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ongArm -執法者-
他以為自己早已學會壓抑。
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分離。
那麼,當失去生命脈動的身軀自肩上滑落時──
這抹痛徹心扉的劇痛是什麼?
雖然及時撐住弗雷特里西,使他不至於摔落在。但他卻沒有以自己的力氣重新站穩腳步。
此刻,經歷太多生命消亡的伯恩哈德理智上雖然十分清楚,但心中某處卻極力的想將之否定。
那個總是掛著笑容的弟弟已經永遠離開了。
「渦產生異常反應!快撤退!」
因擴音而迴響於殘破廢墟中的聲音,將伯恩哈德由呆愣中拉回。抬起頭的他望向渦,看著一隻隻異型由中而出。
撐著弟弟遺體的手先是用力緊握,接著在顫抖中鬆開。停頓了幾秒,伯恩哈德總算開始行動。他先撿起遺落在地的雙刀,接著抱起弗雷特里西,視線迅速一瞥後,走向一處特別厚實的廢墟。
為了能快速撤離,作戰時是禁止運回陣亡者遺體的。
從以前到現在他都依指示行動,而這次也不能例外。
儘管,今天的陣亡者中包含了他的雙胞胎弟弟。
將弗雷特里西連同他的愛刀埋入廢墟深處,伯恩哈德立刻轉身離開。
他不想知道,也不想看見自己現在臉上掛著的是什麼表情。
抽出自己的愛劍,伯恩哈德迅速追上撤退的隊伍。揮劍砍下一頭正在攻擊負傷成員的異型首級同時,他也大聲發號起命令,開始調度陷入混亂的部隊。
「還能行動的人跟我來做掩護,動作快!」
「現在」這時間不容許他停在這裡哀悼,也沒有多餘的心神去感傷。如果他在這裡停下,被異型追擊的連隊傷亡會繼續往上提高。
隨著他將劍舉至面前,散發出紅白光芒的電光瞬間在撤離部隊與異型間形成一張綿密繁複的網。強烈的電擊使異型被迫減緩牠們的追擊,而與他一同殿後爭取撤離時間的連隊成員在處理完手上的異型後,也趁這個空檔往最靠近自己的浮遊艇移動。
確認所有人都安全撤離,最後一個躍上浮遊艇的伯恩哈德隨著浮遊艇的升空,逐漸遠離那片大地。沉默地望了逐漸潰散的渦最後一眼後,他按下關閉艙門的開關,轉身進入艙內。
一進入浮遊艇中,隨機人員便開始報告起這次的情況。
雖然有在聽,但他的心思卻沒有放在上面。直到報告聲突然中止,感到不對勁的他才將心神拉回。
「您沒事吧?需要先去醫療班治療一趟嗎?」
注意到他心不在焉的隨機人員以擔憂的神情望著他。而伯恩哈德只是淡淡地說了句──
沒事。
□
在為這次作戰殉職人員舉行的簡單葬禮告一段落後,參加葬禮的人們開始四散而去。除了救回來最後仍重傷不治的陣亡者有進行下葬外,其他在作戰時失去生命的連隊成員僅有雕刻他們名字的巨大石碑供人悼念。
隨著人潮的散去,撫著弗雷特里西名字的伯恩哈德也終於移動步伐,離開這座雕滿姓名的石碑,轉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早已熟悉的建築以及遠方訓練生訓練時發出的聲響雖然都與以往一樣,但他卻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同。
抱著複雜的心情,伯恩哈德在回自己房間的途中,經過一道迴廊時,浮現的記憶使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呦──』
看見朝這裡走來的伯恩哈德,靠在牆邊的弗雷特里西隨即露出笑容揮手與他打招呼。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看那兩個小子啊,那邊那邊!』
帶著笑容的弗雷特利里西將手指向旁邊的窗戶:窗外,黑髮少年正與金髮少年正勤快對練著。
來回交錯的攻防中,黑髮少年防禦時有伯恩哈德的身影;而金髮男孩攻擊時則有弗雷特里西的模樣。
最後這場練習的勝負則在黑髮少年擋下金髮少年的攻擊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劍舉向來不及防守的金髮少年眼前而分出。
『那兩個小子很努力呢,感覺起來很像是我們小時候吧?』看著黑髮少年伸手將坐倒在地的金髮少年拉起,弗雷特里西將視線轉了回來,笑著對伯恩哈德說道:『他們之後一定會和我們一樣,成為可以將背後交給對方的搭檔對吧?』
看著露出大大笑容的弗雷特里西,伯恩哈德也跟著露出笑容。
下意識地,他改變了目的地,走向以往熟悉的另一個房間。
原本屬於弗雷特里西的房間在經過整理之後,即將由他人來使用。看著被搬空的房間,伯恩哈德這才沉痛地承認──
以往在背後的可靠搭擋,現在已經不在了。
看著空蕩的房間中的旋轉椅,伯恩哈德突然想起弗雷特里西從潘德莫尼回來後,時常發呆的不正常反應。
一抹不敢置信的心情開始在他心中盤據。
伯恩哈德回想起那之後的記憶,而他的回想則停在那一晚:他們一同喝酒的那個夜晚。
他想起了那時弗雷特里西說「這一切一定很快就會結束」時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下定決心要做某件事時的眼神。
是你們讓他去死的嗎?
為了這個世界而努力戰鬥的弗雷特里西是因為你們叫他做什麼而送命的嗎?
想到這,他的眼神中開始有了殺意。
既然是這個世界葬送了他的弟弟──
在伯恩哈德心中深處,一抹黑色陰影逐漸浮現。
那麼,他用這雙手將之摧毀也沒什麼不可以吧?
□
「是痛苦的……記憶嗎?」
看著用雙手摀住臉的伯恩哈德,人偶女孩湛藍的玻璃眼珠裡滿是擔憂。
思緒因記憶而混亂伯恩哈德也不清楚這算不算痛苦,但還是以搖頭當作回答。
「是嗎?不過……今天你就休息吧。這次的任務我找別人──這是命令。」
看見伯恩哈德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人偶少女立刻補上一句。見他點頭,人偶女孩開始將散發著黃光、綠光以及紫光的碎片放進裙中的口袋,將書本抱起後,轉身離開了伯恩哈德的房間。
記憶還不完全,但他還是想起了許多重要的事。
他的弟弟、以及要將那個世界毀滅一事。
為了尋回還未歸來的記憶與得到回到現世的權利,他現在正在這裡與被炎之聖女召喚而來的同伴一同奮戰。
多久才能完全取回呢?
在心中浮現這個想法時,他整理記憶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幾乎把記憶整理完時,隨著門外逼近的腳步聲,房間的房門也隨即被打開。
「前輩──伯恩哈德前輩!」
一頭耀眼金髮,右眼以眼罩遮住的青年不顧禮節的打開房門,見到他之後,隨即秀出大大的笑容。
「小姐帶新同伴來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先敲門啊,艾依查庫。」伯恩哈德冷淡地對艾依查庫說完後,又將頭轉了回去。「新的同伴是誰我並沒有興趣,剛恢復記憶我現在有些累,我要休息了。」
「前輩怎麼是這種反應!這次的同伴是我們都認識的人啊!」
是連隊的?
「嗨,又見面啦,伯恩哈德。」
伯恩哈德還來不及猜想這次的同伴是誰,就因為身後傳來的聲音而停止思考。當他睜大雙眼迅速回過頭後,伯恩哈德看見艾依查庫露出笑容,接著往旁移動,讓他看見被他擋在身後的人。
「呦。」見伯恩哈德回過頭,身穿藍色大衣,牽著幼小小姐的他用另一隻手做出敬禮的動作,瞇起一隻與他相同的黃綠眼瞳後,露出了讓他倍感懷念的、以為再也見不到的,開朗笑容。
「弗雷特里西,在這裡向你報到!」
看著自己的雙胞胎弟弟,伯恩哈德淡漠的臉上,難得浮現了一抹笑容。
201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