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ambit －棄子－
Gambit：國際象棋術語。為取得優勝而犧牲一子或數子的第一著棋。
「……特里西，弗雷特里西！」
耳邊熟悉的怒吼，使弗雷特里西懶洋洋地將放在臉上的書拿下，打哈欠的同時，將旋轉椅轉向來人。
那人有著一頭鐵灰色的頭髮，過於操勞造成的雙頰凹陷也使他看起來比原本年齡大上許多。
「嗨，有什麼事嗎？伯恩哈德。」
雖然是雙胞胎，但由於樣貌與個性相差太大，不熟的人幾乎不會將兩人當成是雙胞胎兄弟。
伯恩哈德看著與自己眼瞳顏色相同的雙眼，十分無奈。
或許，這對黃綠色眼瞳是他們雙胞胎唯一相似的地方吧。
「這裡有你的信。另外，現在不是你休息的時候吧，訓練生的教學呢？是代理教官就要好好做啊。」
將手上的信交給自己的弟弟同時，伯恩哈德不由得念了一句。
「站在台上念書什麼的可不是我的專長啊。我剛剛和他們對打了一下，不過才活動一下他們就全累得半死，所以我好心讓他們提早下課啦。」
弗雷特里西接過信，一派輕鬆地動手拆起信封。但見到裡面的信紙，他原本的輕鬆神情瞬間轉為驚訝，不自覺地叫了一聲。
聽到他的驚呼，正在整理出擊裝備的伯恩哈德回過頭。
「怎麼了？」看見弗雷特里西的臉色變化，伯恩哈德走了過來。
拿著信重複看了好幾遍，一臉不敢置信的弗雷特里西將信遞給他的哥哥。
接過信紙的伯恩哈德看了信上的內容後，不由得將充滿狐疑的目光移向弗雷特里西。
「潘德莫尼召你過去？你到底做了什麼事？」
「什麼啊！我除了偶爾捉弄訓練生外沒出過什麼差錯吧？」
聽見哥哥的懷疑，弗雷特里西立刻大聲抗議。
「應該是沒有吧？我記得沒有啊……嗯……」
「不管有還是沒有，快去準備，搭明天的浮遊艇去吧。」
伯恩哈德將信還給正在喃喃自語的弗雷特里西，接著回去重新整理起裝備。
「是是是──唉，真是的，難得的休假到底有什麼事啊。」
「去的時候記得把你這種態度給我收起來，我可不想接到你因為行為不檢點而要替你收屍的訊息。」
「說什麼傻話啊，我怎麼可能比你早死呢。」
弗雷特里西偏頭看向自己的哥哥，對上視線時，兩人一同露出笑容。
□
看著坐在桌前發呆的弟弟，伯恩哈德不由得有些擔心。
自弗雷特里西從潘德莫尼回來後，他仍如往常般掛著笑容一派輕鬆。但，他卻隱約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發呆的時間比以往長，頻率也變多了，就像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嗯？你什麼時後來的？幹嘛不叫我啊，伯恩哈德。」
發現哥哥站在他的身後，弗雷特里西一邊抱怨，一邊站起身來。接著他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從衣櫃中翻出一個瓶子。
「難得我們倆都休假！要偷喝一杯嗎？」
看著那個容器，伯恩哈德臉色嚴肅起來。
「你應該知道這東西如果喝多了遇上突發狀況會有危險不是嗎？」
「一點點不會怎麼樣啦！就今天而已，走吧走吧！」
看著露出一副「你不陪我我就一個人去喝到掛」表情的弗雷特里西，伯恩哈德不由得覺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星空下，兩兄弟並肩坐在草坡上。對於時常進入渦冒死執行作戰的兩人來說，這種寂靜十分難得。
雖然剛剛說要偷喝一杯，但瓶中的液體此時仍在弗雷特里西手中的杯子打轉。晃著手中的杯子，看著星空的他有感而發。
「小時候總以為揮劍保護人是一件可以讓人炫耀的事情……誰知道根本不是這回事。」
「……曾有人對我說過，我們兄弟倆入連隊這麼久都沒死簡直是奇蹟。」
「是嗎？哈哈，的確是個奇蹟啊，我都已經數不清到底身旁隊友換了多少人了。」
月亮高掛的夜晚，仍與他們小時候一樣的平靜。但在渦開始湧現，平行世界的生物開始入侵這個世界後，他們的生活已經被徹底顛覆。在這個時候，或許正有地方被渦所吞噬著。
「要是渦早點消失就好了。」
看著燈火籠罩的連隊營區，伯恩哈德突然喃喃自語。
「只要渦消失了，那群孩子就不用踏入渦了對吧？」
突然間，弗雷特里西唐突地問道。聽見這問題，伯恩哈德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是當然的，連隊本來就是為了消滅渦而存在。既然渦消失了，那麼連隊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嗎……」
弗雷特里西停下晃動杯子的動作，沉思了幾秒，接著便站了起來。
「這一切一定很快就會結束的。」
站起身的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哥哥，黃綠色的眼瞳中盡是堅定。
「很快就會結束的。」
他以肯定的語氣說道。
□
『你不需要知道這是什麼。』
『經過分析，連隊中最有可能成功的就是你。』
『只要成功，不久後渦就會消失。』
『你也不想……讓你的哥哥死於作戰中吧？』
「混帳東西！」
弗雷特里西大罵同時，橫刀砍向伸出利爪往同伴軀體刺去的狼人。雖然在他揮下的第二刀中，狼頭與它的身體成功分家，但胸膛被利爪挖出一道紅色窟窿的隊友仍在他眼前頹然倒地。
「可惡！」
雖然完成了工程師們指定的所有步驟，但太晚撤退的結果就是被一群又一群的異界生物包圍。
再過不久就不會有人碰見牠們了。
鬆了口氣的弗雷特里西看著逐漸聚集的異型，將兩把長劍交叉在胸前。嘴角浮現的，是與伯恩哈德一同被稱做「恐怖雙子」時的微笑。
「放馬過來吧，你們這些怪物。」
「撤退的情況如何了！」
「還有一艘浮遊艇還沒回來！」
在渦外圍，負責待命的後勤正快速處理著從渦中返回的浮遊艇。不論是修復損壞的浮遊艇，還是治療在作戰中受傷的騎士，每個人都在忙碌著。
這次沒有參與作戰的伯恩哈德也在其中。
從浮遊艇由連隊本部出發後，一種似有若無的恐慌感使終無法讓他無法安下心來。因此，儘管今天是自己的休假，但他還是跟著後勤部隊來到這裡。
現在，恐慌感正急速地增加。
「前輩！」
一名認識的年輕騎士發現伯恩哈德的存在，立刻跑向他。
「弗雷前輩在這裡！」
聽見他的通知，伯恩哈德雖然鬆了口氣，但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當他隨著年輕騎士找到弗雷特里西時，不由得倒抽了口氣。
閉眼靠在廢墟旁的他，額頭傷口不斷冒出的鮮血幾乎阻礙了他左眼的視線；原本天藍色的大衣，此刻也因主人身上不斷流出的鮮血而染呈現可怖的黑紅。但此刻，弗雷特里西的臉上卻掛著笑容。
「弗雷特里西！」
見到他那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感到情況不妙的伯恩哈德立刻趕了過去。
「伯恩……」
聽見呼喚他名字的聲音，弗雷特里西睜開雙眼，雙手鬆開一直握著愛刀，接著，伸手抱住趕到他身邊的那個人。
從家鄉被渦摧毀、從他們進入連隊後，他已經好久沒這樣擁抱哥哥過。
很少看你這麼慌張呢。
耳邊傳來的模糊叫喊聲使弗雷特里西心中浮現了這短短的感想。嚥下哽在喉中的血塊，將全身重心靠在伯恩哈德身上的他在他哥哥耳邊，以細小的聲音說道：
「抱歉啦……伯恩，結果我……」
還是比你先走一步啦。
即使還有許多話想說、雖然還想以輕鬆的口吻繼續與自己的哥哥交談，但在他意識陷入永遠黑暗的現在，已經什麼都辦不到了。
□
「有動靜了──小姐！他要醒了哦。」
耳邊傳來的叫喊聲，使他睜開雙眼。毫無星星的夜空映入他視線，而在一旁，一頭紫色長髮的少女以及身批紅色斗篷、戴著面具的男人正俯視著他。
「身體沒問題吧？」
見他揉著頭打算起身，少女拿起放在身邊的長杖由他身旁退開。而坐起的他這才注意到：在少女頭頂，有一對如貓耳般的絨絨大耳。
「……妳那耳朵是真的嗎？」
結果，從各式疑問中最先浮現的居然是這怪問題。他不禁感到啞然。
「當然是真的，怎麼每個第一次見到我的人都這麼問我。」少女無奈地晃了晃耳朵，接著便笑著說道：「我是艾茵，以後請多指教了。」
「請多指教？」
「艾茵，那傢伙沒問題吧？」
一位頭綁頭巾，紫髮亂翹的男人牽著一名看似五六歲的金髮女孩走了過來。
艾茵見兩人走了過來，便將手擺向女孩，開始為他介紹：
「這位是炎之聖女的代行者，是從死亡深淵中喚醒我們的人──」
「等等等等等！妳說──『我們已經死了』？」
他聽到這，強硬地中斷了艾茵的介紹，接著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而混亂起來。
「記憶有少對吧？」
出聲的是那位帶女孩過來的男人。他先將女孩交給艾茵，接著將手伸到他面前。
「我是利恩，旁邊那一直不說話的傢伙是馬庫斯。雖然很讓人不敢相信，但我們已經死了這倒是事情。我們為了尋回記憶──不論是喪失的，還是為何而死的記憶──所以陪在小姐身邊。要一起來嗎？」
他看著他們，一時間有些困惑。不過，在這種地方煩惱一向不是他擅長的事。伸手握住利恩的手，借他的力量起身後，他拍了拍藍色大衣上的灰塵，接著笑了起來。
「好啊，反正現在我也不知道這裡是哪，就跟你們走吧。」
「你的……名字？」
女孩細小的聲音從艾茵身邊傳來。彷彿人偶般的女孩，正睜著她的水藍大眼看著他。
他見女孩的身高連自己大腿都不到，於是便蹲了下來，對上女孩的視線後，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容。
「我是弗雷特里西。那麼──以後請多多指教了，小姐。」
2012/2/27
創作內容
【Unlight】短篇 The Gambit －棄子－
巡禮的那年 (0)