟這種東西扯上關係。
「是有心人士嗎……」
魔魅詞心領神會。
「最近不只是檯面上，檯面下也漸漸暗潮洶湧了起來喔。」
店長用神秘兮兮的表情，貼近魔魅詞的耳邊。
低聲……
「而最近剛好跟檯面下的委託很接近的妳們，是不是會被捲入呢？」
說完，店長靠回椅背上。
窗外那接近正午的陽光，灑在二月的地面上，感覺十分的舒適。
本來這種萬里無雲，又沒有強風吹襲的日子，可以說是冬天中的極品，但現在，四名少女卻沒有餘裕享受。
是要接受處罰，還是接受捲入風波的可能性？
這個問題在談完這席話後，突然被放大。
原本只是年輕女孩私下接委託的一些青春插曲，如今卻因為大人的各種心思及預謀，成為了切身相關的問題。
但四名少女也不是普通少女。
小星離開少年身旁，走到門口。
貓膩與子姬拍了拍裙子，整理了一下制服，然後從吧檯站起身，也來到了門邊。
魔魅詞推開喝完的柳橙汁，站了起來，走向三人，然後伸出手……
最後她們牽住了彼此的手，對視而笑。
早在自己十五歲出現異變徵兆的時候，她們就有了隨時死亡的心理準備。
只是平常，隱藏在天真的笑容下罷了。
「店長，最後一個問題，可以嗎？」
「下次來幫忙一天，我考慮回答妳。」
看著因為背後射進陽光，突然顯得有點刺眼的四人的身影，八九寺點了點頭。
「為什麼……要特別告訴我？」
沒有理由。
就算正在做違反校規、有可能涉及檯面下的暗流的事情，但也沒必要告訴自己。
因為，不知道，就不會刻意去注意。
這樣被捲入的機會，就小了很多。
不知道山上有蜂巢的人，就不會拿著樹枝，在爬山時四處張望。
這兩者，是同樣的道理。
聽完少女的問題，店長偏了偏頭。
「直覺喔……」
「罪之王。」
創作內容
終末的櫻色--<第一卷> 罪之王 05
終末的櫻色 第一卷‧罪之王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