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嘶……啪。
數滴暖意襲上,並順著少年白淨的臉頰緩緩流淌,翠綠色的瞳孔中盡是恐懼。他的雙唇打顫,手也慢慢往臉上摸了一把。那溫暖的液體不是水,反而有著令人不安的黏膩、與汗水一般的淺鹹。在頭頂如少年雙眼一般青翠的月光照耀下,他只看見沾染五指的駭人腥紅……血?
「……教官?」
眼前之人沒有回話,那寬大如壁的背脊早已滲透了一大片紅黑,而一根銀色的尖錐、便位於背上中間偏左的位置突刺而出——那是心臟的位置。
沒有呼叫、沒有呻吟,眼前之人彷彿壓抑了所有痛楚,又像是瞬間斃命般走得無聲無息。少年不敢再開口問上半句話,但他卻能清楚感受到,方才那顆跳動磅礡的心臟早已停在原地,而其主人的精神反而永遠離去……難道,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我……該怎麼辦?」
少年不自覺倒退幾步,但很快便撞在樹幹上。這是一棵中空的粗大枯木,而少年便身處其中。現在唯一出入口已被亡者健壯的身軀狠狠堵住,要想出去就只有兩個方法:一個是移開眼前擋路的遺體、而另一個則是想辦法從上頭翻身出去。只不過,少年卻沒有辦法做出選擇。
他沒有從入口離開的勇氣、亦沒有攀爬樹幹的力氣。就在稍早前幾分鐘,這兩樣逃命的必需品已被人硬生生給奪去……反正,逃,也算徒勞吧?就連實力堅強的教官,也都在自己眼前被……還有大家……
嗖——咚!
一道黑影自頭頂竄入!其速度之快令少年完全無法看清來者的長像,但他很快便猜到眼前矗足之人會是誰——帶來這一切惡夢的元兇!
對方一身漆黑如影,白骨面具因月光閃著吊詭似的慘綠。少年想要轉身逃跑,但身處樹幹之中根本是無路可逃。面對於此,他選擇拔出腰際上的小刀、力求抗衡!
即使身處最惡劣的困境,少年依然想要逃出生天!
即使知道自己的能力低劣,少年依然沒有打算輕易死去!
「……我會反擊的!」
緊握刀柄,少年展現了超齡的覺悟。並非赴死,他是當真想要力抗對方,即便他只是未經風浪的十五歲!
「去死——!」
高呼一聲,少年旋即往前猛刺而去!但刀尖並非落在黑影的胸口,反而筆直插入樹幹之中……敵人消失了?
嘶——
「……呃?」
當少年意識到時,麻痺感已從胸口蔓延而開。罪魁禍首,正是那根似曾相似的銀錐。
就在心臟的位置,銀錐從背後穿過披肩、穿過皮甲、最後從背脊貫穿而出。他親眼看見自己的血是如何迸流而出,也親身體會到心臟不再跳動究竟是何種感受……說也奇怪,他原本以為死亡的感覺應該是讓人更加畏懼才是,但這短短數秒的過程中,他並沒有感受到半點疼痛……還是說,死最恐怖的並不是疼痛而已?
某種失落感正隨著麻痺逐漸加重,似乎除了心跳,少年也連帶感受不到其他事物……或許,這才該是恐懼死亡的意義所在吧?感受到生命的消失、感受到自身存在的虛無……啊啊,自己,就要這麼消失在世界上了嗎?
「可惡……我……」
少年顫抖的回過頭,黑影就站在他的身後……真奇怪?剛剛看到黑影的時候,覺得對方就像一棵高聳的巨木令人畏懼,可是……為什麼近看才發現,對方實際上只比自己矮了半個腦袋?
「……為什麼……呢?」
黑影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少年生命的最後幾秒彷彿就像是一場戲。乳白色的骨骸面具之下,紫紅色的雙瞳眨了又眨。
——那,是少年閉眼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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